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从天居寺到东山有几百里路,以神秀六十八岁高龄,赶路必然不可能很快,赶到山下时,已经是第二年春天了。
在途中,他也早已知道弘忍圆寂的消息,虽然内心悲痛,但知道这是必然的过程。
此时的东山寺已经由法如继承,一寺僧众在法如的领导下,生活、修行井然有序,神秀看到东山法门在法如手上已慢慢地发扬光大,心中很高兴,他谢绝了法如的挽留,礼拜弘忍的塔后,便悄然离开东山寺。
公元六七六年春,神秀经过当阳县。
这日正午,神秀正在小店中用斋,忽然听得邻桌三名儒生打扮的人正在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人吟道:
万木柔可结,千花敷欲然;
松间鸣好鸟,竹下流清泉;
石壁开精舍,金光照法筵。
神秀立刻被他念的诗吸引住,道:“这位施主诗作得真好,却不知诗中所指何处?”
那儒生道:“法师不是本地人吧?”
神秀笑道:“僧人游方在外,已不知是何处人了。”
儒生道:“在下刚刚所念之诗,乃当朝丞相张九龄所作,赞的是城外玉泉山的风光。”
神秀沉吟道:“如果当真有这么好的地方,倒是值得一游。”
那儒生道:“法师若是不嫌在下多事,在下可为法师当导游。”
神秀略一犹豫,另一位儒生道:“荆襄一带,地势平坦而少山,这当阳山在平原之上,突兀而立,气势雄伟,为当地名胜。法师既然到了这里,定须一游才是。”
第三人立刻道:“张九龄的文采我们是很佩服的,但他写玉泉山的诗却只写出了其中的万分之一。这山中珍禽异鸟,栖息出没;奇洞侄石,幽谷深藏;曲溪名泉,蜿蜒流泻,沸涌如珠,佳境独擅,所以有‘三楚名山’之誉也。”
神秀被他们说得兴起,道:“只是为贫僧一人所欲,而劳动三位,却有些为过了。”
吟诗的儒生道:“法师可别这么说,我们本来也想到玉泉山一游,能够陪法师同去,实是我们三人的福报。”
神秀性格爽朗,当下道:“好,如此我们上路吧。”
这一行四人,迎着春日下午和暖的阳光朝玉泉山行去,出得城门,神秀对三人道:“不知三位怎么称呼?”
吟诗的那位道:“我叫于大德,这二位叫李明生和董潜龙,我看法师年事已高,却精神矍铄,双目露出智慧之光,法师定非常人。”
另二人问道:“请教法师法号如何称呼?”
神秀笑道:“贫僧默默无闻,不说也罢。”
于大德道:“名号乃是一个名相而已,又何必执着有名还是无名呢?”
神秀惊道:“先生此言颇有佛意。”
李明生道:“我三人对佛学很是喜欢,只是未遇机缘,不得其门而入。”
神秀道:“贫僧叫神秀。”
于大德、李明生和董潜龙三人同时惊呼道:“莫非是东山寺弘忍法师的高足神秀法师吗?”
神秀道:“不敢。”
于大德三人立刻跪拜在地,齐声道:“我们三人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于大德更是惭愧地道:“在下刚才还妄议法师,真是班门弄斧。”
神秀道:“快起来,快起来,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到得了玉泉山呢?”
于大德等三人这才起身,他们不断地向神秀请教佛学中的道理,神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他们受益良多。
傍晚时分,玉泉山近在眼前了。
因为于大德等人平素喜爱佛法,精研佛学,所以与玉泉山玉泉寺的僧人早有交情,也经常来往于寺中,到得玉泉山时,他们便与神秀商量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在山中的玉泉寺住下来,明日再游山不迟。”
神秀虽然未来过玉泉山,却曾听说过玉泉寺的大名,喜道:“玉泉寺原来便在此处?”
于大德略感奇怪,道:“法师原来不知玉泉寺便在玉泉山中。”
神秀也哑然失笑。
神秀年轻时与天台宗曾有一段因缘,只是没想到著名的玉泉寺便是在这玉泉山中,此时一听说,不由得十分欣喜。
于大德等人果然与寺中僧人极为熟识,他们化于与寺僧打招呼,一转眼,却不见了神秀。
神秀不耐应酬,所以悄悄走到一边,看起寺中的碑文来。待于大德找到神秀的时候,神秀正为其中记载的,智者大师说法时的情景描写所陶醉。
他同时又想起了恩师弘忍法师,东山寺全盛时期,每日来的僧人不计其数,弘忍说法时,底下弟子们虔诚的模样,彷佛还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法师,原来你躲到这里来了。”于大德突然出现道。
“这位便是东山神秀法师?”玉泉寺一僧人打量了神秀一番,道:“法师定是不认得贫僧了。”
神秀看那僧人年届五旬,眉色间有忧虑之色,抱歉地道:“确是记不起来了。”
于大德道:“这是本寺住持慧海法师。”
慧海道:“十三年前,我曾到东山寺聆听过弘忍法师说法,也曾听过法师您讲解《楞伽经》,让贫僧受用无穷。”
神秀想了想,但当年听经者数以百计,到底还是记不起来了,于是他换了个话题道:“法师眉宇之间纠结,似乎颇有难解之事?”
慧海道:“实乃本寺是智者大师的祖庭,曾为天下四大丛林之一,但近些年佛法不振,人才凋零,贫僧德行浅薄,无以服众,若是因此不能弘扬大法,则愧对佛陀了。”说着便拜了下去。
“万万不可。”神秀扶住慧海,道:“贫僧年老德薄,如何敢当此大任?何况玉泉寺乃智者大师祖庭......”
神秀的话未说完,慧海便接又道:“都是为了弘扬佛法,请法师万勿推辞。”
于大德等人也在一旁劝说,但神秀仍然执意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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