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一直流传这样的说法,叫“宁效桃园三结义,不烧瓦岗一炉香。”
而原因就在于单雄信之死。
演义中是这么说的——
秦琼落难时,单雄信数次接济,并暗中助其免去牢狱之灾。秦母过寿,又是单雄信带着江湖兄弟去祝寿,让秦琼有了威望,才有了后来四十六友结义中的秦二哥。
所以,单雄信被李世民所俘后,瓦岗旧将都跪下劝其投降,单雄信宁死不屈,反大骂徐世绩、罗成等忘恩负义。此时远在三清观养病的秦琼,听说秦王要斩单雄信,便飞马来救,等赶到时,兄长却已人头落地。秦琼悲痛交加,昏死三次。
单雄信被杀前,瓦岗旧将都来送行。但无论谁的酒,单雄信都不喝,最后只喝了程咬金的酒,因为对于降唐的瓦岗旧人,他只认秦琼和直肠子的程咬金。
但真实历史却与演义相去甚远,单雄信被杀,瓦岗旧将如秦琼、程咬金、魏征等无一为之求情,只有徐世绩又是割肉又是以官禄相保。
那么历史上这几人的真实关系到底如何呢?李世民又为何执意要杀单雄信呢?
与历史上大多数草头起义一样,瓦岗寨也是由一群因各种原因被迫、临时上山拼凑起来的小团体,比如程咬金和秦琼本是隋将,张须陀死后迫不得已才落草,所谓的瓦岗四十六兄弟结义根本就不存在。
像老十杜文忠、老十三白显道、老十六尚青山、二十三柳周臣、二十五丁天庆、二十九尚怀珠、三十一铁子健、三十三童环、三十五牛盖、三十八鲁明星、四十樊虎等等,统统都是虚构的人物。
而有些像老六王君可、老七尤俊达、老九谢映登、小老弟罗成之流,虽然在历史上有原型,但也是张冠李戴。
至于其他几位真实存在的人物,则根本上不得瓦岗,更不用说与单雄信结拜了。如老十二张公瑾,在降唐以前就一直隶属于王世充,倒是与瓦岗交战不少;如老十一史大奈,堂堂突厥特勒,李渊太原起兵时他就带着所属部族参战,成为李唐开国功臣;如老十四屈突通,更是成名颇早的隋朝名将,在唐军南下潼关时就被俘投降了;再如老四十五柴绍,李渊的女婿,前途远大,又怎会屈身草寇?
只有老大魏征、老三徐世绩、老五单雄信才是彻头彻尾的瓦岗系。
这就是为什么单雄信被杀时,没有几人为他求情了。
在正史中,秦琼、程咬金与单雄信的关系至多也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单雄信是很早就跟随翟让上山的瓦岗元老,秦程二人则是先后在来护儿、张须陀、裴仁基帐下任职的隋将,无论是出身还是经历都与一早就落草的单雄信不在一个层面上,双方即便有交情,但也有限。这也是李密上位以后,重用秦、程,让他们担任自己亲选的特种部队四骠骑之一,而将单、徐(后来又得重用,可见其品质)高高挂起,排挤在瓦岗核心之外的主要原因。
单雄信和徐世绩才是翟让的嫡系。
翟让被杀后,瓦岗内部就存在着严重的分化,王伯当、邴元真、贾闰甫等成了新晋上司的亲信,也是新的瓦岗核心层,秦、程二人虽得重用,却并不与李密亲近,算是李密拉拢瓦岗老人的策略之一,但即便如此,单雄信等人也不待见他们,有一次甚至坐视隋军进攻,导致程咬金等人受了重伤。
所以单雄信和秦琼、程咬金等人的关系并不好。
单雄信真正的朋友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徐世绩。据史料记载,单雄信是曹州济阴人,与曹州离狐人徐世绩不仅是同郡好友,还一起投奔了瓦岗,成了翟让的左右手。单雄信与翟让亲善,徐世绩则是瓦岗最初得以兴盛的关键人物,受翟让器重。
翟让被杀时,二人又一同经历生死荣辱,后来单雄信成为了王世充的得力干将,徐世绩则投入唐营,但二人的感情依旧。
所以,当单雄信被李世民所俘要处斩时,徐世绩才极力劝阻,并表示愿意用自己的官爵来替兄长赎命。求情不成后,他还在行刑时割下自己大腿上的一块肉给单雄信吃,并承诺会照顾好其妻儿老小。单雄信死后,徐世绩也确实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在他的举荐下,单雄信的子孙皆在李唐为官。
至于魏征为何不替单雄信求情,原因是多方面的。
其一、交情不够。
魏征虽然出身瓦岗,但并不是瓦岗老人,隋末大乱时,他先是出家做了道士(徐茂公的原型),后又跟随武阳郡丞元宝藏起兵响应李密,成了瓦岗军的“典掌文书”,但他并不得李密重用,魏征曾进十策说密,然不能用。
入瓦岗既晚,又不是瓦岗高层,与单雄信的关系可想而知。
其二、没有话语权。
别看魏征是贞观朝名臣,但他发迹很晚。李密降唐后,魏征随之来到长安,很是沉寂了一段时间,史书说他“久不见知”,后来才逮着机会毛遂自荐“巡慰山东”。
当时徐世绩还在为李密镇守黎阳,魏征写信劝降,徐世绩这才降唐。事后魏征因功升为秘书丞,后又经李建成引荐,成为太子洗马。
武德四年七月,刘黑闼在河北起兵反唐,李渊先后派李世民和李元吉征讨,虽然暂时取得了胜利,但由于在当地实行“悬民处死”的高压政策,再加上窦建德在河北的威望,导致民变四起,刘黑阀趁势再次起兵,声势浩大,李渊一筹莫展。
这时,魏征向李建成建议自请出兵,一是借机打压李世民,二是“因结山东英俊”,随后,在他的参谋斡旋下,李建成在河北实行怀柔政策,不仅争取到了民心,还瓦解了刘军的斗志,最终兵不血刃,仅用两个月便擒获了刘黑闼,彻底平定了河北。
魏征这才成为李建成的心腹,太子府的干臣。
单雄信被杀是在武德三年,这时的魏征并没有多少话语权,而且作为太子洗马又怎会冒着被猜忌的风险为一个并没有多少交情的“故人”向主公的政敌求情?
至于李世民为何执意要杀单雄信,则主要有以下几方面原因:
一是,单雄信曾两次险些杀死李世民。
第一次是在李世民围逼东都时,单雄信出军拒战,拿着一杆马槊,“援枪而至,几及太宗”,被徐世绩呵止。
第二次是在御果园,李世民勘察敌情,被单雄信所围,多亏尉迟恭赶来的及时,才没有被杀。
当然这并不是主因,李世民号称仁君,像徐世绩、秦琼、程咬金、尉迟恭这些降将不仅一个没杀,还都得到了善待,甚至到最后连王世充的罪都免了。
他单杀单雄信更在于后两点:
一是,单雄信有“轻于去就”的历史。
单雄信其人,不但不是如演义中讲得那么义薄云天,还有点忘恩负义,李密设计杀翟让时,徐世绩是积极反抗被砍成重伤,而单雄信却是伏地叩头求饶。
徐世绩、秦琼、程咬金、尉迟恭虽然也有改换门庭的行为,但每次都能站稳立场,从不摇摆。
李密设计翟让时,作为外来人的秦琼、程咬金一没有相助李密,二还劝说翟让提防,即便是倒戈王世充,也是在阵前光明正大,且几乎没有带走一兵一卒,他们的反水并不令人反感。
徐世绩更是在重新选择了李密后对其忠心耿耿,李密降唐后,独自领军在外的他,并没有因其失败而抛弃他,依旧坚持以李密部下的身份归唐,甚至将自己所据地盘的民户账册、地理图籍全部交给李密,让他自己献给李渊。李密死后,徐世绩更是上表,要给故主披麻戴孝,并亲手将其埋葬。所以李世民托孤时才有“卿不负李密,岂负朕哉”之语。
尉迟恭也是在城破被俘后归降,而一旦选择了李世民,就毫不动摇,玄武门之变前,李建成多次威逼利诱都被其坚决拒绝了,为此还遭到李元吉的刺杀。
而反观单雄信,翟让被杀时的嘴脸就不说了,投降王世充之后,面对能够杀死李世民的良机,竟然因为徐世绩的一句话而放过,而且还不是因为仗义,而是因为恐惧——
徐世绩呵止之,曰:“此秦王也。”雄信惶惧,遂退,太宗由是获免。
——《旧唐书》
由“惶惧”二字可预见,单雄信被俘后很可能有求饶的表现,至于是史书有意隐去?还是他以为自己有“纵秦王”之功,好兄弟求情,必能幸免,而求告的不那么令人难忘,则不得而知了。
单雄信多次背主的行为,无疑会让李世民认为他是不可靠之人,留之无用,杀之也不可惜。
二是,政治方面的考量。
单雄信资历深,又勇猛善战,在瓦岗军中威望较高,而当其时,降唐的瓦岗山实际老大是徐世绩,如果李世民放过单雄信,二人感情又好,李世民担心他们会联手,不利于自己对山东豪杰的掌控。出于政治稳定和权力集中的考虑,李世民决定杀掉单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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