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津卫的混混儿,好像都成了天津的名片了。在旧天津,能混码头的都是“大流氓”,也叫“大耍儿”。在小范围内争地盘儿的才是“小混混儿”、“玩儿闹儿”,再往下那就叫“狗食”、“狗烂儿”。
老天津卫的混混儿在咸丰年间已经成形,当时的混混儿主要是来自脚行,这是一个卖苦力换饭辙的行当,其成员全都是耍胳膊根儿的车轴汉子,为了保护自己的饭碗不被别人抢走,于是结成势力,谓之“锅伙”,又称“大寨”,自称“混混儿”。
后来的混混儿干什么呢?他们把持行市,闲逛街头,扰害商民,招猫逗狗,惹是生非。这些混混儿的装束都差不多,在清末民初时期这些人大都是歪戴帽子,身穿青色裤褂,不扣纽扣,斜披着青洋绸长衫,脚穿蓝布袜子、绣花鞋,头上的发辫蓄着大绺假发,显得又粗又黑,为了说明身强体壮。
混混儿们以“不怕打,怕不打”为招牌,说起话来提眉横目,摇头晃脑挑大拇哥,走路摇摇摆摆,七个不含糊,八个不在乎。
天津卫有套特有的评书,叫做《混混儿论》,又名《沽上英雄谱》,是上世纪三十年代由老一辈评书艺人马轸华先生创作并演出的评书精品。后经其弟子于枢海先生整理丰富,使其成为评书节目中少有的具有历史考据价值的艺术作品。
马轸华先生曾名马寿延,是张寿臣的师弟,未拜师前用“马君”名,既说相声,还说评书,后用艺名马轸华。
马轸华先生的《沽上英雄谱》成书于30年代,最初是马轸华和三角地的三位老艺人——马凤仪、阎学章、王学涛一起聊天,三位老人讲述清末李金鳌、王金波等人在天津西头永丰屯一带脚行、锅伙的故事,帮马轸华另辟蹊径攥弄了一部新书《李金鳌》。主要内容包括“李金鳌开逛”,“驴市口撞轿”,“锦衣卫桥二次折腿”,“震津门坐镇永丰屯”,“大闹上海滩”等回目。
这套书了不得,因为这绝对是一本“生书”,再加上故事传奇,“书扣儿”足够多,整套书把当时天津独有的特色-混混儿给描写的惟妙惟肖,大有让你听完之后仍觉不过瘾的感觉。据说马轸华先生当年在茶馆说这套书的时候,那可谓是座无虚席,说到“扣上”,不往下说了,您能一个晚上憋的睡不好觉,明天必须到茶馆接着听完,要不又要折腾一晚上。
因为这部书说的都怎么讲究场面的事,大家都爱听,一出来就火了,后来定名叫《沽上英雄谱》,俗称《混混儿论》,因为这部书,马轸华先生成为“评书大将”。
马轸华的关门弟子于枢海也精于此书,四五十年代,他在书馆每说《混混儿论》必能满座,据说李金鳌的徒弟也专门来听他说这部书。
于枢海的儿子于海宽继承了《混混儿论》,九十年代先后在燕乐、谦祥益、金乐茶楼、小梨园等园子演出这部评书。
给您摘一小段,您看看是那味吗,您一定要用天津话来咂摸:
(天津话):约好了西头洼,这边儿派出一个来,一抱拳:“袁三爷!没别的,今天既然咱为这块地盘儿,咱们来来这手儿。”一伸手,从腰后头把小斧子拿出来了,把手往石头砧子上一搁,一扬这斧子,亢一下儿,把手指头剁下一个来,一扬这手,让大伙儿瞧,还剩四个。把这截儿手指头拿这斧子往前一推,这斧子,噹!往木头桩子上这么一剁,这儿滴滴答答血流着,手可不能撂下,满脑袋都是汗!
“三爷,该您了!”
这就是混混儿!袁文会儿什么人物!好!在天津,跺脚四城门乱颤的主儿!跟他剁手指头?!袁三爷伸手也剁,不是不成,他再剁第二个,袁文会儿还得剁第二个,他剁完第二个又剁第三个!这手剁完了,另一只手没法儿剁了,喊过一人来,接着剁!俩手十个手指头都剁干净了,说他不就残废了吗!没事儿,在赌场子里面照样儿干事由儿!俩枯枝儿绑俩小勺,还能掷骰子!
袁三爷能剁手指头吗!但人把手指头已经剁这儿了!斧子往这儿一剁,袁三爷该您了!
袁三爷一瞅这手指头:“兄弟,介是嘎嘛呀!为一块地盘儿,剁下一手指头来!唉,你呀,也是人生父母养,我呢,可也是爹妈养下来的,身上的肉恁么说剁就剁了呢?!”
一伸手,把他那截儿手指头拿起来:“你不在乎,三爷在乎啊!”就把这位剁下来这手指头搁嘴里嘎吱嘎吱一咬,上下牙这么一磨,顺嘴角一淌这血沫子。
您再瞅这位,噗通一下儿就坐在这儿了,斧子也不敢要了,这就算输了,地盘儿归人家了。大家伙儿顺场子往外走,袁三爷一抱拳:“不送”。
这位一跺脚,临上车拿眼一瞪袁文会儿:“袁文会儿,我槽你的姥姥!”
再聊几句天津“混混儿”的黑话,有些话现在还能听到:
开逛:加入混混儿团伙意思。
收逛:加入团伙之后,又因为什么事儿自己退出了。
卖味儿:挨打的时候不还手、不喊疼,用这招一举成名。
摘跟头:挨打的时候受不了疼,丢人的行为。
充光棍:找一帮人,帮忙为非作歹。
拿挂钱:从赌局拿钱。
铺家伙:拿出兵器向对方示威,吓唬对方。
抽死签:两伙人分别用抽签的方式选出人来,用各种自虐的方式决斗,争个高下。
手黑:狠毒,杀人不眨眼。
走基:打架决斗等场合,不按规矩办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