当年,在黄埔军校的时候,流行这么一种说法:“蒋先云的笔,贺衷寒的嘴,比不上陈赓的腿。”
蒋先云文采出众,笔杆子过硬;贺衷寒能言善辩,口才了得;陈赓腿上功夫了得,曾背着蒋校长一天一夜狂奔160多里,将其救了下来。所以,还是陈赓的腿更胜一筹。
不过,国共合作破裂后,总不能还继续宣传陈赓和蒋先云吧,于是便整了个“文有贺衷寒,武有胡宗南,又文又武李默庵”的顺口溜出来。当然,最后一句是李默庵自己加上去的。
李默庵是跟着陈赓、宋希濂一起从长沙南下广州,先是考入程潜创办的陆军讲武学校,黄埔陆军军官学校招生报名后,由于广州陆军讲武学校陆陆续续有学生闹着退学,孙中山先生干脆下令,把广州陆军讲武学校的学生全部转到黄埔军校来。就这样,三位湖南老乡都成为了黄埔一期的学生。
进入黄埔军校后,李默庵的学习成绩非常优秀,他跟陈赓的关系非常好,一来二人是老乡,二来佩服陈赓的为人。因此,在陈赓的影响下,李默庵成为黄埔一期中第一个加入共产党的学生。
周总理在黄埔军校担任政治部主任的时候,最喜欢的学生就是李默庵,还特意将他调入学校政治部,当自己的助手。
李默庵还是“青年军人联合会”的负责人之一,但是因为工作的关系和许继慎产生矛盾,遭到许继慎的批评,再加上贺衷寒等人也在拉拢,李默庵一气之下宣布退出共产党。
周总理得知这个消息后,非常失望,立刻找到李默庵,对他说:“李默庵,你是黄埔学生中第一个参加共产党的,也是第一个退出共产党的。开好头的是你,干坏事的也是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虽然李默庵脱离了共产党,但在他的内心依旧尊敬周总理,一直称呼周总理为恩师。
忻口会战的时候,李默庵当时担任第14军军长,他还抽空拜访了在太原的周恩来。周恩来当即向李默庵讲述游击战的精髓,这让李默庵大受鼓舞。
后来,在八路军的帮助下,李默庵创建了南岳游击干部培训班,一共培训出4000多名游击战精英,为抗战输送了一批有生力量。
抗战胜利后,李默庵本不想再打内战,但是没有办法,他被蒋校长任命为第三方面军司令官,奉命指挥所部进攻苏中解放区,结果被粟裕打得大败而归,至此被蒋弃用。
1949年7月,在长沙起义前夕,李默庵带着家人,匆匆踏上了前往香港的轮船,离开了大陆。彼时的香港,是风雨飘摇中的避风港,也充斥着未知的迷雾。
老蒋的影子如影随形,派来了黄埔一期的老同学袁守谦。袁守谦此行,是奉命劝说李默庵前往台湾。
但出于同学情谊,袁守谦反而劝说李默庵千万不要去台湾。李默庵面色凝重,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
袁守谦走后,香港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紧张起来。国民党特务活动猖獗,暗杀事件频发,搞得人心惶惶。李默庵深居简出,时刻担心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就在这时,陈大庆出现了。这位曾在汤恩伯麾下担任要职的同僚,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蒋氏父子的心腹骨干。
得知老同学李默庵的处境后,陈大庆随即登门拜访。
“默庵兄,别来无恙啊!”陈大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爽朗,但李默庵却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香港最近不太平啊,”李默庵叹了口气,“杨杰将军的事情,实在令人心寒。”
陈大庆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自信:“有我在,没人敢动你。不过,”他顿了顿,“你也要注意言行,不要让我难做。”
陈大庆走后,李默庵家附近那些可疑的身影果然消失了。他虽然暂时安全了,但新的困境却接踵而至。
香港的繁华与喧嚣,与李默庵一家格格不入。高昂的物价,沉重的经济负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为了维持一家人的生计,他不得不卖掉心爱的小汽车,妻子顾林叶也忍痛变卖了陪嫁的首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李默庵忧心忡忡地对妻子说,“我们得另寻出路。”
去台湾?那无异于自投罗网。去大陆?他又心存顾虑,始终无法迈出那关键的一步。
就在李默庵夫妇一筹莫展的时候,大女儿李碧澄从同学那里,打听到了一个消息:她的同学孙某,一家准备移民阿根廷。
“我听父亲说,阿根廷那边气候宜人,物价低廉,很适合养老,”李碧澄兴奋地说,“说不定,我们也可以去那里开始新的生活。”
李默庵眼前一亮,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他亲自拜访了孙同学的父亲,详细询问了移民阿根廷的种种事宜。在孙父的帮助下,李默庵一家人的签证,很快便办理妥当。
然而,从香港到遥远的阿根廷,路费成了横亘在李默庵面前的一道难题。无奈之下,他只得向远在美国的弟弟李宗元求助。
李宗元在美国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进入一家大公司工作,收入颇丰。当年,李默庵对他多有资助,如今哥哥落难,他自然义不容辞。收到电报后,李宗元立即汇了一笔钱款到香港。
1951年春,李默庵一家告别了动荡不安的香港,登上了前往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客轮。他们望着渐渐远去的港口,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也带着几分对故土的眷恋。
抵达布宜诺斯艾利斯后,李默庵租了一处房子,安顿好家人。正当他为生活费发愁时,李宗元又及时地汇来了一笔美元。
在阿根廷的十六年,是李默庵人生中最平静的一段时光。他远离了政治的漩涡,过着平凡而安宁的生活。他的几个子女,也先后被李宗元接到美国读书深造。
为了减轻弟弟的负担,李默庵尝试着做一些小本生意。然而,这位曾经指挥过千军万马的将军,却不是经商的料。他开了一家洗衣店,不到一年就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
“看来,我真是天生就不适合做生意啊。”李默庵苦笑着对妻子说。
“没关系,我们还有孩子们呢。”顾林叶安慰道。
1966年,在子女们的帮助下,李默庵夫妇移居美国,与孩子们团聚。他们在异国他乡,开始了新的生活篇章。
在美国,李默庵夫妇受到了子女们的悉心照顾。他的八个子女中,除了二女儿李碧清早逝,大儿子李希刚和三女儿李碧云留在大陆外,其余五个子女都已在美国成家立业。
大女儿李碧澄和黎元洪的孙子结为夫妻,夫妇俩共同经营着一家生物制品公司,事业蒸蒸日上。二儿子李希中和妻子都是波音公司的工程师,收入丰厚,过着令人艳羡的中产阶级生活。小儿子李希正则在美国创办了一家计算机公司,年纪轻轻就已成为商界精英。两个女儿也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儿女们的成功,是李默庵最大的慰藉。他含饴弄孙,享受着天伦之乐,过着平静而富足的生活。然而,在他内心深处,始终有一根弦,轻轻地拨动着,那是他对故土的思念。
1981年,辛亥革命70周年纪念活动即将在北京举行。李默庵收到邀请函,内心激动不已。他渴望回到阔别多年的祖国,亲眼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我们回去吧。”李默庵握着妻子的手,目光坚定地说,“我想回家看看。”
顾林叶理解丈夫的心情,点头答应了。
李默庵夫妇抵达北京机场时,受到了高规格的接待。77岁高龄的邓颖超亲自到机场迎接,令李默庵深感意外和感动。
“默庵,你终于回来了!”邓颖超紧紧握住李默庵的手,眼中闪烁着泪光,“恩来生前一直都很关心你,打听你的消息,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呢?”
听到周恩来的名字,李默庵心中百感交集。当年,周恩来担任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时,对他颇为赏识,曾力劝他加入共产党。然而,由于种种原因,李默庵最终选择了另一条道路,这也成为他心中永远的遗憾。
“是我对不起周老师,没有听他的话。”李默庵愧疚地说,声音哽咽。
邓颖超告诉李默庵,周恩来生前一直惦记着他,希望他能为祖国的统一和建设贡献力量。听到这些,李默庵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泪水夺眶而出。
“没能参加周老师的葬礼,是我一生的遗憾!”
回到祖国后,李默庵积极参加各种社会活动,为祖国的统一大业奔走呼吁。他深刻认识到,海峡两岸的中国人,有着共同的根脉和文化,统一是历史的必然趋势。
“人民要团聚,祖国要统一,这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任何力量也阻挡不了!”李默庵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字里行间充满了对祖国统一的坚定信念。
1984年,黄埔军校同学会成立,李默庵与宋希濂等老同学当选为副会长。他们团结一致,积极联络海峡两岸的黄埔同学,为促进两岸关系的和平发展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1990年,李默庵回到大陆定居,于2001年10月27日因逝世于北京,终年9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