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纯麟西路军回忆录11:猛虎连长张如山(1)

近代史初绽芳华 2024-05-21 09:37:02

在一个大雪初晴的早晨,我刚带七连去换八连的防,敌人就开始进攻了。

这次,敌人一面攻打我们守的碉堡,一面由督战队赶着大批部队涌到南面去,把我们和团部的后路切断了。

开始,敌人是一个连一个连的攻,并且扯我们的鹿砦。

我们先将一排手榴弹扔进敌群,然后用枪打。

这天上午,敌人攻了六次,都被我们打下去了。

下午,敌人改变了战术,他们采取多梯次的连续进攻。

前面第一梯队被我们打垮了,后面第二梯队、第三梯队又连续跟了上来,而人数也在逐渐地增多,起先是一个连、两个连,后来就是一个营一个营的上。

到了下午三、四点,我们的手榴弹打得差不多了,阵地和碉堡前面的鹿砦也被敌人扯掉了,派到团部去要弹药的同志也都没有回来。

我们做好了一切准备,与敌人决一死战。

不管怎么样,只要还有一口气,敌人就休想活着进碉堡。

然而,敌人却突然停止了进攻,在我们碉堡周围挖起交通壕并利用我们阵地前方的鹿砦,筑起野战工事来了。

我们琢磨了一会,才明白敌人这样做,目的是利用工事,防备我们大部队夜晚的反击。

因我们常常利用夜幕的掩护,进行大规模的反击,猛烈地杀伤敌人,打退敌人,消耗敌人。

所以,敌人对于这一点很惧怕。

因此,他们后来也掌握我们这个规律了,到黄昏之前,逐步停止进攻,做一些预备我军反击的准备。

同时敌人企图利用交通壕和筑起的工事,切断我们与后方大部队的联系,使我们变成无援的孤军,然后进行围攻和歼灭。

敌人是非常毒辣的。

对此,我们也作了充分的准备,定下了决心,誓与碉堡共存亡!

黄昏时分,我们的大部队发起了反击。

但因为敌人人多,火力强,加上又做好了准备。

所以,这次反击没有成功。

这样,我们真成了无援的孤军,被敌人围困和包围在碉堡里了。

但是,到晚上十一点多钟,我们听到了团里从后方传来的号声。

我们知道,这是团里命令我们出去,要我们向倪家营子方向突围、向团部靠拢的号令。

听到号令,我立即召集干部开会,研究和布置抓紧时间突围的问题。

因为稍一拖延时间,我们就可能突围不出去了。

我们突围的方向是右后方团部的驻地方向。

但是,直接向右后方走,部队很暴露,没有地形可以利用。

于是,会上决定,先悄悄向敌方前进里把路,然后再向右,转下干沟,直奔右后方团部驻地。

我们先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碉堡和围沟外面,把全连同志集合起来。

然后,连长带领一排在前负责探路。

二排长带领二排在中间,负责运转伤员。

我带领三排在后,负责在后面阻击敌人。

所有人员,都做好一切战斗准备,随时准备与敌人拼搏。

由于夜深人静,利用了敌人的熟睡时机,又加上有夜色的掩护。

所以我们的突围直到快进入干沟的时候,才被河岸上的敌人哨兵发现。

敌人猛烈地向河沟方向射击。

这时,我们有干沟作掩护,敌人不易打到。

大家弯着腰,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就突了出来,跑到了团部驻地。

我们到团部驻地的屯庄后,团里重新调整了部署。

团部转到南面三里多路的另一个屯庄上,我营因伤亡较大,被换到后面去休息了,留下一营的三个连,二营的四连,团部重机枪排、担架排、团部通信班等将近四百人守这个屯庄。

在我们营临往后撤的时候,团长熊发庆对我说:

"老周,你在这里打了许多仗,对敌人、对地形都摸熟了,你就留在这里协助一营领导同志,指挥明天的战斗吧!"

我二话没有,就同意了团长的决定,带着我们营部的一个通信员和一个司号员,一道留了下来。

一营营长赵海丰同志,我俩是老搭档。

一营教导员王德胜同志,原先我在师部通信队当队长时,他是我们的一个排长。

因此,我们三个人都一块工作过,彼此很熟悉。

他们说:"你在前面辛苦了,今夜好好睡一睡。"

怎么能睡呢?我们重任在肩,需要先了解一下情况,好布置战斗。

这个屯庄,东到西约有二百多米长,南到北约七、八十米宽,有一道用土筑起来的围墙。

围子内约有一、二十户人家,只有一座瓦房,别的都是平顶的土房子。

围子的四只角上,各有一个突出去而又很高的炮楼。

东西的围墙较宽,上面可以走人,其余两面的墙比较薄,只有墙拐子的炮楼上可以站人。

西边有个小门,进了这个小门后,有一段五、六十米长的旷地,再过来又是一道高高低低的旧土墙。

我们连夜将墙加高,并掏了一些枪眼,墙上留了一个可以走人的门,并做了挡门工事。

大门在南面,大门外四、五十米处,有两、三间较矮的土房子,可是已打得只剩断墙残壁,成了一个个小土堆子了。

屯外,四周是一马平川的沙土地,地势是北高南低,由西围墙出去七、八十米远,有一条干河沟,东面也有一条干河沟,离围墙稍远些。

两条干河沟都斜斜地向南伸去,在南门外不远的地方汇合。

东北角有一个水塘,因为天冷已经结了冰,冰结得很厚,就象一面玻璃镜。

前两天,一营的同志在围墙上已掏了一层坐射枪眼,因北边地势高,只能打四、五十米远。

所以,我们又连夜赶掏了一层立射枪眼。

为了防备敌人利用死角窜到墙根来,破坏围墙,我们在围墙四个角的外面,各修了一个大半月形的地堡,在围墙下面挖了一条暗道,通到围内。

围外一道鹿砦是用枣刺树叠起来的,叠得密密层层,在鹿砦里面伏下几十个人,外面根本看不到。

我们部署一连守北面,二连守西面。

这两个连各派一个班,到围子外的鹿砦里面,担任狙击手和投弹手。

三连守南大门,四连做预备队。

两挺重机枪分别放在南门和东北角的炮楼上。

战士们和妇女独立团的同志们(她们是临时来支援我们的,天明前要回后方去)正在抢修工事,这些同志已经紧张地干了一天一夜,在冻得冰硬的土上挖工事是很费劲的。

赵海丰营长和王德胜教导员都再三催促我去休息一下,我就在营部住的房子里一个冷炕上,半倚半坐呼呼地睡起来了。

战斗的生活,艰苦的岁月,使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敌人攻上来了,睁开眼睛就狠狠地打,枪声一住,就能在工事里或者随便什么地方美美地睡上一觉,好以饱满的精力迎接敌人下一次的攻击。

只要敌情允许,躺下、倚着、坐着,甚至站着,都能闭上眼睛睡上一会,这便是战斗间隙当中最好的享受。

突然,一阵猛烈爆炸的气浪把我惊醒。

我睁眼一看,天才麻麻亮。

四周的枪声就象开了锅似的响起来了,一发发炮弹,炸得房子上的土籁籁直掉。

敌人开始进攻了!

我急忙跑上东北角的炮楼上。

呼啸的北风卷起细沙、碎雪,满天硝烟灰蒙蒙,远处的东西看不十分清楚。

从敌人的火力密度可以判断出,马家军展开了一个多团的兵力,一路沿干河沟运动过来,向我西围墙进攻,一路由北面扑过来。

敌人用两门山炮直接瞄准射击,轰炸我北面半月形工事处的围墙,直炸得硝烟翻滚,泥土飞迸。

敌人快接近鹿砦时,一连连长张如山立即指挥轻重机枪手们一阵猛烈射击,打得敌人象一群鸭子似的来回奔跑。

爬到西围墙鹿砦跟前的敌人,也被我一阵手榴弹炸得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了。

一连连长张如山个子高大,身体结实。

他打仗勇敢,执行命令坚决,是我们团有名的"猛虎连长"。

有次他们连打突击,为大部队开路,他带领连队连续冲破敌人的三道防线,消灭了二百多个敌人。

还有一次,他掩护全团撤退,带领一个排,凭借一个小山岗,打退了敌人六次进攻。

他在战场上赛如猛虎,是有其深厚的思想基础的。

他对营长赵海丰说:

我参加红军,就是为了消灭敌人,为了后代少吃苦,为了革命的胜利。

我们打仗,吃苦不算什么,但是要多消灭一些敌人,这样,革命才能早点胜利。

我自己是不准备享受革命的胜利果实的,但是我相信革命一定会胜利,并准备随时为革命的胜利贡献出自己的一切,直至生命,这是我参加革命时就抱定的决心。

只要能多消灭敌人,多为革命的胜利出一份力量,即使战死在沙场上,我也在所不惜。

张如山同志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刚才,敌人天亮前的两次冲锋,都被他带领战士们打退了。

此时,天已经大亮,我们看得很清楚,马家军的大批部队正由东西两个方向向南插,对我形成了包围之势。

在敌山炮一次短促的射击中,轰隆一声,北面围墙倒了一段,露出了一个十几米长的缺口,半月形工事也被破坏了。

一连战士们立即上去抢救被压在土里的战友。

二、三百个敌人乘机冲了过来,跑得最快的十几个敌人已冲过第一道鹿砦。

这时候,一连两个战士迅速地跳上了刚倒塌的缺口,不顾敌炮的轰击,架起轻机枪就打!

接着又上去三个战士,直站在缺口上向敌人投手榴弹,缺口上面的战士一倒下来,下面的战士就跳上去。

此时我们炮楼上的机枪又交叉一扫,敌人被打回去了。

在半月形的工事里和围墙的土堆里,一连战士扒出了三个牺牲的同志,救出了四个被压伤的同志。

一连连长张如山脸部被砸伤,一双眼睛都睁不开了,别人要抬他下来,他坚决不肯。

我们赶到那边时,他正在向排长交代:"……叫同志们……把缺口的……土堆,改修成……工事,清出两条……出击的路,好拼大刀!"

他嘴唇肿得厉害,讲话很困难,讲几个字就要换口气,吐口血水。

他坐在战壕里,头半仰着,鼻子里塞满了紫血块,血水缓缓流着。

他的头虽然已包扎起来,但布上还是渗透出不少鲜血。

两腮更是血肉模糊,衣服都扯破了,露出了酱紫色的肌肉……。

0 阅读:5

近代史初绽芳华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