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晓角 素材提供者/王玉琴

我叫王玉琴，今年59岁了。

我出生在山东省南部丘陵地区的一个小村庄。

我长大后，有平原地区的人说我们那里是山沟沟，我听到就很生气，有时会怼一句：“深山出秀鸟！”，有时还会反问说：“你们现在不总去我们那里旅游吗？”

我太喜欢我的那个小村庄了，全是水啊！

我的家门口，就是有一条小溪，只有在夏天的时候，才有冰凉的山泉水从山上淌下来，夏天吃西瓜，就放到门口的这个小溪里，冰冰凉凉的拿出来，那真是夏天最美好的感觉啊。

往下走百十来步，就是一股常年流淌着的地下温泉，冬天的时候，能看到热腾腾的水汽，我们全村人都是喝这里的水，都来着挑水。

再往下面走，就是一条宽两米左右的小河了，也是只有夏天的时候有水，但是一夏天就够了，我整个夏天几乎都是在这条小河中度过的，不是和小伙伴们在河里玩水捉鱼，就是陪着妈妈在河边洗衣服。

顺着小河走出村，小河就能一直汇到一条大河中，那条大河很大，很长，一直流到水库，听爸爸说，我们全区的人都要喝这个水库的水呢。没有大人陪伴，家里人从来不让我到大河那边去。

也真是每年都有人淹死在大河里，不过一般都是外地来的人，。他们可能不会游泳，还硬下水，也可能觉得河水不深，没想到下去就没命了。我们周边的人，反倒一般没有淹死的。

夏天暴雨过后，全村的人都会出来，看大河里涨水，黄黄的，翻滚着，很壮观。

我真愿意在我们这个小山村生活一辈子啊！

可如今，我要去广东了，因为儿子去了那里定居了，我要去带孙子了。

我只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在那个年代，我们家就是人口少的。其实，我们家本来应该是9口人来，可怜我那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在两岁左右就都生病去世了。

我妈妈还不够30岁，满口的牙都掉没了。

就是因为孩子生病，没钱买药，死去了。

我当了妈妈之后，才能理解这种痛，怪不得妈妈年纪轻轻就戴着假牙，眼睛也哭坏了。

好歹我哥哥活了下来，接着妈妈又有了我和妹妹。

我爸爸是家里的老大，他爹爹去世的早，下面还有6个弟弟妹妹，我爸爸就是长兄如父啊！承担着整个家庭的重担。

我长大后，才明白，为什么我爸爸是工人，我妈妈却没钱给她的孩子们买药，原来我爸爸挣的钱都给奶奶了，用来养那一大家子了，我妈妈手里是一分钱也没有啊。

我妈妈对她这三个孩子格外的珍爱，等我那些叔叔姑姑们都结婚了，我们家的日子也好过了起来。

那几年，我真是班里孩子们羡慕的对象啊，有哥哥疼爱着，家里的重活也不用我干，穿的戴的也是最好的，我就每天带着妹妹疯玩。

我和哥哥都不是学习的料啊！

老师还在讲着课，我已经从教室里的后门跑了，四五米的树，我一下子就能爬到顶，能上树能翻墙。现在我儿媳妇还感叹说，我当时应该去练的体操运动员，但那时候怎么知道啊。

我记得老师对我还很上心，让我去黑板上认字，我是怎么也记不住啊，老师气的按住我的头去撞黑板，虽然没多疼，但我也知道害羞了。小学没上完，我就坚决不上了。

如今，我自己的名字，我也不会写啊。

而我哥哥呢，是憨厚老实的人，虽然哥哥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但是哥哥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多漂亮，大家都争着穿喇叭裤的时候，我哥哥也没穿。

我哥哥和我一样，不是学习的料！

我的爸爸妈妈多么希望哥哥能学习好啊，但是哥哥就是学不会。

早早就下来干活了，哥哥干活是一把好手，学了木工，做的家具十里八乡的人都喜欢，生意红火，早早的就成了万元户了。

嫂子是我们同村的，也是善良淳朴的农村人。

就在我家越来越好的时候，我爸爸被车撞死了，肇事者跑了，一直没找到，那时没有监控。我爸爸就这样悲惨的去世了。

爸爸去世了，妈妈哭的眼睛睁不开了，身体也垮了。

还有我上学的妹妹，我妹妹安静聪明，是全家的希望，一直考上了中专，可惜啊，我爸爸没有听到我妹妹考上中专的好消息啊。

那时候，考上中专就像现在考上重点大学一样！

妹妹上学都是我和哥哥供的，我从小勤劳，不上学了就不停的打工，不是在玻璃厂就是在果腹厂，木材厂，还会给人做衣服，还养过鸡，卖过烧饼，就是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我，我是广泛涉猎了。

没有文化，就只能这样下苦力啊！

嫂子生了两个女儿后，我妈妈还盼孙子，想让嫂子继续要三胎。但是我妹妹不同意，顶撞了我妈妈，说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重男轻女，两个闺女最有福了，再说再生一个就能保证是儿子吗？

妹妹读书多，嘴也快，妈妈说不过她。但是我妈还是不死心啊！

我问过嫂子，嫂子是不想要了，先不说累了，主要是家里经济条件也不行了。村里的人越来越少，木工生意越来越难做啊。

人啊，都没有前后眼，嫂子说刚结婚那时候，要是思想先进，去城里买个房子就好了，那时候手里的钱也够啊。

现在挣钱难了，幸好是两个女儿，要是儿子还得买房子，哪有那个本事啊！说我哥的身体也是积劳成疾，腰酸背痛，腿疼眼花的了。

我哥和我嫂子的想法一样，说两个闺女学习这么好，等都要读大学的，他还要为女儿挣大学的学费呢。

我和哥一起说了我妈，她也没再提要孙子的事情。

我结婚之后，有了一个儿子，乖巧听话，但是我那老公，结婚之后现了原型，好吃懒做，前几年开厂子挣了不少钱，整个人就飘了起来，觉得自己是大老板，什么贵买什么，还到处招蜂引蝶。

也是气炸了我的肺！

最终，在他扩大生产之后，赔大了，千家万户的都欠了不少钱啊。那些年，我最怕过年了，过年的时候家里要账的人，坐着的站着的满满一屋子，而且人家要不到钱，整夜不走啊。

我的孩子根本买不上新衣服，过年就像过劫啊。

好几年，我都是带着儿子，去娘家过年的，哥嫂一直和我妈妈住在一起。我的好嫂子，从来都是热情的接待我们，什么都先紧着我儿子。

我妹妹那是已经毕业，当上了老师，还找了城里的对象，我妹妹长的跟天仙似的，谁也能配的上。妹妹只有一个女儿，家里富裕。

过年，孩子们的衣服，都是妹妹买，就我家一个儿子，妹妹都是格外另选，其他三个女娃的衣服都是一样的。

虽然我带孩子儿子回娘家过年，我婆家也有怨言，但是公婆都是通情达理的人，知道他儿子做的事情，而且他们家儿子多，真不差我们娘俩。

我儿子中考那年，我老公查出了肺癌，没多久就去世了。

我想也是那些年，他被人家要账吓的，有一次，有几个人直接把他拉上了车，让他还钱，但最终发现他就是没钱了，半路又把他扔下来了，他走了大半夜，走回了家。

我的人生到达了冰点！

怎么办啊！

我婆婆一家人对于我们母子真是避之不及啊，生怕我们拖累了他们。

还是我的哥哥和妹妹啊，我哥哥家已经有两个孩子上学了，生意也不好了，但是还是总给我塞钱。而我妹妹直接让我们住到她倒下来的房子里，还帮我和儿子把户口落到了城里，让我儿子到城里上学了，生活上更是不用说了，吃的用的，几乎都是妹妹出了。

好在我儿子争气，考上了重点大学，学了金融专业，毕业后，正好赶上了好形势，挣了不少钱，当然也是我儿子没日没夜的干啊。

儿子挣到钱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出了当年的账本，他爸爸欠下的每一笔钱，他都还了清了，而且还加了利息。

儿子说，这些年真是一块大石头压在他胸口，要是不还清这些钱，他总觉得他的人生不是自己的，不能开始自己的生活啊。

我听儿子这么说真是又欣慰又心痛啊！

儿子挣了钱，还清欠款之后，他分别给我哥哥和妹妹买了30万的理财产品，说能让他们有个收益。

我真是开心啊！

可是，总是在日子越过也越好的时候，厄运就会降临，上次是我爸爸，这次是妹妹。我妹妹不幸检查出了卵巢癌，查出来就是晚期了。

妹妹走了，妈妈受不了，跟着也走了。

妈妈的葬礼上，我和哥哥都哭成了泪人，一家五口，就剩下我们两个了，而我也马上要去广东儿子那里，太远了，以后一年还不知道会不会回来一次。

生离死别，骨肉分离啊。

葬礼结束后，我又在哥嫂家住了一天，第二天一早，我就听到嫂子在擀面皮，我知道嫂子在为我做手擀面，大家都喜欢吃水饺，但是我更喜欢吃面条，尤其是手擀面。

我是流着泪吃完的，走的时候，根本不敢回头。

在去机场的路上，我收到了哥哥发来的微信，哥哥说：

“妹啊！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我们家就剩咱们两个了，回来一趟不容易，但是有空我们就打打视频，我真怕和你生疏了。现在我们年纪也大了，总感觉见一面少一面了。不知道临走前，我们还能再见几面啊。”

哥哥说给我的银行卡打了6万块钱。

他说：“还是要自己手里有钱，儿子现在能挣了，但是在大城市花费的多啊！无论如何都要拿着这笔钱。万一，和儿媳处不来，就回来，有哥在，你就像咱爸妈在一样！”

看完哥哥的微信，我泪崩了，不顾周围陌生人的眼光，任由泪水流过我已经满是皱纹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