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登封曹家湾,有个人叫曹德善,妻子去世,续娶姚氏,姚氏携来前夫的儿子名叫张倉,年纪还小。
几年后,姚氏偏爱自己的儿子,独霸家产,竟慫动着分了家,把前妻的儿子曹宝山夫妇赶出去另过。曹宝山带着妻子张氏和一双儿女另立门户,发奋读书,准备求取功名。
京城举行大考这年,曹宝山想要进京赶考,无奈没有盘费。曹宝山去见他父亲曹德善,又不好意思明说。
姚氏恰好不在家中,曹德善给了儿子一百两纹银作盘费。
曹宝山刚来到门口,不巧和他继母姚氏顶头相遇,一时躲避不及。经不住姚氏追问,曹宝山只好实说了。
姚氏听说,一把将银子夺过,拿着就走。
曹宝山呆呆地站在路边,无法可想。再去找爹吧,又怕爹生气;只得沿途卖诗,进京赶考。这天张倉从外县做生意回家,路上碰见了哥哥。
张倉见他哥说话吞吞吐吐,时时叹气,知有缘故。追问之下,曹宝山便把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张倉听了,心里很不舒服,知道这是娘的不对,便把做生意的百两纹银送给了哥哥。张倉想到他哥哥去京,千里迢迢,沒有脚力,如何使得?又把自己的马送给他。
曹宝山走后,张倉在路上寻思,马和银子都送给哥哥了,母亲问起,如何交代?他忽然灵机一动,自言自语道:“对,我就说叫响马劫啦。”
为了叫母亲相信这是真事,他捡起一块石头故意把自己的头打破了。
张倉装模作样地哭着回家,他爹娘见了,大吃一惊,急问怎么了?张倉扯谎,说在黑松林里被响马劫了,人被打伤,马和银子也被劫走了。
曹宝山走后,张倉竭力劝说爹娘,把嫂子接回来,一家和和气气过日子。曹德善说很好。姚氏却不答应。
可是姚氏扭不过儿子,只得由他们把曹宝山的妻子张氏接了回来。姚氏为这事很不痛快,日久天长,更觉得张氏是眼中钉,心里暗打主意,定要害死张氏。
中秋节那天,是曹德善的生日。张倉出门做生意去了。张氏带着孩子来给公爹拜寿。热热闹闹地举行了家宴,姚氏装出滿面笑容,暗中却将毒药放入酒杯内。
姚氏殷勤地将毒酒送给儿媳劝她喝。张氏受宠若惊连忙起身来逊让。
曹德善以为姚氏出自好心,将酒接过,也劝张氏饮下,张氏说:“今天是公爹的寿诞,本该公爹多用几杯,儿媳怎敢先饮。”
曹德善心里十分高兴,不由哈哈大笑,接着一仰脖将酒喝干。姚氏要拦阻,已经来不及了。张氏的两个孩子——英哥、玉姐也给爷爷敬酒。
曹德善高兴地又唱了几杯,并说一家人今后要和和气气地过日子,不可再闹口舌。姚氏明白事情不好,转身走去。
忽然间,曹德善感到腹内疼痛难忍,立刻晕倒。姚氏见曹德善死了,立刻跑出来一把抓着张氏,一口咬定张氏毒死公公。
姚氏扯着张氏到公堂去打官司,英哥、玉姐抱着母亲不放,姚氏把他们踢倒在地上。登封县知县是个出名的赃官,因为姚氏没有送钱给他,叫衙役先打了她十个嘴巴。
姚氏知道他是个赃官,下堂之后,便托人向他行了贿赂。第二天过堂的时候,县官果然把案反了。
县官叫带张氏上堂,要她招供谋害公爹的事情,张氏不肯承认,赃官喝令用刑。张氏受不过苦刑,晕了过去,可还是沒有招供。
衙役用冷水将她喷醒,赃官还是勒逼她招供。张氏实在挨不过赃官的非刑拷打,不得已承招了害死公爹的罪名。
县官吩咐将张氏上了刑具,拉下堂去,下入死囚牢。
张氏被陷害下獄以后,姚氏成天折磨她的两个孩子英哥和玉姐,不是打就是骂,还常常不给饭吃。
这一天,张倉从洛阳回来,听说父亲死了,他觉得事情突然,正有些不解,又见两个孩子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好不可怜。
张倉听罢孩子的话,心想:俺娘说爹是嫂子害死的,可是俺嫂子不是那样人。爹好端端的怎会死了呢?莫非俺娘…………?
他想,若说是他娘害死了爹,也沒证据;但是他想到嫂子不能受冤,孩子不能受苦,他决定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张倉心生一计,见他娘进来,立刻装神作鬼地闹起来,自称是他娘死去的婆婆,唱起“下神”的调子。
姚氏听了,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在地上,对着张倉直叩头。张倉就劈头用话套她。
沒料姚氏给他吓得真把实情说了,张倉心里又恨又急,只得假装甦醒过来,根本没听见他娘说了些什么的样儿。
张倉知道爹确是娘害死之后,瞞着姚氏,带领两个孩儿到登封监里去探望张氏。
张倉要英哥、玉姐跪在獄卒面前哀求,让他娘儿仨见上一面。獄卒见两个孩子哭得可怜,心中不忍,终于应允了。
他们四人见面后,放声痛哭。张氏把两个孩子托付给张倉。张氏又叫两个孩子跪在张倉的面前,吩咐他们要好好地听叔父管教。
这时,查监的来了,獄卒催张倉等快走,母子们直哭得难捨难分。獄卒把张倉等推出监门,英哥和玉姐在监外望着监内顿足哭喊。
张倉见他母子哭得慎惨,心中不忍,想替嫂嫂喊寃,说明真象,又怕他娘的性命难保。左思右想,十分为难。
他又想到他父亲的枉死,嫂嫂的受寃,再看看两个孤苦的侄儿,心里十分痛恨母亲,决定去县里首告,洗雪他嫂嫂的冤屈。
张倉再一想:如果他到县里首告了,说明真象,他娘岂不要偿命?想到这里,他又迟疑了。
张倉把两个孩子安顿在店内,哄他们睡熟了,一个人左思右想,不知怎样才能救嫂嫂出獄,又不连累母亲。最后他决定自己到公堂投案,承认爹爹是他害死。
张倉来到县衙,击了堂鼓。知县听到堂鼓,立刻吩咐将击鼓人带上大堂,问他为何击鼓?知县听了,叫人把张氏带上堂来,当面对质。
张氏见小叔跪在堂口,又惊又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张氏见张倉把害死公爹的罪名揽在自己身上,存心替她开脱;心里也是不忍,一口咬定是她自己害死的。
张倉编了一套假话,把怎样害死他爹的经过说了一遍,一再声明他嫂子是冤枉的。知县吩咐把张氏的刑具去掉,给张倉带上,打入死囚牢。
张氏忍不住就痛哭起来。临别,张倉给了她五两银子,叫她快去店中找两个孩子。过了几天,知县从监里提出张倉,押赴法場斩首。
张氏听说急急赶来,刚刚撲到张倉的面前,就被刽子手一脚踢倒在地。刽子手押着张倉在前面走;张氏哭着紧跟在后边。
知县坐在法場上,吩咐不准闲人走近,等候午时开刀。张氏又撲向张倉,刽子手挡住了。
张氏无奈,只得离开法場,准备买条芦蓆收殓张倉。忽然差役向知县报告,八府巡按前来巡查。
知县怕按院查出他受贿的事情,想赶紧了结此案,不等午时,便叫马上开刀。正是千钧一髮的时候,差役飞也似地又来报告,说按院大人已来到法場。知县吓得惊惶失措。
原来按院来到登封,不见县官迎接。又听说县官在法場监斩,不知斩决的是个什么要犯,便带着校尉亲自来到法場察看。
按院问知县斩的是什么要犯?知县告诉他是曹家湾毒死公爹一案,犯人一名张氏。按院吩咐将犯人带来问话。这时张倉早就吓晕了,差役将他唤醒。
张倉带到。按院一见犯人是男子,情知有弊,就叫他不必害怕,有什么冤枉尽管讲来。
张倉在按院面前只得将他嫂嫂受寃和自己的不得已说了一遍。按院听了,立刻吩咐校尉将他带回衙内。一面申斥县官草 菅人命、回衙听参。
到了衙内,按院要校尉退下,跪在张倉的面前,把张倉吓了一跳。原来这位按院就是曹宝山,进京赶考得中一甲进士后,皇帝点放他为河南八府巡按。
曹宝山问他嫂嫂现在何处?张倉说嫂嫂现带着孩子住在店内,如今大概到法場准备收尸去了。张倉去找他嫂嫂,走近法場时,远远地看见张氏前来,他开嫂嫂玩笑,装死躺在地上。
张氏身背一张芦蓆,哭哭啼啼地来到法場。张氏边哭边用芦蓆将张倉捲起。张倉忽然从芦蓆里钻出来,口喊嫂嫂,把张氏吓了一跳。
张倉把他哥做了八府巡按的消息告诉嫂嫂。张氏听了,还不敢相信。张倉把嫂嫂带到衙门里。曹宝山夫妻见面,抱头痛哭。
曹宝山又叫人把孩子接来一家团聚。一面打奏摺向朝廷参奏登封县官贪赃枉法;一面派人去找姚氏,前来对质。
姚氏怀着鬼胎来到衙门,请门上通报。张倉出来一看,果然是娘。就故意谶讽说她是狼。
姚氏问儿子怎么得了活命的。张倉这才把前后经过告诉她,姚氏听说还是宝山救了儿子,懊悔万分,要张倉向他哥求情。
张倉成心要警诫娘一番,去和他哥嫂商议了一阵之后,才把他娘引进衙门来。
姚氏羞愧难言,老着脸皮招呼曹宝山。曹宝山因张倉有言在先,不答理她。张倉就借机会数落了姚氏一顿。
姚氏又给儿媳赔话,张氏也不答理。张倉又借机数落了她一顿。姚氏给英哥、玉姐赔话,他俩也不理她。张倉把她不该虐待孩子的事又尽情数落了一顿。
姚氏被数落得又悔又恨,自觉无面目再活下去,一头碰向石柱,打算自尽。张倉见娘认真寻死,这才拦住。
曹宝山被张倉的大义所感动,况且父亲已死,人不能复生也就不再追究,带上妻子张氏和两个孩儿上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