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故乡(94)

宛儿谈小说 2024-08-31 01:47:17

我们终将被遗忘。

趁老爷子输液的空当,李大狗出了卫生院,想去集市上买些年货。雨棚下的摊子上,挂着许多对联,清一色的红底黑字或金字,红木板上也堆着厚厚的一层,角落中还有红灯笼卖。

摊主贩卖的对联分两种,手写的,价格较贵,一副要五块钱;另一种是打印的,没啥特色,所以只收三块钱。门神也有两种规格,大的三块,小的两块。

李大狗弓着腰在对联摊前细细地观赏着,最后,他挑了五副手写的对联——他觉得,这字比打印的好看,放在门前,可以让李光沫耳濡目染。新房子楼下有四道门,一道一副,恰好是三副,还有一副要贴在老房子的大门上。

李大狗提着装对联的塑料袋,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到对面的水果摊,挑挑捡捡一番后,称了三斤苹果和十块钱的香蕉。这香蕉是给老爷子准备的,他老人家最喜欢吃烤香蕉。

旁边是一个玩具摊,上面不规则地码着许多玩具,有各种玩具枪,发光的、发声的、射击的;有各种玩具车,遥控的、手动的、拉线的;还有女孩子喜欢的。

遥控玩具车太贵,李大狗思索一番,最后捡起了拉线玩具车,这是一辆红漆、黑底盘的玩具车,跟跑车一模一样,后面还有尾翼。

这种拉线玩具车由一根细线驱动,是根据发条弹性原理设计的,摁住车身,将车尾的细线往后扯,把车在放地上松开细线,玩具车就会往前滑动。

买了玩具车,李大狗来到镇上的超市,他翻开装着洋芋片的编织袋看了看,又尝了一片,发觉不怎么脆,就没有在里面买。

赶年集嘛,摆摊的人那么多,还找不到一个买洋芋片的?李大狗东瞅瞅西看看,终于在角落中发现了一个流动小推车,上面放着一箩筐洋芋片。

这洋芋片不错,吃起来又香又脆,价格也比超市里的便宜,当真是物美价廉——要不是考虑到要买的东西太多,怕拿不回去,李大狗真想多买几斤。

随后,李大狗又买了一些七零八碎的东西,直到塞满了夹在咯吱窝下的编织袋。东西虽多,但不重,李大狗一手拎着它,往卫生院走。

李老汉还没输完液,挂钩上还剩下小半瓶。来时没吃早餐,李大狗询问一番后,去街上的小店中打包一份热剪粉端了过来。

老爷子手不方便,李大狗便蹲在地上一口一口地喂他吃;生病时胃口不好,李老汉才吃了半盒,就吃不下了,剩下的便到了李大狗的肚皮中。

折腾一番后,吊瓶中的药水已见底,李大狗叫来医生拔了针头,便搀扶着老父亲出了卫生院的大门。

父子俩穿过人来人往的集市,来到“车站”,骑上自己的摩托车,又风风火火地往南庄赶。

大年三十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悄然降临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那是爆竹的味道;近处远处皆传来说话声,平日里一向冷清的南庄,在今天也变得热闹了起来。

新房子中,一大早李家三代人就起来忙活了。

李老汉身体好转,手上有劲儿,闲不住,兴冲冲地拿着一块熏得黝黑的腊肉在清洗。这腊肉是去年腌的,放在房梁上用柴火整整熏了一年,烟味很重,不太好处理,须得拿菜刀刮去表面的腊皮。

王燕在厨房中择菜,蓝色塑料盆里放着一棵花菜,上面还挂着露珠——这是张婶刚从菜圃里摘了送过来的,说是让老爷子尝尝。

新房子呈顺时针旋转九十度的“L”型,最左侧凸出来两个小房间,一楼做了厨房。这厨房面积不大,也就二十来个平方,呈正方形,南面开了一扇窗,没有挂窗帘。

墙角的锑盆中有半盆水,里面装着一尾三四斤重的鲤鱼,折腾了一夜,正奄奄一息地趴在水中;灶台上斜躺着一根成人手臂粗细的火腿肠,它被塑料裹得严严实实,两头是用封口钉钉上的。

光透过玻璃洒在灶台表面的瓷砖上,有些晃眼。灶台与老屋中那种水泥糊的不一样,是李大狗专门请工匠打造的,沿着窗边那堵墙建造,足足有三米长,功能齐全,有两个洗碗池,台下是橱柜,可以收纳。

这种灶台有很大的缺陷——不能用柴火,只能用电器,倘若停电就做不了饭,于是李大狗又在厨房中间放了一个圆形火炉,并在另一堵墙上开了一个口子,供烟管伸出去,方便排烟。

案板是新的,上面有一块新鲜的排骨,大约有两斤重,白里透红,表面泛着血水;旁边的两个小白瓷碗里分别放着辣椒节和葱姜蒜等佐料。

王燕腰间系着一条碎花围裙,坐在一根小凳子上,手拿着一捧豌豆在剥,地上散落着一堆豌豆壳,剥好的豌豆则稳稳地掉进了脚下的塑料盆中。

屋檐下,李大狗父子正在贴对联。

李大狗往粘稠的浆糊中又兑了些水,这才端着小盆上了木制楼梯;李光沫拿着一副对联站在后面,看着爹用刷子细致地刷着墙面。

李老汉捡起锑盆里的腊肉,扔到另一个锑盆中,将脏水倒掉后,又进了厨房。灶台上的电磁炉上放着一口不锈钢锅,锅里水正翻滚着,连同电磁炉一起,发出一阵阵嘈杂的轰鸣声。

李老汉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帕子,胡乱抹了一把手后,端起铁锅里的水,往地上盛着腊肉的锑盆中倒去——腊肉味道较重,须得多清洗几遍。

今天没下雨也没出太阳,是个难得的阴天,远处的人家被笼罩在大雾中,只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吠或鸡鸣。

李大狗的新房子前是一片庄稼地,中间隔着一块两百来个平方的泥地——这是留作院坝的。寒风呼啸的冬天,地里只有枯黄的杂草和码在地坎上的苞米杆,颇为荒凉与冷清,与南庄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把择好的菜放在塑料盆中冲洗一遍后,王燕开始剁排骨。她将案板抱起放到地上,拎着靠在长椅上的斧头,一手扶着排骨,狠狠地砍了下去。这个动作,乍一看,有些像劈柴。

锋利的斧头从高处落下,稳稳地落在骨头上,最后碰到柳木做的新案板,发出一道刺耳的响声,骨渣和肉沫被这巨大的声音惊吓到,霎时飞出去很远。

不消几分钟,这扇排骨就变成了小块。它们纷纷朝盆里里飞去,又在水龙头下洗了一个冷水澡,这才和着葱姜、料酒一起下了铁锅。

王燕在围裙上抹了一把,迈着细碎的步伐,缓缓来到厨房门口,扶着门框,朝梯子上的李大狗喊道:“贴完没有,完了赶紧来把鱼杀了!”

李大狗边贴对联边回答:“没有,老房子的都没贴,你先做其他的菜吧,鱼最后煮。”他接着又说:“儿子,站远点看下对称不?”

李光沫手捧着浆糊,缓缓往后退,下了台阶,站在一块当做踏板的红木板上,左右各瞥了一眼,“右边往下点,对,对,哎,多了多了,往回拉一点。”

听到这里,李老汉颇为无奈,这熊孩子,瞎指挥,他放下手里的钢丝球,从小板凳上起身,来到大门前,亲自指挥。李光沫讪讪一笑,将装着浆糊的盆递给爷爷,逃也似的进了厨房。

王燕在厨房中翻箱倒柜的,似在找什么东西,李光沫问道:“娘,你在找什么?”

“你看到刷把没有?昨天你爹走后面,我让他拿过来,他不会没拿吧?”王燕一边翻东西,一边说。

“我……我不知道,你去问爹吧。”李光沫答了一声,抄起斜靠在墙角的扫把和铲子,想把地上的丢弃的菜叶子扫出去。

少倾,寻不见刷把的王燕又来到门口,冲李大狗喊道:“我的刷把呢?你看到没有?”

李大狗略微思索一下,答曰:“哦,昨天的东西太多,一下子搬不过来,刷把我没有拿。”

王燕又气又好笑,说:“你这个死脑筋,笨得跟猪一样,其他的东西又不忙着下锅,哪个时候去拿不行嘛!现在好了,我还得过去拿。真是,一点用都没有,我是指望不上你俩了!”

李大狗扭过头,讪笑着解释道:“我这不是太忙了嘛,放心吧,我马上去拿,保证不耽误你做大餐!”

话音未落,他就将手中的浆糊递给了梯子下的老父亲,并朝厨房里喊了一声:“走喽,我们去老房子贴对联了!”

闻言,李光沫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迅速将菜叶子扫进铲子里,拎着就往外走;倒掉垃圾后,李光沫接过了爷爷手中的小盆。

父子俩一人拿着对联,一人捧着浆糊,一前一后穿过泥地,上了水泥小路,往老房子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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