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达生》吾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

求求求文化 2024-03-12 16:34:42

纪渻子为王养斗鸡。

十日而问:“鸡已乎?”曰:“未也,方虚憍(jiāo)而恃气。”

十日又问,曰:“未也,犹应向景。”十日又问,曰:“未也,犹疾视而盛气。”

十日又问,曰:“几矣,鸡虽有鸣者,已无变矣,望之似木鸡矣,其德全矣。异鸡无敢应者,反走矣。”

纪渻子为齐王驯养斗鸡。过了十天,齐王问:“鸡已经训养成了吗?”纪渻子回答说:“不行,它还虚浮骄矜自恃意气。”

虚浮、骄傲、自恃意气是气完全不定的表现。气不定就不能顺畅,难以对其他鸡的行动做出自然的反应。

十天后齐王又问,回答说:“不行,它还是听见声音就叫,见到影子就跳。”

听见声音、看见影子就有反应,这还是气不定的表现,气不定就会为外物所动。

十天后齐王又问,回答说:“它还是目光犀利,左顾右盼,气势强盛。”

目光灵动说明还没有做到完全不追逐外物,气焰很盛说明还没有完全做到气定。

又过了十天齐王问,回答说:“差不多了。别的鸡即使打鸣,它已不会有什么反应,看上去像木头鸡一样。它的天赋是完备了,别的鸡没敢和它应战的,一见到他吓得掉头就跑。”

听到别的鸡叫不为所动是气定神闲的表现,气定神闲就能做到既不为外物所动,又能对外物做出自然反应。这只“全德”的斗鸡有吃牛之力,其它鸡都不敢轻易与之斗。

纪渻子的斗鸡训练,历经四个阶段,四十日之久,足见当时对斗鸡畜养的郑重。

第一阶段是斗志昂扬,颇有主动挑衅的意味。

第二阶段是对其他斗鸡的声音与影子起反应,就是说,此鸡心随境转,为外物牵着鼻子走。

第三阶段是目光锐利,心气旺盛,此鸡还有“自我意识”。

到了最后的阶段,“鸡虽有鸣者,已无变矣,望之似木鸡矣,其德全矣”。其他的斗鸡冲着它鸣叫,它也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无动于衷,毫无反应,好像完全忘记了它们的存在。事实上,之所以能够忘记外物的存在,那是由于首先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木鸡”就是忘我的鸡。

庄子表面在讲养鸡,其实是在讲怎样养人。我们想一想,自己有没有“犹应向景”的毛病?有没有一听到风吹草动,就想这样那样的感觉?有没有“疾视而盛气”的感觉?这些问题,都要回归到人的修为上来。我们平常疑神疑鬼的,在人事关系上,经常是捕风捉影,草木皆兵,如何能够把这种气平下去?

很多人没有这种平和之气,八方树敌,穷于奔命,这样折腾下去,人都会被累死了。在人世上生活是如此,在修行上需要更加注意。

纪渻子给它的评价是“其德全矣”。什么是德全?能否找到德全的?用佛教的话来说,我们都是有漏之身,怎么可能德全呢?那是无漏的佛菩萨们才能达到的境界,在庄子眼里,只有真人们才能达到德全的境界。

“世上峥嵘,竞争人物”,今天由于更多竞争、更大格局、更尖锐的求胜心理,只要有盛气、戾气、骄气等这样的气一露,你就形成二元对抗,就会有敌人,你就会有麻烦。你的麻烦心一动,马上就有一个相对应的境况应缘而生。应缘而生的东西就是你的敌人,就是你的对立面。

“呆若木鸡”如今已做贬义词用,代表着弱能、病态,然而它最初的含义恰恰相反,是最高级的褒义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就是一种“呆若木鸡”的感觉,这也是庄子向往的一种境界,是一种极致的精神定力。不为外境所动,沉心静气,循序渐进,最有战斗力。

“德”之“全”在超越控制的欲望,超越竞逐的目的心理,如果你把这种种气统统化解掉,才会感觉身心和谐,诸事顺畅。

禅言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身处拙境,淡然天真,灵光绰绰。

孔子观于吕梁,县水三十仞(rèn),流沫四十里,鼋鼍(yuán tuò)鱼鳖之所不能游也。见一丈夫游之,以为有苦而欲死也,使弟子并流而拯之。数百步而出,被发行歌而游于塘下,孔子从而问焉,曰:“吾以子为鬼,察子则人也。请问,蹈水有道乎?”

曰:“亡,吾无道。吾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与齐俱入,与汨偕出,从水之道而不为私焉。此吾所以蹈之也。”

孔子曰:“何谓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

曰:“吾生于陵而安于陵,故也;长于水而安于水,性也;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

孔子在游览吕梁时,目睹了瀑布从三十仞高的地方飞落,激起的浪花飞溅长达四十里,连鼋、鼍、鱼、鳖都无法游过。这时,他看见一个成年男子在水中游动,以为是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困难,想要投水自尽,于是便让弟子顺流游去救他。

男子潜游数百步后才浮出水面,披头散发在堤岸下行走,还边走边唱。孔子跟过去问他:“我本以为你是鬼呢,仔细观察你才知道原来是人。请问游水有什么诀窍吗?”

男子回答说:“没有,我没有什么诀窍。我起初安于本然,再顺着自己的天性成长,最终回归自然本性。我和漩涡一起沉入水中,又随着涌流一起浮出水面,顺着水势而不凭人力,这就是我游水时所遵循的规律。”

孔子又问:“什么叫做开始安于本然,再变成习性,最后成了自然本性呢?”

男子回答说:“我生在高地而安于高地生活,这就叫开始于习惯;在水边长大,安于水上生活而久习成性,这就叫长大了成为习性。自然而然就那样做了,而不知为什么要那样做,就是成年后顺其自然。”

在《大宗师》中,庄子以鱼在水中畅游来比人在“道”中修习。他提出:“鱼相造乎水,人相造乎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鱼的生存和发展离不开水,人的存在和生活方式则离不开道。这里的“道”,可以理解为宇宙的本源和运行规律,也可以理解为人的本质和生命的意义。

庄子认为,鱼在水中能够忘记水的限制,自由自在地游动,这就是“忘”。在他看来,这种“忘”是逍遥游的必要条件,没有“忘”就不能展开“游”的翅膀。鱼相忘于江湖,就超越了失水的局限性。

同样,人也应该在“道”中修习,达到“无事而生定”的境界。吕梁丈人之所以能在水中畅游无阻,是因为他已经超越了现实环境和技术的束缚,达到了熟能生巧、由技入道的自由境界。他能够驾驭水的流动,顺应水的特性和规律,与水浑然一体,自由挥洒,无所顾忌。

这种境界是与天为一、与自然浑然一体、不知所以然而然的境界,也就是“道”的境界。这种境界的实现,需要超越“有待”,即超越对现实的期待和羁绊,达到“无待”的状态。

只有这样,人才能遨游于无限的自由天地之中,优游自在,无牵无挂,一任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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