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梓淇、钱正昊、高宥辰:曾经的练习生,预备起跑十年后

凝荷聊时尚 2024-07-03 17:45:30

从韩国的《PRODUCE 101》《PRODUCE 48》到中国的《偶像练习生》《创造101》,最近十年里,选秀节目的崛起改变着娱乐圈的生态,催生了一批练习生训练公司的出现,也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热爱唱跳的年轻人投身其中。

但当偶像选秀节目的热度在东亚各国都逐渐降低,出道不再是摆在每个练习生眼前的确凿未来。我们回访了三位在过去十年间选择成为过练习生或是有过出道经历的艺人,从他们的个人故事中回溯一个产业的兴起与衰落。

“大家好,我是熊梓淇。” 哪怕在离开《雪豹》剧组两年后,在电话另一头的熊梓淇仍然可以用藏语流利地和我们打招呼。从《浪花一朵朵》里的唐一白到《爱情的开关》里的周衍照再到《雪豹》里的王旭,每一次出现在大银幕与小荧屏上,熊梓淇都在努力走出舒适区、带给观众新鲜感,而他身上这种勇于尝试的劲头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有了萌芽。

2014年,刚刚从上海音乐学院音乐剧专业毕业的熊梓淇选择了一条与大多数同学完全不同的道路:被送到韩国做练习生训练。尽管从未经历过专业的唱跳练习,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熊梓淇凭借着与生俱来的松弛感和一股不怕失败的冲劲,成功突出重围,获得了前往首尔训练的机会。

熊梓淇男团练习生时期照片

在熊梓淇的记忆中,在首尔练习的日子是苦涩的。作为练习室里最晚进去的后辈,除了早上8点到几乎每天凌晨2点左右的高强度训练,还需要额外做扫地、拖地、擦镜子、倒垃圾的工作。“每天晚上22点常规训练结束后,几乎所有练习生都会留下来自己加练到凌晨。最崩溃的时候是反复练习同一个动作,一首音乐在耳边循环几十次,十分魔性。”

“有的时候一个动作就要练半个小时,比如一个蹲起需要精准到同组的五个人都非常一致才可以。很多韩国的练习生每天都要练习到凌晨三四点,很刻苦,我被他们感染到会继续练习,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可以不睡觉”。

熊梓淇幕后

几次小考取得不错成绩后,熊梓淇得到了和韩国公司签约的机会。但面对一份长达十年以上的合同,他犹豫了。“我要在现在就决定未来十几年的道路了吗?”年少的熊梓淇深思熟虑了三天,还是放弃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回国后,熊梓淇尝试过去应聘上海迪士尼乐园的音乐剧演员,面试成功后但因为园区延迟开园再次陷入了失业状态。就在这个迷茫的节点上,熊梓淇收到了一家公司的面试邀请,成功获得了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出道演戏并加入台湾流行乐男子演唱组合SpeXial的机会。

2016年,熊梓淇加入台湾流行乐男子演唱组合SpeXial,

并随SpeXial推出组合第四张音乐专辑《Boyz On Fire》。

带着对于出道男团的向往,熊梓淇来到了中国台湾,没想到却遭到了猛烈的网络暴力。由于SpeXial的初始成员为四位,每年会有新成员加入,作为后面加入团队的成员,熊梓淇在最开始并不被大多数老成员的粉丝接受。他还记得自己参加第一张专辑《Boyz On Fire》的发布会时,签售过程中有粉丝直接对着他翻白眼,问他“为什么还不退出组合”。

“我的队友会和对方说,‘不要讲这样的话,很不礼貌’。平时录节目我也会习惯性地靠边站、往后站,尽量不要被人看见,但我的队友们会给我很多发言机会,把我拉到他们旁边。”

如果说熊梓淇对于唱跳歌手的向往来源于对于新鲜事物的渴望,那么这种渴望也决定了他不甘于永远停留在一个位置上。在他心中,一个合格的艺人不应该仅仅只有一个技能点,因此当可以拍戏的机会落在他面前时,他再次毫不犹豫地抓住了。

熊梓淇2018年获得亚洲音乐盛典年度飞跃艺人奖。

对熊梓淇而言,歌手是向外表达,演员则是向内探索。“作为一名歌手,你要在你的音乐中感受到一些浓烈的情感表达,然后短短几分钟表达出去;但作为一名演员,可能很多表演方式不需要太过于外化,要更沉静下来去演。这两个职业的反馈周期也很不同,作为演员,一个戏从拍到播有很长的周期;但作为歌手,你唱得好或不好,都有很直接的台下观众反馈,所以我到现在还是蛮放不下歌手这个身份”。

熊梓淇还记得,由于大学学习的是音乐剧专业,刚开始拍戏时很缺乏镜头意识,常常演着演着就自己出画了,闹了不少笑话。他自己没料到的是,《浪花一朵朵》播出后,唐一白这个角色被许多观众喜爱,他也快速收获了大量的粉丝和关注。回想起当初的感受,熊梓淇觉得相较欣喜,扑面而来更多的是一种危机感,“不知道我能再带给大家什么新东西”。

青春励志剧《浪花一朵朵》中的唐一白(熊梓淇饰)(上)

熊梓淇在电视剧《公诉》中饰演张小北(下)

这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不喜欢自我重复的熊梓淇在《浪花一朵朵》后没有选择继续出演一些比较青春阳光的角色。从《国民老公》《爱情的开关》到万玛才旦导演的《雪豹》,熊梓淇始终想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干点不一样的事”。

作为《雪豹》剧组的唯一一名汉族演员,熊梓淇在刚刚进入剧组时,自己有点难达到导演要求的“没有在表演”的表演。开场时那场一镜到底的车戏,导演希望熊梓淇尽量松弛,忘记之前的表演方式。熊梓淇就迅速调整自己,让自己和藏族演员同频,“我们几位演员除了睡觉都在一起,那时候手机没有信号,大家就一起散步,提前体验生活,包括后面开机了,都不觉得在演戏,好像只是大家一起去上班”。

由万玛才旦导演,熊梓淇领衔主演的电影《雪豹》,

入围第80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

荣获第36届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金麒麟大奖。

“我可以在一个‘唐一白’以后再去演五个‘唐一白’,但是那样我会觉得自己是失败的。站在另一个角度来看熊梓淇,我不希望他去重复一成不变的角色,我希望可以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哪怕这个尝试相较之前没有那么成功。”

现在,熊梓淇偶尔还会去重听《Boyz On Fire》这张专辑,虽然当时的声音处理方式稍显稚嫩,他仍然还是会被当时自己那股冲劲所影响。也正是这种拼搏的劲头、这种不甘于放弃的精神,一直带领着熊梓淇走到今天。

早起、练琴、处理工作,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制作音乐,直到凌晨一两点。这是钱正昊不用外出录制时每天的固定日常,数月如一日。2023年下半年,他从美国伯克利音乐学院毕业,正式成为了一名音乐人。

如果拨动时间的转轮,回到2017年末,钱正昊站在入行以来最重要的一个十字路口:是否要去参加选秀节目《偶像练习生》。与大多数从小就接受系统唱跳训练的练习生不同,钱正昊与这条道路的结缘带有很强的偶然性。小学时,因为学校的歌唱比赛,他和几位同学一起组成了一个“小学生男团”,翻唱一些网络流行热歌。

在妈妈的鼓励下,年少时期的钱正昊时常去家附近的音乐机构练琴、录歌。每次一走进录音棚,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改平日的腼腆内向,在录音室里手舞足蹈,完全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

拍立得相片中的钱正昊

钱正昊第一次走入大众视野,是在2014年的《中国新声代》第二季。从来没有在镜头的注视下登上大舞台的钱正昊起初感到非常紧张,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彩排时声音一直发抖,完全忘记了自己应该如何唱歌。“在舞台上会有一种被观察的感觉,但唱歌又是自己一个人的叙述。你被人看着,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和在录音棚里的感觉还是不太一样”。

当《偶像练习生》的节目邀约送到钱正昊眼前时,他有些犹豫:大多数参赛的练习生都有着多年的练习经验,自己在舞蹈和说唱方面与其他人接受的训练有一定的差距。对于未知的担忧让钱正昊久久无法做出决定,经纪人耐心地与他分析参与节目的好处,“软磨硬泡”之下,钱正昊终于决定走出舒适区,去迎接新的挑战。

《偶像练习生》时期的钱正昊

“上节目之前看大家跳舞跳得那么好,我还是有点心慌,担心节目组会以一套标准去评判所有练习生,也担心没有达到那个标准会不好。但后来发现其实还好,自己只要多练练,跳舞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

辛苦,是钱正昊对于参加节目几个月的时间最深的印象。因为节目赛制原因,练习生们需要在三四天的时间里学会一首歌、练会一支舞,同时还需要兼顾真人秀节目的录制。钱正昊记得第二次公演前,录制选歌一直到凌晨三四点,接着马不停蹄地分配歌词、练歌,一直到下午才有休息时间。

钱正昊演出现场

节目结束后,原本无人问津的钱正昊一夜之间收获了大量的粉丝和来自四面八方的关注度。现在回头看那段时间,他觉得初出茅庐的自己完全处于迷茫懵懂的状态,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

综艺、商演、音乐节,各类工作蜂拥而来,但在这个时间节点上,钱正昊却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去美国伯克利音乐学院就读本科。

“当时的热度是比较虚的东西,到了五年后可能什么也留不下来,但如果去学习,可以做出自己的音乐,我觉得自己不会后悔。而且伯克利是我从小就知道很厉害的学校,里面有一些很新、很前沿的课程,比如电子音乐、数字艺术,我觉得在学校里能学到很酷的新东西。”

钱正昊伯克利读书时期(上)

2019年钱正昊18岁时的第一张原创专辑《黄色甲壳虫》(下)

在伯克利音乐学院就读的四年多,钱正昊能够感受到热度的流失、接到的工作逐渐变少。起初这些会让他感到些许失落,但只要注意力重新回到音乐和学业上,对于新鲜知识的渴望立刻便会冲淡这份情绪。

在校园里,钱正昊第一次接触到了视觉与音乐的结合,“因为我偏向电子音乐,台上不会像乐队一样人很多,所以视觉表达也是带领观众进入音乐的一个重要途径”。

他还记得在这门课程的期末表演中,他和同学们在波士顿的一个club里进行了一场演出,教授给了他压轴出场的机会,“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肯定”。他也记得在毕业前的那个学期,自己没日没夜地做毕业作品,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晚上最终凝结成了一份让他满意的视觉音乐作品。

钱正昊近期生活照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没有参加《偶像练习生》就直接去读伯克利,那会是什么样的一条路。我觉得一定会有不同的想法、不同的感受,可能我也不会那么渴望去学一些新的东西。”

回看十年前刚刚站在聚光灯下的自己,钱正昊觉得时间在他身上留下最重要的痕迹便是改变了他对于音乐的看法。从前的他对于音乐的判定标准在于一首歌是否好听,而在自己的曲库不够大时,他对于“好听”的定义也更多来源于流行音乐里的热歌单曲,“这种东西听得多了有时会忘记自己到底喜欢什么”。但现在的钱正昊把音乐看作是一种表达方式、一种传递情绪的媒介,它比语言更加抽象,但也能触达人更深层次的东西。

钱正昊创意写真

钱正昊现在还无法说出他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是哪一首,“永远是下一首吧”这个有些俗套的答案便是他此时此刻的想法。最重要的是,年轻的钱正昊正走在一条属于他的音乐之路上,为世界创造着属于自己的声音。

高宥辰的故事揭示着关于练习生叙事的另一面,或许是更多练习生会面临的故事:曾经有过为了梦想努力拼搏的时刻,也曾无限地接近过出道这个目标,但幸运女神不再降临时,到底应该如何选择。

在高宥辰13岁时,她就意识到了自己对于跳舞的热爱。系统性地学习了3年后,她在16岁时进入了一家韩国公司,成为了一名练习生。对于当时还是高中生的高宥辰来说,成为练习生意味着所有的课余时间都贡献给了训练。每天下午四点下课以后,她就前往公司进行声乐训练、集体编舞训练和个人舞蹈课,训练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但有时她会在练习室里通宵练舞。中学毕业以后,高宥辰成为了一名全职练习生,每天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训练中。

高宥辰形象照

训练的辛苦更多带来的是身体的疲惫,更让高宥辰感到困扰的是看不清方向的未来。她用了五六年的时间,日复一日地训练,只为寻找一个出道成为偶像的机会。但这个机会在哪里,当时的她毫无头绪。

幸运的是,2018年,就在高宥辰想要放弃梦想的边缘,她收到了选秀节目《PRODUCE 48》的邀请。高宥辰把节目看作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想要再全力以赴为梦想努力一次。她还记得自己初舞台表演时的情景,场内的灯光很亮,她几乎看不清下面坐着的观众,只觉得自己在舞台上闪闪发光。

《PRODUCE 48》时期的练习生高宥辰

对于长时间待在练习室里独自训练的高宥辰来说,《PRODUCE 48》的舞台是难得的她可以与观众进行交流的机会,因此她在参赛全程无比珍惜每一个可以在舞台上表演的瞬间。但最终,她在节目中获得了第31名,无缘出道位。

尽管通过节目积攒了一定的粉丝,但当一个又一个全新的选秀节目来袭,更年轻、更美丽、更有记忆点的练习生一波又一波出现在观众的眼前,高宥辰通过节目获得的热度并没有维持太久。人气跌入谷底后,高宥辰陷入了深深的抑郁,不知如何与粉丝沟通,也无法处理好和公司的关系。最终,2020年6月,她在社交媒体上发文表示自己将退出娱乐圈,回归素人生活。

高宥辰生活照

“唱歌跳舞的时候,我应该是一个快乐的人,但我当时不再快乐了,甚至严重抑郁到不想再活下去。我不想每天都过着同样的生活,把所有的青春都放在对出道的期待上。我去公司训练、回家、睡觉、醒来、再去公司训练,就这样生活了许多年。因为梦想,我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但我不想再这样度过我的一生了。”

作为明星的几年里,高宥辰时常感到孤独。她总是需要时刻注意他人的目光,一刻不停歇地维持偶像完美的表象,难过时不能哭,开心时不能大笑。做练习生时,高宥辰总是会想象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可以睡懒觉、可以自由地出门见朋友、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随时都能做想做的事、能够去到全世界各地旅行。

高宥辰在DJ演出现场

现在的高宥辰生活在杭州,是一名会去全世界各地工作的DJ。她还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但她很享受现在的生活。“作为练习生时我收到过很多来自粉丝的爱,现在我想在做DJ时用充满活力的、激动人心的音乐来回馈大家”。

撰文:echo

编辑:yy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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