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在裸体营地办完入住手续已经下午了。是的,未来三天,我们将跟上百号欧洲人赤裸全身的相处。我俩是这里唯一的亚裔面孔,又骑着两辆摩托车,蛮显眼的。
才从西格纳达骑到这里,累的不想去海边,直接在营地生火做饭。
这是我们进入非洲前的最后一站,进非洲后就没有这么开放包容的环境了。昨天有人留言问这是空虚找刺激还是体验新世界,其实这是放松。
脱光衣服不会受到打扰,每一寸肌肤都可以享受太阳。面对陌生人,连衣服都不需要穿的时候,怎么可能是倒退回原始?因为人们已经有了足够的文明、规则和信任,这时不再需要衣服让人像人,更不会脱了衣服就回到猩猩或者狒狒。
完全不需要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是一种打碎了焦虑的放松——你不再在意来自社会的凝视。脱光衣服,脱下的其实是身份、地位,甚至是容貌。人不是回到猴子,人只是回到最简单的人,内在的人。
文明之后才能谈脱下衣服回到内在,在非洲不可能。文明是包容,也需要和平与富足,人们不再死死盯着欲望,才能看得见内在的人。
我俩吃到差不多,建初随性拿出恩雅的电吉他,弹琴。
对面过来一个裸着的姑娘,扎着麻花辫,亚麻色的,胸像牵牛花的花苞,跟着风摆动,那里的皮肤被晒的通红,似乎在发烫。她还提着一把椅子。我以为是要加入,原来是看我们没有椅子。她的男性朋友跟在后面,给了我们另一把椅子和桌子,然后就非常礼貌的回到自己的房车旁边了。
通常在裸体营地或沙滩,人们都是这样打招呼的,非常有边界感,仅仅是碰触几次眼神,感受对方是否期望社交。
很快,对面又过来一个老爷爷,身上没有纹身,他送来一杯酒,说是自己妻子调的。然后抬一下手,点一下头,就很绅士的转身走了。
是的,昨天评论区一直有人说,脱了衣服是回归原始,可能真的需要亲身来到这个环境,才能看见一个绅士脱了衣服也会是一个绅士。
确认我们喝酒,他又送来另外一杯,一句废话没有,又转身离开了。
一下子,我们的营地就多了桌椅板凳,和两杯酒。
这种群体也会有自己的规则,尊重他人的边界感是很重要的事情,一旦有人投诉,群体将立刻驱逐被投诉的人。而对于他人及公共场合的桌椅,使用前一定要铺上整洁的毛巾,哪怕刚刚洗完澡。
我俩都是内向的人,但就端着酒,提着吉他,朝那个老人的营地走去了。
路过送椅子的小姐姐时打了招呼,让她吃完饭一起过来唱歌,他们正用小音响放着枪花的摇滚乐。
很多时候会羡慕欧洲人的开朗外向,他们从小在意培养社交能力。
两位老人非常欢迎我们的到来,搬椅子,拿零食。很明显他们也是常住,铺着地毯。
她问我是不是喜欢她调的酒。
很奇怪,明明是个八十岁的老太太,却带着少女感,梳着花白的长头发,对我们的旅行异常好奇,咋咋唬唬的拍手和尖叫。
她已经喝的满脸通红了。
有时候我认为每个人都有两个自己:内在的人和外在的人。外在的人是显像,会跟随肉体成熟和衰老,会有匹配身份、年龄、装扮的举止。但内在的人是没有这些的,反而至真至纯至诚至美,像高山、像流水,是个永远不会随外壳长大的小孩子。
她道歉说一开始以为我们是日本人或者韩国人。
在很多欧洲人的认识里,日韩是亚裔里思想最开放的,而中国人就像美国人那样忙于赚钱。这很正常,日韩确实是亚洲经济最发达的国家,中国实在太大,人口贫富差距和认知差距都太大。
“随着发展,中国已经越来越让我们感到惊讶!”
我说我们都很难了解相隔太远的国家,我告诉他们我和老公如何在一所摇滚学校遇到,并讲了这所学校在九十年代就有了,建初又放了一些摇滚乐,这是音乐如何讲到中国的政治和时代故事。
越来越多的人坐过来,一起唱歌,大家都来自不同的国家,建初唱了约翰列侬的《imagine》,这引发了大合唱。
天黑下来以后越来越冷,大家纷纷穿上衣服。
再醒过来就是隔天早晨了,建初描绘我后来说刷牙睡觉,回到自己营地刷着刷着,一下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睡着了。
昨天只喝了两杯酒,第一杯几乎都是可乐,第二杯就没在意,喝着酒精可能多了点,更加酸和涩,万万没想到直接被放倒了。真是低估了八十岁的老太太,居然调了这么高度数的酒。
骑出来快一年,跑了二十多个国家,最后居然是这么被个老太太放倒的。
希望等我八十岁的时候,还是这样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