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特为莲池清修而盖的小院,已经落成。
莲池到此,却沉默不语。
曹长者道:“此处最为淸静,不知大师是否满意?”
莲池不语。
长者再问。
莲池道:“贫僧到此修行,并非纳福。此院盖得很好,只是不称贫僧之意。可改作养老堂,有来山治病者,可居此疗养,也是佛陀好生之德。”
惠聪急了,问道:“师父,那我们住在何处?总不能再盖三间茅屋!”
莲池正色道:“佛门戒律森严,既怕吃苦,何必为僧!”
曹长老目示惠聪,要他不再往下说,免得大师生气。惠聪乖觉,见师父沉下脸,连忙转舵道:“依师父之见呢?”
莲池道:“适才在竹林深处,有两间小阁子,临池而筑,竹影婆娑,倒入池中,池水清澈无比,可以洗心,可以涤尘,正合贫僧居住。”
惠聪暗中伸了伸舌头,心想:“哎呀,此房原打算作毛厕之用,想不到师父偏偏看中?”
曹长者对惠聪道:“法师,你看如何,老汉早就说过,此地滙东西二泉之水,风水极好,你偏不信。”
惠聪道:“那就照师父法谕办,我找些人,再整理一番,师父累了,是否先在那边小院休息。”
莲池道:“不用找人了,我看这样子挺好,你在此打扫打扫,把物事移过来,今晚我们就住在此地。”
惠聪道:“各处皆有名,此处师父也想个名字出来,叫起来也顺口些。”
莲池随口道:“四周竹树环合,就名竹阁吧。”
惠聪不敢违命,前去清扫竹阁了。
曹长者见莲池如此清德,感佩不已,逐带他到寺院四周走走。一路走,一路向莲池介绍道:“古老相传,这名宝刀壠,那是迴耀峰,为龙虎环抱。”
东岗而上,有壁观峰;
峰下泉水淙淙,名青龙泉;
西岗之下,有金液泉;
中峰之旁,只有圣义泉,最为清冽。
三泉相引,注入一池,可作放生池。
莲池听了,喜形于色。大喜道:“宝刀壠、迴耀峰、壁观峰、青龙泉、金液泉、圣义泉,可称云栖六景!”
兴奋之余,诗兴勃发,口占六绝句:
迴耀峰
东方初出渐当阳,使得人间万事忙;
转轴西来天欲暮,宝光依旧映纱窗。
宝刀壠
从来利刃号吹毛,万树秋焦繫独牢;
莫谓钝根亏断德,此中原是 人刀。
壁观峰
九年少室坐岑岑,此地何人更效嚬;
拂袖便归千岖外,不来从尔问安心。
青龙泉
百竿青笕出流泉,飞舞东西起复眠;
玉乳不知来处远,祇疑香积有龙涎。
圣义泉
不依双岫不中峦,湛出当夹第一泉;
只恐老胡犹不肯,从教千里自涓涓。
金液泉
安养池中宝似锦,玉洄珠溜正潺潺;
何年分得金刚种,来作云栖一派泉。
堂兄礼部尚书沉三洲,在南京听说云栖寺复建莲池有归;又听到许多莲池的善举,伏虎、求雨、修桥、铺路,并诸多灵异,越传越神。
初愕然,复惊喜不已,乃治装即日南下,不入城,驱轿马,直上云栖山中。见云栖青山环抱,修篁摇影,无比幽净,又见寺虽广而不宏丽,僧虽多而戒律森严,莲池修行竹阁,唯一几一桌一桡,生活俭朴,有古侩之风。高声叹道:
“沉氏之门,有子弟如此,真乃祖宗之福荫。”
莲池出“云栖六景”六绝,三洲抄之而归。不久,莲池收到三洲来信,中有六景和作:
迴耀峰
定中五色竞峥嵘,静里天机夜分明;
炯炯灵台无一事,可云日出喜送生。
宝刀壠
切玉剸犀一块间,匣中秋水照枯禅;
锋从万壑丛中出,凛凛寒光不可拔。
壁观峰
闻说九年人面壁,而今祇见壁亲人;
非人非壁从何觅,幻出如来自在身。
靑龙泉
天矫长躯荧化多,为云为雨事非讹;
禅师慧力能降汝,甘露津津为尔和。
圣义泉
第一泉从北极来,泉名圣义果奇哉;
涓涓似接天河下,为润枯禅老万迴。
金液泉
黄金布地尽天花,金液还蒸五色霞;
自是楼台先得月,有人来共饭胡麻。
二人的“云栖六景”诗,在杭城传诵,士子和者甚多。礼部书沉三洲在南京的各种场所,传讲杭州云栖寺之幽胜,方丈莲池法师之清德,引起了一位御史左宗郢的夸奖。
这位左御史,本就对沉三洲有些意见,心想:这位莲池法师,本就是他沉三洲的堂兄弟,怎能会有如此深的道行?定然倚仗堂兄之官势,在沙门横行。待我去杭州,访出他的劣迹,参沉三洲一本。
于是,他一不坐轿,二不骑马,悄悄地雇了一条大船,带了几名亲随,往杭而来。
明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