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篇:
闾丘胤细细回想寒山的长相、说话和性格,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往事如闪电般在他心中亮起,他失声地喊叫了起来:“是他!肯定是他!”
“大人,你说的他是谁?”
“他是我的老朋友。”
“不,不可能。”道翘法师说:“寒山在这儿至少五、六十年了,太守刚从京城来赤城,怎么会是您的老朋友呢?不会的。”
“肯定是。”闾丘胤显得十分有把握。“这个叫寒山的和尚是从哪里来的?家乡在何处?”
“这个……我也不知道。”道翘如实禀告。
“他是不是从北方来到天台山做和尚?家乡是陝西咸阳?”
“他是陝西威阳人氏?”道翘法师沉吟了一下说:“这倒有可能,国清寺里的人都相传他是北方来的和尚,讲话口音同我们这儿的很不相同。听说他二、三十年前回过北方家乡一次,家中已没有什么人了……”
“那肯定是他无疑!”闾丘胤动情地说:“我年轻时候的同窗学友。”
“这疯和尚还是太守的同窗学友?”道翘也感到好生奇怪。
“对!”闾丘胤感慨地说:“当年他是少年俊逸,才气横溢,熟读四书五经,又善作赋吟诗,可谓文武双全。只因考场失意,家道变故,他才一气之下离开家乡,到南方做了和尚….没想到六十年后,却在道国清寺重见了。”
闾丘胤边说边走,已走出了国清寺大门。他站在小桥之上,望着淡淡夕阳,似在轻声呼唤:
“锺离兄,我们虽得在此相见,也是人生一种缘分。你又为什么突然离去呢?难道一点也没认出我来吗?还是你已忘记当年的老友呢?”
寒山难道没认出闾丘胤吗?不,一见面,他就认出来了。他今天之所以来国清寺,也就是想同老友会一会面。
闾丘胤虽然也已银髮皤然,老态龙钟,因长时间当官养成了一副颐指气使的神态,但寒山还是从他身上看出年轻时候那种风流倜傥的英姿。
他没和闾丘胤相认,不光是因为他俩现在境遇截然不同,凡俗不同流,相认以后又怎么样呢?分别以后的六十年岁月能一下说得清吗?说不清不如不说,不如将往事长埋在心底。
但是,寒山同闾丘胤见面后也是感慨万千,心潮难平。
他回到寒岩石洞后,久久地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
人在山林坐,星斗身边移。
六十多年岁月,如电光石火在心胸闪过。此时,回首平生事,的确像重读一本旧书,每一页都能领会三昧。人只有到老年,才能回顾生平的道路是如何走过来。
从国清寺同闾丘胤相见回来后,寒山写了一首长诗,这是他平生写得最长的一首诗。过去,他大都写一些五言绝句或五律,七律都很少写。这次一气呵成这首七言长诗,可谓是平生的一次总结了。
这首诗是这么写的:
若人何乡何姓氏,隋末唐初豪杰氏。
屠龙技痒无所施,东守西征徙万里。
天厌荒遥羖羟君,大地山河移姓李。
满眼清贤登庙堂,书生分合山林死。
谒来寒山三十年,不堪回首红尘市。
游戏千岩万水间,驾言足蹑龟毛展。
不饥不採山中薇,渴来只饮山中水。
拟将大筏渡迷津,咳唾烟云生笔底。
银鈎洒洒落岩阿,至今护守烦山鬼。
世无相马九方皐,但从肥瘦求形似。
诗成衆又浪雌黄,往往视之为下俚。
寥寥千载无人知,知偶逢知惟如此。
知与不知于何乎,此其所以寒山子。
写完,把笔一掷。这晚他坐在清风明月的山崖,听于沟与流泉的吟唱,观碧海青天星月,伴夜鸟秋虫的啷啾,一直到曙色鲜露的天明。
闾丘胤在国清寺碰了一鼻子灰后,只得带着一班人马回到赤城郡,从此郁郁寡欢。寒山没有同他正式相认,互诉别后,共叙友情,闾丘胤总是不甘心。
他日也思,夜也想,梦魂牵绕着这位老朋友,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同他见见面。
但是一连十多天,他总没有想出办法来。心里一闷一急,老毛病又犯了,脑袋痛得像要裂开。闾丘胤躺在床上,“哎唷!哎唷!”地直叫唤,深夜也是不停地呻吟。厉害的时候,疼得在床上不住打滚,彻夜展转难眠。
这可把手下的人急坏了。
太守得病,不理公务,这还了得。下属官员纷纷前来探病问候,送药的送药,荐医的荐医,忙得不亦乐乎。结果,什么药都服用过,求仙问卜、驱魔降邪什么方法也都使用过,闾丘胤的病情还不见好转。
手下的人终日惶不安,想不出好的法子。一天,一个幕僚自言自语地说:“心病还得心药医,解铃自有系铃人…”
其他人听了一楞,不知道所以然。一名管家就问他:“师爷!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明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