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故乡(103)

宛儿谈小说 2024-09-09 22:07:11

这场倾盆大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雨后,李老汉在堂屋后的隔间中寻出来一个鸡笼。这鸡笼不大,长约一米半,宽约五十公分,由篾片编织而成,一次能装十来只鸡。

鸡笼看着有些陈旧,篾片边缘附着许多绒毛状的东西,但整体没什么大问题,还能使两三年。这鸡笼体积大、重量轻,拎在手里特轻松。

李老汉扣着缝隙,将它抱出来,放在了偏房前。

下过雨,群鸡头挨着头蜷缩在偏房的角落里。有只老母鸡身上湿漉漉的,一看就刚淋过雨——偏房没有门,鸡可以在院子里自由活动。

那八只鸡崽已经长大了,目测最大的那只有一斤半重,毛发不算紧密,鸡冠略小、颜色较浅。这只鸡尾巴处掉了几撮毛,露出一个个疙瘩状的毛孔,上面还沾着血,想来是被成年的鸡欺负了。

李老汉弓着腰钻进去,伸手去捉鸡。还没捉到,鸡就叫了,一边叫一边跳,一时间,鸡毛纷飞。

他扯起一只老母鸡,拎着翅膀,往鸡笼里塞。整个过程中,老母鸡挣扎不止,叫得撕心裂肺,落进笼子的瞬间,拼命想跳出来。

李老汉见状,连忙把鸡笼子的门堵上。那鸡跳起来,头碰着笼顶,使鸡笼一阵晃动。如此重复几次,总算将鸡全挪到了鸡笼里,挤得满满当当的。

折腾一番,李老汉满头是汗,累得直喘气。他揩揩脑门上的汗水,拍掉身上的绒毛、泥巴,又扯了头发上的蜘蛛网,这才走到屋檐下,将背篓拎到笼子边,把鸡笼放上去固定、绑好。

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赫然是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样子,看来,这雨还得接着下。

于是,李老汉连忙背上背篓,往新房子赶。

李老汉从老房子出来,才走到一半,天上又开始下雨了。指头大小的雨点砸在他的衣裳上,渐渐浸湿一大片;背篓上的鸡淋了雨,挣扎得愈加厉害。

不远处就是张大家,他加快步伐,沿着斜坡攀上去,进了张家的院坝。屋檐下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两只手分别拿着扫帚和洋铲,在扫地。

那小孩正是张宇。他帮李老汉把背篓接下来,放在地上,继而招呼李老汉往屋里走。

李老汉的棉帽上挂着水珠,衣服和鞋子都打湿了。张宇娘见状,就回屋拿了一条干毛巾,让他擦擦脸上的雨水,还吩咐儿子去泡茶,给他驱寒。

李老汉坐在张家的偏房里,面前有一个火堆,身旁是张大的妻儿。他喝着热茶、烤着火,偶尔跟这对母子闲聊。雨还在下,一个人影悄然出现在院坝中。众人透过窗户望去,那个撑着雨伞的人是李光沫,他脚上穿着灰色的雨靴,另一只手握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原来,李光沫担心爷爷被雨淋,就想过来接爷爷,没想到却扑了个空。他返回时,从对门的婶子那儿得知李老汉在张家躲雨,就上来了。

……

昌隆小镇上,李大狗夫妇俩进了城中村。

推开门一看,屋里的座椅板凳上皆爬满了灰尘,地上偶尔见几堆老鼠屎,有的干巴巴的,没有味道;一些新的,散发着刺鼻的臭味。

房子中的陈设还是熟悉的模样,橱柜、床、柜子等大件的家具还摆在原地,只有放在厨房的椅子被搬进了堂屋,仔细看去,地上还有一行浅浅的泥印。

想来是房东过来时留下的痕迹。李大狗敏锐地发现,屋顶的瓦片也被换了一些,换下来的都堆在墙角,表面粘着一层青苔;他们离开前,房子有些漏雨,那时工作忙,来不及换,就跟房东提了一句,应该是房东找人来修的。

两口子将行李放在干净的地上,开始打扫卫生——一个多月没住人了,到处都是灰尘和老鼠屎,不清理一下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里里外外粗略地清扫一遍后,已到中午。昌隆的气温比老家要高得多,即便是冬天,出太阳也很晒人。有些闷热,夫妇俩把棉袄脱下,换上厚薄适中的外套。

一路上,身旁的人太吵,婴儿的哭声使李大狗夫妇彻夜难眠;明天就得上班,投入紧张的工作中。于是夫妇俩把床铺好后,就躺下了。

眼睛一闭,再一睁,太阳已落下地平线。一天没吃东西的两口子都有些饿,就锁上门出了城中村,打算去华峰的面馆,跟他们打个招呼,顺便吃饭。

从小路走,步行约二十分钟,抵达工业园区的小街。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蔬菜摊、超市、台球室、饭店,以及华峰的面馆。

正值下班高峰期,穿着工装或便服的工人们下了班,纷纷朝这条街汇聚,享受难得的休闲时间。路边支上了摊子,摊主忙着把桌椅板凳摆好;卖手抓饼、油炸粑的小推车横在转角处;一辆五菱小货车靠路边停放,货箱上摆着各种水果,苹果、橘子,应有尽有。

其中,最热闹的莫过于烧烤摊。碳火的烘烤,使刷了酱料的食材吱吱冒油;桌边围着几个人,有说有笑,啤酒配烤串,吃得满嘴流油。

李大狗夫妇俩先后进了面馆。小小的面馆中稀稀疏疏地坐着几个人,有的埋头对付碗里的面条,有的看着手机,有的干坐着等食物上桌。

一个人掀开厨房的门帘,单手端着一碗面走了出来,仔细一看,正是华峰。高温和汗水使他的头发粘在一起,成了一缕缕的粗条;腰上系着的围裙,沾了一摊油污,看着很别扭。

两口子同华峰打了个招呼,要了两碗清汤牛肉面,边吃边与闲下来的华峰胡侃;隔间的厨房中,那个名叫小安的伙计在洗碗,他也是满头大汗的模样。食客们付了钱,都走了,面馆逐渐冷清下来。见华峰忙于打扫卫生,没空招待自己,夫妇俩就借故出了面馆。

李大狗夫妇俩没有时间,存放在面馆中的炊具只能过几天再来拿。临走之前,华峰跟李大狗说,房东要涨价了,让他俩做好心理准备。李大狗能理解,去年的房租之所以这么低,还是看在华峰的面子上。

他的面子再大,也不能一直用,所以涨一点也是应该的,毕竟,他们的房租在城中村算是最低的了。

令李大狗感到苦恼的是,自己兜里没有多少钱了,交完房租,就只能喝西北风咯。好在食堂的饭菜是免费的,买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也花不了几个钱。

如果碰上什么急事,只能跟几个朋友借了。

夫妇俩走出面馆时,外面的场坝中还很热闹,吆喝声、划拳声、叫卖的喇叭声以及汽车的鸣笛声,全一股脑儿地往王燕的耳朵中钻。

他们出门时来得急,没带照明的工具,小路两旁没有路灯,乌漆嘛黑的,看不清路,很不安全。于是他俩就上了大路,身旁人不多,都是三三两两的组合,落单的大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

俗话说,人心隔肚皮,任何时候,都要留个心眼儿,特别是年轻漂亮的女人,轻易不要一个人走夜路,以防不测。

夫妇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内容大都是工作和家庭。李光沫下半年就上初中了,镇上只有小学,初中得去县城上,好在都是寄宿制学校,不用专门租房子照顾他。

李大狗和王燕商量,暑假要抽个人请假回去一趟,等把儿子送进新学校再回来上班。老爷子年纪大了,诸多不便,让他送儿子去县城上学,有些强人所难。

上学不可能空着手去,学校也不会为那么多的学生准备被褥,家里两个人,老的老、小的小,拿不了多少东西,来回折腾既浪费时间,又消耗精力。

更重要的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儿子肯定很需要陪伴,不能只顾着挣钱。两口子背井离乡,就是为了能让儿子和父亲生活得更好,如果只往家里打钱,就成了一场交易,无异于丢了西瓜捡芝麻。

初中虽然也是义务教育,但生活费和教辅材料的费用是免不了的,平时还得给李光沫零花钱,让他买点零嘴吃、买些学习用品和生活用品,这也是一笔费用。

俩人谈到这里,忽然觉得肩上的胆子又重了几分。

大路虽然绕,但也花不了多长的时间。半小时后,夫妇俩就到了租住的瓦房前。路灯许是短路了,忽明忽暗地闪烁着,配上荒凉、残破的房子,颇有几分恐怖片的味道。

李大狗借着手机屏幕散发出来的光,掏出钥匙开了锁,木门嘎吱作响,声音很是刺耳,其中夹杂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可名状的东西。

灯泡亮起,昏黄的灯光洒在房间中,王燕松了一口气。没有电器,烧不成热水,两口子换了塑料拖鞋,在院坝角落的水龙头前简单冲洗一下,就进了屋。

这一夜过得很快,还没到十点,俩人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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