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故乡(97)

宛儿谈小说 2024-09-02 21:44:35

我们终将被遗忘。

大年初三,李大狗家迎来了第一波客人。

中午时分,李老汉在路上遛弯,刚准备往回走,就碰上了在镇上开饭馆的王棒槌,也就是他的干儿子,王木匠的堂弟。

彼时,王棒槌正坐在面包车的驾驶座上,他看到前面的背影看起来颇像李老汉,超过之后就踩了刹车。他缓缓降下车窗,探头回去看,果真是李老汉。

“干爹,您遛弯儿呢?”王棒槌坐在车里喊。

“诶,你是?哦,是广生啊。”李老汉背着手,一边走一边迎了过来。

“是我,干爹。”王棒槌笑着应了一声。

“你回来是有事儿?等会儿去家里坐坐哈。”李老汉脸上堆着笑,显得十分热情。

“行,我先去给我娘上坟,然后就过去。对了,您老也搬到新房子去了吧?”王棒槌关切地问道。

“嗯,腊月二十九搬的,在里面过的年。”李老汉点点头,郑重地说。

“那就好,那老房子破破烂烂的,您一个人住着不安全。咋样?搬过去还习惯吧?”

“还行,房间比老房子敞亮。你先去忙吧,我回去叫大狗煮饭等你们。”

“不着急,我们在家里吃了才出来的。那我先走了,干爹,您好好走哈。”

王棒槌将头伸回车里,把车窗升上,一溜烟儿的工夫,面包车就不见了,只留下一串尾气。

老人家太孤独了,就喜欢热闹,知晓干儿子来看自己,心里很是高兴,哼着小曲儿快步往家里赶,预备通知李大狗夫妇这个好消息。

新房子中,李大狗和王燕在二楼忙活着,昨天灯泡烧了,两口子拉了闸刀,正在换新的。

李光沫呢?才吃过早饭,就又溜出去耍了。

李老汉走到屋檐下,在地上捡起一根细木棍,把棉鞋鞋帮上的泥巴刮了下来,又在地上跺了几脚,想把鞋底的泥巴也抖下去。

李老汉换了棉拖鞋,将棉鞋搁在鞋架上,听到楼上传来夫妇俩的说话声,就上了二楼。

“忙完了吗?下去收拾收拾,等下广生要过来。对了,家里还有菜吗?没有的话,我就去老房子背后扯几颗过来。”李老汉望着梯子上的李大狗。

“广生要来吗?行吧,我已经换好了!”李大狗对身后的王燕吩咐道:“你去下面把客厅收拾一下,把儿子的毛毯抱上来,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王燕点点头,看向李老汉,“爹,菜还有的,过年那天没弄完,还有半截火腿肠和一颗花菜,桶里还有一条鱼,应该够了。”

“那就好。”李老汉说了一声,随即跟在儿媳妇后面,到了一楼,把客厅沙发前的瓜子壳扫起来,倒进了垃圾桶里。折叠桌上还放着一个零食袋,他走过去拎起来晃了晃,又放在眼前瞅了瞅,发现里面是空的,就嘟嚷道:“这臭小子,吃完了也不扔!”

一个小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接过李老汉的话茬,问道:“爷爷,你说谁呢?谁是臭小子?啥吃光了?”

李老汉看着孙子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觉得又气又好笑,便揶揄道:“还有谁呢?还有谁是馋猫呢?”

李光沫挠挠头,冲着爷爷尴尬地笑了笑。

“好了,去厨房看看,你娘在做饭,去帮着递下东西,马上有客人过来。”李老汉催促道。

李光沫一脸不解的表情,询问道:“谁呀?谁要来咱家?不会是老师来家访吧?”

李老汉神秘一笑,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李光沫惴惴不安,捂着小心脏,没精打采地迈进了厨房的门槛;王燕正在生火,见儿子一脸失魂落魄的表情,就问道:“你咋了?被你爹揍了?”

李光沫摇摇头,说:“爷爷说待会儿有人来做客,娘,你知道是谁吗?”

“嗨,这你可问对人了!娘正好知道,是你爷爷的干儿子,那个外号叫王棒槌的叔叔。”王燕冲儿子莞尔一笑,拎起了地上的火钳。

“原来是他。我还以为是张老师呢!吓我一大跳。”李光沫喃喃自语,心上的石头落了地,作业还没开始写,要是张羡鱼来家访,少不了要挨一顿臭骂。

不过他显然是多虑了,这大过年的,都想着去放松了,谁有那闲心来学生家做家访呢?再说,老师也需要休息的嘛!

王燕听不见儿子的说话声,只看到他的嘴唇在蠕动,就说:“你嘀咕啥呢?赶紧把橱柜里的生姜和大蒜给我翻出来,该刮的刮,该剥的剥!”

“哦,好嘞。”闻言,李光沫走到灶台边,微微弯腰,伸手去拉开了橱柜的门。他蹲在地上,将胳膊往橱柜里探,抓住一个红色的塑料袋,扯了出来。

李老汉将客厅归置了一下,来到厨房,站在门框边,说:“有啥要我做的吗?”

王燕掀开火炉的盖子,将铁锅搁了上去,头也不回地说:“爹,您去歇着吧,我们娘俩忙得过来。”

李老汉不再多说,回了客厅,将火盆端到了厨房,拎着火钳夹起熄灭的木炭,往火炉中扔,准备引火取暖,免得等会儿干儿子来没地方烤火。

厨房到处是锅碗瓢盆,看着很乱,油烟味也很重,不适合招待客人,把木炭点燃放在火盆中抬到客厅,可以边看电视边烤火,这样没话说时也不那么尴尬了。

李大狗换好灯泡后,走到屋檐下,踩着长凳,将闸刀合上,电瞬间就通上了,电视机和电磁炉的指示灯纷纷闪烁了起来。李大狗进屋拿了一条干帕子出来,仔细地擦去长凳上的脚印和灰尘后,将长凳挪进堂屋中,塞在了八仙桌下。

面包车在水泥路尽头停下,映入眼帘的是一栋毛糙的平房,门前贴着红底黑字的对联,总算给这冰冷的混凝土巨兽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李大狗在厨房中的灶台上刮鱼鳞,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响,顾不上洗手,拎着沾着鱼血的菜刀就走了出来,站在他身旁的,正是李光沫。

从面包车上下来三个人,一男一女和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男人身上套一件素色的大衣,怀里抱着一件梨子;女人背着一个天蓝色的皮包,左手插在兜里,右手拎着一提牛奶;小女孩嘴里咬着一颗棒棒糖,双手皆藏在臃肿的外套的兜里。

这三人,正是王棒槌和他的妻女。

李大狗没有注意到手上的菜刀,见人来就迎了过去;王棒槌瞥了一眼滴血的菜刀,没有露出异样的表情,倒是女人的反应很大,伸手捂住了小女孩的眼睛。

见状,李大狗微微一愣,朝手上看去,发现菜刀上沾着血,讪笑道:“嘿嘿,怪我,怪我。下着雨嘞,你们快往屋里走,别着凉了。”

王棒槌打趣道:“我说嘛,搞得这么隆重,还拎着菜刀过来接我们,哈哈。”他领着妻女往屋里走,小女孩的目光不时投向李光沫。

见到自己的同学王月,李光沫像个木鱼,连句问候的话也没有说,只嘿嘿嘿地笑着,活像个傻子。

“你这孩子,读书读昏头了,见到人都不会喊!”王燕从厨房中走出来,刚好见到这一幕,说教一句后,接过了小惠(女人)手中的牛奶。

李老汉杵在门边,脸上泛着笑,默默等待着。

“干爹。”王棒槌两口子先后喊了一声。

小慧推了推身前的女儿,王月回过神来,瞪了李光沫一眼,冲李老汉甜甜地叫了一声:“干爷爷。”

李老汉连连点头回应,爬满皱纹的老脸笑得跟菊花似的,埋怨道:“来就来嘛,买这些干啥!屋里还有一堆呐,都没人吃。”

“难得来一趟,也不知道您爱吃啥,就从家里捎了一些过来,都是别人送的,您老不要见怪,哈哈。”王棒槌怕干爹生气,特意解释。

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早上出发时在镇上的超市里买的,他买了整整一尾箱,打算用来送人。

王棒槌环顾四周,客厅中只有一张折叠桌,怕它撑不住,就将装着梨子的纸箱搁在了窗户下的墙边。

“快过来烤火。小沫,去爷爷房间里舀点葵花(瓜子)来吃!”李大狗一边说话,一边往火盆里添木炭。

小惠拉着女儿王月,在火盆前的板凳上落座。李大狗从兜里掏出烟盒,给王棒槌散了一只,王棒槌顺手接过,叼在了嘴上。王燕招呼一声,又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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