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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让后世人都称他们为 “清白吏 ” 的子孙,这样的遗产,难道不丰厚吗!
”我先前知道的杨震仅仅只是了解他拒绝贿赂这件事。《笠翁对韵》中有“ 卞和三献玉,杨震四知金”的对句,于是我知道了历史上有个杨震。汉安帝时,杨震受任为东莱郡太守。原东莱郡辖今山东半岛大部。杨震赴任途中要经过昌邑县。昌邑县治所在今山东巨野县南 29 公里昌邑集。当时的县令王密接待他。王密为官是杨震举荐的,因此对杨震感恩戴德,总想报答他,于是,夜里王密怀藏黄金十斤,悄悄来到杨震住处,双手敬上,劝杨震放心收下,说:“夜深无人知”。杨震却严肃地对王密说:“天知,神知,我知,你知,怎能说无人知道!”王密仿佛遭迎头棒喝,顿时清醒过来,羞得无地自容,连声感谢杨震的教诲,收起黄金离去。杨震便有了“四知太守”的美名。
近日读《后汉书杨震列传》了解到杨震为官,从不谋取私利。他在任涿郡(今河北省涿县)太守期间,一样不吃请受贿,也不因私事求人,请客送礼。他的子孙们与平民百姓一样,蔬食步行,生活十分简朴。亲朋好友劝他为子孙后代置办些产业,杨震坚决不肯,他说:让后世人都称他们为 “清白吏 ” 的子孙,这样的遗产,难道不丰厚吗!
其实杨震最感人的事迹远非这些,尤其让我动容的是他不畏权贵坚持正义抗争到底的决心。为此他不惜抛弃自己的性命,也因此断送了自己的生命。
汉安帝元初四年(公元 117 ),杨震被征调入朝廷担任太仆之职,后来升调为太常。杨震在任太常之前,博士选举大多名不副实。杨震任太常后,唯才是举,他所选用的陈留、杨伦等,都是通晓经书、学识过人的名士,能将所从事的本门学业弘扬光大,儒生们对此称赞不已。延光二年( 公元123年 ),杨震代替刘恺为太尉。太尉作为最高武职,除了评定全国武官的功绩高下、以为升降的依据外,就是作为皇帝的最高军事顾问。杨震有用人权。汉安帝的舅父、官居大鸿胪(九卿之一,分管礼仪)的耿宝向杨震推荐中常侍(传达皇帝诏令和掌管文书的官员)李闰的哥哥,想让其入朝做官,杨震坚决予以拒绝。于是耿宝就亲自到杨震住处拜访,并威胁说: “李常侍是皇上所重用的人,想让你征召他的哥哥入朝做官,我耿宝仅仅只是给你传达一下皇上的意思而已。 ” 杨震义正词严地说:如果朝廷想让 “三公 ”之府征召谁,就应该由尚书那里把皇帝的敕书送来,怎么能让你来传达皇上的意思呢? 耿宝无言以对,愤恨而去。
随后又发生了类似的一件事。皇后的哥哥官居执金吾(督巡三辅治安)的阎显也利用职权向杨震推荐自己的亲友入朝做官,杨震同样予以坚决拒绝。一个是皇帝的舅父,一个是皇后的哥哥,权倾朝野,拿现在的话来说是通天的关系呀,多少人想攀附都没有机会,何况是自找上门的,机会多么难得!可杨震都一概拒绝。然而历史就是不乏有别于杨震这样的人存在。一个掌管工程建设的司空刘授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即征召此二人入朝做官。这个善于投机的刘授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得到了回报,加了官晋了爵。可是杨震因此更见遭到忌恨。
封建专制王朝本应感谢那些忠臣们,正是由于他们尽忠为国,作为邪恶势力的对立面并遏制这些邪恶势力,才维护了君主的长久统冶。事实上又有多少君主能体会忠臣们的一片好心呢?
杨震为官疾恶如仇,敢于直谏。历史上多少名臣都败在了宦官内宠的手下。与宦官内宠斗争需要巨大的勇气。杨震就有这种勇气。在杨震拒从耿宝和闫显之前的永宁元年(公元 120 年 ),杨震代替刘恺担任司徒职务,第二年,邓太后逝世后,朝廷中皇帝身边的内宠开始横行。汉安帝的乳母王圣,因从小保养安帝辛勤周到有功,深受安帝信任尊重。王圣便仗此地位骄横放纵,连她的女儿伯荣也经常出人禁宫,传通贿赂。于是,杨震就给安帝上书,要求制止王圣她们的行为。并应当迅速送阿母王圣出宫,让她居住在外面,不再能干予政事。
这本是为国家作想。请求陛下舍弃有碍大局的儿女私情,割除有害国家的仁爱优柔之心,把精力集中在日理万机的朝政上,谨慎使用封赏拜爵的权力,减少下面的贡奉,减少百姓的赋役征发,使天下德能兼备的 “鹤鸣之士 ”都群集在陛下周围,为朝廷出力;让正在朝廷做官的士大夫莫因朝政不清而懊悔出仕;对诸侯国不要横征暴敛,使他们心存不满;让百姓安居乐业而不抱怨朝廷。要循着先朝英明皇帝的治国法则而行,与英明伟大的哲王比德,这岂不是很美好的事吗!一颗忠心,昭然于天地之间,可歌可泣。然而事与愿违。书上到安帝后,安帝不仅不采纳杨震的忠谏,还把奏章拿出来给乳母王圣等看,皇帝这样做,一方面加深了这些人对杨震的憎恨,另一方面,这些人认为有皇帝的庇护,其行为更加骄横放纵。乳母王圣的女儿伯荣,得意忘形,与已故的朝阳侯刘护的远房堂兄刘瓌勾搭成奸,刘瓌为趋炎附势,遂娶伯荣为妻。安帝因此而让刘瓌承袭了刘护的爵位,官至侍中之职。对此,杨震坚决反对,再次向安帝上书。可有什么用呢?书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延光年间杨震任太尉时,安帝下诏派人为阿母王圣修建府第,中常侍樊丰及侍中周广、谢挥等人,便从一旁推波助澜,弄得朝廷倾摇,不得安宁。我们来看看樊丰等人是些什么人。《后汉书》载: 时皇太子惊病不安,避幸安帝乳母野王君王圣舍。太子乳母王男、厨监邴吉等以为圣舍新缮修,犯土禁,不可久御。圣及其女永与大长秋( 宣达皇后旨意,管理宫中事宜,为皇后近侍官首领,多由宦官充任 )江京及中常侍樊丰、王男、邴吉等互相是非,圣、永遂诬谮男、吉,皆幽囚死,家属徙比景( 今越南平治天省筝河口 —— 广溪 )。太子思男等,数为叹息。京、丰惧有后害,妄造虚无,构谗太子及东宫官属。帝怒,召公卿以下会议废立。耿宝等承旨,皆以为太子当废。
能够怂恿皇帝废掉太子的一伙人,他们的势力可想而知。杨震要同这一伙祸国殃民的奸徒作无情的斗争,环境之恶劣可想而知。然而一掌难敌四拳。史书载:中常侍樊丰与大将军耿宝、侍中周广、谢恽等共谗陷太尉杨震,杨震自杀。我们来看杨震是如何自杀的。
杨震多次向安帝上书。樊丰、谢挥等人见安帝不听杨震接二连三的苦谏,便更加肆无忌惮,进而假造诏书,调拨司农所管国库钱粮、大匠所管众多现成材木,各自大起家舍、园地、庐观,花费人力、财力不计其数。 为了规劝皇帝亲贤臣、远小人,杨震因京城地震一事又上书宣帝。杨震前后所上奏章婉转诚恳,切中时弊,安帝对此一点也听不进去,而且产生了厌烦不满情绪,樊丰等人更是侧目而视,恨之人骨。但都因杨震是当时名儒,名声很大而不敢加害于他。
奸诈之徒总能找到陷害良臣的机会。延光三年(公元 124 )春天,安帝东行巡游泰山,樊丰等人乘皇帝在外巡游之机,竟相修建宅第。杨震属下椽吏高舒召来大匠官署的令史查问,得到樊丰等人伪造假诏书等罪行证据,于是杨震便准备好奏章,等安帝巡游回京后上奏此事。 樊丰等人获悉这个消息后非常害怕,当时恰好发生太白犯昴的自然星象变化,太史官奏说此星变逆行,昭示人臣有悖逆犯上行为。樊丰等人乘机将此星象变化归罪到杨震身上,并在安帝前造谣诬陷杨震说:自从赵腾(忠臣,杨震上书求救未果被害致死)死后,杨震对朝廷深怀怨恨,杨震本是邓氏家族的门生故吏,对当今朝廷一直存有怨恨之心。谄言就是容易入耳。等到安帝车驾东行归来,准备选择吉日人宫时,就连夜派使者收缴了杨震的太尉印绶,这等于是撤销了杨震的职务。
杨震还能做什么呢?为不累及无辜, 他只能紧闭大门,谢绝一切宾客来访。可恨的是樊丰等人对此还觉得不够解恨, 再出重拳, 就请大将军耿宝再上奏章,诬陷杨震对朝廷收缴他的印绶心怀怨气,有不服处置之罪。安帝于是下诏遣送杨震回归故里。杨震接诏后,立即动身返乡,在返乡途经洛阳城西几阳亭时,慷慨悲愤的对他的儿子和门人说: “ 死,本是士大夫的寻常本分之事,我蒙圣上之恩官居上司,痛恨奸臣狡猾而不能诛杀,厌恶奸邪的女人倾乱朝廷而不能禁止,我还有什么面目活于人世。我死之后,以杂木做棺板,以粗布作寿衣,既不要送我回归祖茔,也不要设祠祭祀 ”。说完就饮毒酒而死了,这一年杨震已七十多岁了。弘农太守移良,这个势利小人,秉承樊丰等人的意旨,派人在陕县截住了杨震的灵车,不准运回本籍,并将灵枢露停道旁,一任日晒雨淋。杨震的几个儿子则被罚做苦役,代替邮差往来送信,广大百姓无不为之垂泪。想象此情此景,今天的我亦不免唏嘘堕泪。
好在上天有眼,恶人终有恶报。一年以后,汉顺帝即位,樊丰、周广等人都被处死,耿宝自杀,王圣被流放雁门( 位于今山西代县 )。杨震的门生虞放、陈翼等人上书顺帝要求重新调查处理杨震冤案。当时朝廷上下都交口称赞杨震的正直忠烈,于是,顺帝就下诏给杨震平反,除拜杨震的两个儿子为郎官赠钱百万外,还下诏以很高的礼仪改葬杨震于华阴潼亭。改葬这天,远近百姓络绎不绝都来参加葬礼,以纪念这位清正廉洁、正直无私、疾恶如仇、敢于直谏的好太尉。
也许有,但不希望有,如今正直的官吏除了不被重用之外,应再无杨震的悲惨遭遇了。毕竟时代已进入人民共和国了。但国家大了,官吏多了,经济又飞速发展了,难免不出贪官污吏。希望我们的社会多些杨震这样的官员。有多少杨震,都请到今天来!
2024.6.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