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梦里的山村——昆虫二三事:蚊子、虱子和跳蚤(十一)

叶工讲故事 2023-11-04 06:58:43

作者:张利华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陕北农村生活中,自然界与人关系最为密切的是昆虫,最令、无奈的当属苍蝇、蚊子、跳蚤、虱子等。这些虫子有些寄生在人和牲畜的身上,有些整围着你嗡嗡叫。苍蝇大多白天活动,而则不分昼夜,不过夜间更加活,跳蚤更喜欢阴天,每到此时,那些跳蚤比平时更加可恶,搞得你无法入睡,大家只得半夜里举着煤油灯抓跳蚤,边抓边数,抓到一个,必须用手指甲将其撕碎,才能杀死它。皮肤敏感的人被跳蚤咬过之后,皮肤上会出现一串红肿的包块,奇痒难耐,忍不住用手去抓,结果是越抓越痒、越痒越抓,抓破后引起皮肤溃烂,留下深褐色的、难以去除的疤痕,以至于女孩子再也不敢穿裙子。当地老乡经过一代代的进化,早已适应了这一切,跳蚤咬过之后,最多留下一个红点,不出一天就会自动消退,知青大多属皮肤敏感型,尤其惧怕跳蚤。跳蚤一般寄生在牲畜身上,当人和牲畜近距离接触时,就会转移到人身上,进入到人的生活空间中。虱子一生都是寄生生活,人类与动物都有可能成为它们的寄生之所。当地老乡早已习惯与虱子和平共处,田间地头的小憩时间,女娃或婆姨之间边谈天,边相互消灭头发上的虱子。傍晚微弱的豆油灯下,孩子已经睡下,母亲还在为年幼的孩 子捕杀衣服上的虱子,虽然不可能把虱子赶尽杀绝,态度却从容而淡定。俗话说“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知青则不行,一只虱子就会搞得你坐卧不宁,一次,我正在灶前烧火做饭,村里一个小女子(孩)来找我玩,她非常友好地搂住我的脖子,整个身子趴在我的后背上,就这一个动作,顿时我感到有芒刺在背。小女孩走了之后,我赶忙脱下衣服检查,一个大大的虱子趴在我的内衣上。那时的北方农村,环境和卫生条件极差,虱子是非常普遍的,曾一度被誉为“革命虫”。为了防治虱子,我们曾土法上马,把洗过的内衣再用放过“敌百虫”杀虫剂的水浸泡,这种办法似乎很有效,屡试不爽。多年之后,想起来有些后怕,恐怕敌百虫对人身体的危害并不亚于虱子。

苍蝇的生活方式令人作呕,它喜欢闻香逐臭,成群乱飞,到处散布病菌,人吃了苍蝇叮过的饭菜很容易生病。关于人与苍蝇,有一则真实的故事流传甚广。故事讲述的是学生下乡劳动锻炼,中午吃饭时,远远看到装馒头的笸箩里是黑色的东西,正纳闷时,只见炊事员抬手一哄,飞起一群苍蝇,露出白色的馒头。一个人拿着剥了皮的馒头不停地摇晃,唯恐苍蝇落在上面,突然间咬了一口馒头,却发现有半只苍蝇的尸体留在刚才咬过的地方。1969年秋收之后转入农闲时节,在全国农业学大寨的大形势之下,我们插队的公社开始大规模兴修水利,在两山之间筑起一道道土坝,试图把从山上下来的雨水蓄起来,一劳永逸地解决当地土地干旱和水土流失的问题,据说现在称作“淤地造田”。尽管这些土坝无一例外地早已被洪水冲得荡然无存,可在当年几乎所有的青壮劳力都参加过打造水坝的劳动,知青成为重要的生力军,我们集中居住,集体开灶。半夜里起来上厕所,因厕所距离居住的地方比较远,大约半里路,我们一行三人结伴前往。为安全起见,一人带了一只手电筒,走到厕所附近,三支手电筒的光照到厕所的矮墙上,惊人的一幕出现了,成百上千只苍蝇排列成整齐的方阵落满了整整一面土墙,原来黄色的矮墙变成了黑褐色,仔细观察之后发现,这些苍蝇都属于同一种类型,难道它们是同一家族的成员?在此之前,我只见过单个的苍蝇或嗡嗡乱飞的一群苍蝇,从来没有想到苍蝇居然也是一个纪律森严的团体。

站在人类的立场上,上述昆虫无一例外地属于害虫,其形状恐怖而可恶,另一类昆虫-翩翩起舞的蝴蝶,得到人类的普遍喜爱和赞美,特别是东方人。记得30年代一位家喻户晓的电影明星的艺名就是胡蝶,取蝴蝶的谐音,文人笔下有关蝴蝶的感人故事更是数不胜数,可歌可泣。

陕北的8月,原本裸露的黄土平添了一分翠绿,清晨静谧的山谷中,吹来阵阵凉风,我们踏着被露水打湿的山间小径去上工,走着走着,眼前的情景令我们惊呆了,在谷底仅有的一片较大的草地上,整整齐齐排列着蝴蝶的方阵,几千只蝴蝶的花色也是属于同一品种,蓝色作底,黄色作花,再配以其它颜色作点缀,美丽而空灵。一生当中,见过的蝴蝶无数,活的,游戏于花丛之中;死的,被人做成精致的标本。但此时此刻见到的蝴蝶状态只此一次,心中充满了好奇与疑问,到底是落在草地上的蝴蝶被露水打湿了翅膀而飞不起来,还是因被露水打湿了翅膀落在草地上?它们为什么会排列得如此整齐,是自然的力量还是超自然的力量?70年代末,我看过一部从国外引进翻译的电影,电影名字似乎就叫动物世界,是一部纪录片,反映非洲大陆沙漠地带各种动物的生存状态,画面和音乐美不胜收。其中有一段是在沙哈拉大沙漠深处,一颗树上挂满了鸟巢,足有几十上百个,密密麻麻而排列有序。这种奇观是沙漠里独有的,因为方圆几十里内只有为数不多的几颗树,鸟儿建巢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选择,只能凭自己的智慧,争取一个较好的生存空间,它们与别处的鸟儿一样,照样快乐地生活,繁衍和哺育着下一代。

我想陕北的蝴蝶和苍蝇方阵也是由它们的生存环境所致。其实,在人的生命中,有时候的环境恶劣,需要智慧、奋斗乃至挣扎去战胜。如果生命中没有坎坷、没有困难、一帆风顺,我们就会脆弱,身心则永远不会强健。作为知青一代人,我们可能生不逢时,我们可能背负了太多民族的苦难,我们中间的很多人可能流浪半生,很多人辛苦一世却居无定所。在困境中挣扎的我们到底应该或能够给后代留下一些什么,金钱吗?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没有。权势吗?我们也没有,我们拥有的只有知青一代人独特的历史,一位名人认为:“历史就像一位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历史的真实是一种追求,甚至是奢求,不同的人以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背景,都会解读出不同的历史,见仁见智。今天,在人生的舞台上,我们即将谢幕,开始远离世俗的喧嚣,真正面对死亡的命题,难道我们不该反思那段特殊的历史,哪怕它不堪回首。难道我们不该忏悔和抛弃曾经有过的错误,荡涤自己,警示后人,像蝴蝶一样,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活得最精彩,哪怕无人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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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工讲故事

简介:听我讲讲知青的故事,听听他们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