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顺，斋号弗盈堂，2000年生，江苏泰州人，本科毕业于泰州学院英语专业。现为江苏省书法院零零后新青年，泰州市书法家协会会员，无锡市青年书协会员，泰州市青年书协会员，网易云音乐人（Lil Eason）。近期主攻王铎，在创作方面力求表达自我审美意趣，尝试将音乐元素融入书法。

我究竟应该面对谁去写字？

文/王雨顺

我从小喜欢练字，为了自己的兴趣而写。不过，自从我成为一名专职的书法工作者以来，我时常觉得书法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自由。或者说，专攻于某一类书体，某一种风格能够让人在短时间内快速收获名利。

所以我总陷入矛盾，在此，我借用一下腰乐队的专辑名，《我们究竟应该面对谁去歌唱》，我对自己发问：

我究竟应该面对谁去写字？

第一、我应该面对自己的内心去写字。

我弄清楚了自己为什么喜欢写字：因为我喜欢用自己认为美的方式将空白写满的那种感觉，这是一种很美妙的一种感觉。此外，支撑着我从初中高中一直在写字的动力，就是抄歌词，我至今都还记得，我发在QQ空间的第一张抄歌词的书法作品，是高一的时候很喜欢听的一首古风歌《锦鲤抄》。所谓不忘初心，对我而言，就是一直记得抄歌词的那份很纯粹的快乐。

最近在看王德峰教授讲阳明心学，我对其中一个理念深有领会，便是“心即理“。于我而言，书法本身的创作是十分主观的，和心灵相通的，并且书法的过程具有唯一性，瞬时性，不可复制性。同样的内容，放在昨天、今天、明天写都会不一样，笔润和笔枯我想表达的线条和章法也就截然不同。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表达了我那一瞬间的想法。

一张作品的好坏，必须得是自己的感受才算数（非功利的情况下）。写之前，我选择的内容是否符合我的审美意趣和当下的心情？写的过程中，是否在自己想表现的地方表现出来了？有没有把文本内容的节奏和神韵领会到，然后通过自己的方式在纸上抒发出来？仅仅是机械化地套用风格，使用熟练地创作章法是很无聊很扫兴的。我得清楚我要表现什么，以及什么样的表现形式才是对选择文本最恰当的。这些都得需要我直面自己的内心。

写展览体风格，对我而言，以及对那些有自我审美的书法工作者来说，是比较磨人，比较抗拒，但是又不得不做的一件事。投展说不好听一点就是一种讨好，以讨好讨巧的方式来获得名利的一种方式。必须得牺牲一部分自主性来换取别人的认可。当下的展览模式，倒是有一些像韩国的选美比赛了，美的千篇一律，个人特点越来越少了。

第二、我应该面对书法纯粹的美去写字。

美是包容的，朱光潜先生说“各美其美，美美与共“。对我而言，书法的美包括两大类，秀美和壮美，而非帖学的美和碑学的美。帖可以很雄壮，比如颜真卿的《自书告身》和《祭侄文稿》。碑也可以很秀美，比如《礼器碑》和《雁塔圣教序》。对我而言，分为秀美和壮美（观点来源于沃兴华先生），在创作这方面就不需要人为地去设置过于细化的边界了，我只需要考虑，这个文本内容整体的大方向是什么样的，我需要选用什么样的美的取向来和内容匹配，最后我再想用哪个风格来表现比较好。

比如我最近在冬至那天抄的歌词《葡萄成熟时》，我一开始觉得，这首歌是有一些伤感，应该是用秀美的风格好一些。写完第一遍用的二王手札风格，总感觉有点不搭调。第二遍试了一下王铎手札兰亭序的风格，感觉还是差点儿厚重的东西。最后一遍写的时候，用了王铎《听颖师琴歌帖》的笔调，线条转直率为一波三折，并且多了些许缠绕，重字用了浓墨来写，最后的整体感观我个人还是比较满意的。线条质感有那么一点像葡萄藤，暗合了歌名《葡萄成熟时》，可以说我作为一个搭线人，促成了王铎和陈奕迅两位跨界大神的跨时空会面。

我对我自己当前和未来创作的要求就是，尽可能用贴合文本内容的字体风格和章法形式去创作，而不是依靠某种定下来的风格，去写一千份，一万份不同内容的作品。我觉得，“名人字”有一天会被挖掘殆尽，会退出历史的舞台，因为信息爆炸，不会有那么多的书法名人的头衔给后来者了；取而代之的是“主题明确，文本与书法表现完美契合的纯粹的书法作品”。

第三、最无可避免的一点，我应该面对时代精神去写字。

此处的“时代精神“我需要阐述一下，并非专指各种讲话、语录、会议精神；而是指我作为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初期的年轻人，我的生活习惯是时代赋予的，我的思想认知是时代培养的，我接触到的文学作品、影视音乐都是带有明显的时代风格的。我并没有那个必要，因为我是书法从业者，就以古为尊，将古人的一切文字作品都视为碾压现代人圭臬。诚然，大浪淘沙，能够流传到现在的古代诗词歌赋都是一遍遍筛选出来的经典佳作，但现代的作品就不值得我们用心去体会，用纸笔去表达、去赋予它们的另一种美吗？

在创作《念奴娇赤壁怀古》的时候，你是否想到过董其昌几百年前抄的那遍已经将新意和词里的情绪都表达尽了？在抄各种题跋的时候，有没有看看这些题跋真迹，换一种字体，换一种章法，换一种风格，就能比得过本尊了？在古人制定好的规则里面和他们去比试书法，我觉得是一种劳而无功，是一种堂吉诃德式的自我感动，是可笑的重复。

毫不避讳地说，我喜欢抄歌词，用歌词作为创作内容能让我快乐并且充满创作灵感。

我觉得作为当代书法工作者，首先需要正式自己的身份，不要把自己看作是一个过着现代生活的精神古代人，这是很可笑的做法，无非是形式上附庸风雅罢了。作为一个现代人，在书法的技法熟练上可能和古人存在实打实的差距。但是，我们这个时代，拥有着大量的白话文的优秀文字作品：小说，诗歌，散文，歌词，剧本……这些都是可以拿来作为书法创作的文字内容。只要经过合理的设计和摘录，都可以诞生出优秀的，有视觉冲击的，符合书家本身和时代风貌的书法作品。

作为现代的书法工作者，我，以及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脊柱直起来，把头抬起来，平视古人，微微一笑，然后提起笔，用我们喜欢的风格，去表现我们这个时代特有的、引以为傲的文本内容。

回到题目里的问题“我究竟应该面对谁而写字？“我想我已经得到了我自己的答案，并且我以后的书法道路会沿着我的答案继续走下去。正如阳明先生说到：“知行合一”，边写边想，边想边写，互相促进。我的答案可能并不完善甚至有失偏颇。所以我在最后将这个问题扩大一下，供大家一起来探讨：

那我们究竟应该面对谁去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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