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裘盛戎大师有一个外号,那就是“裘傻子”,这不是一个贬义词,那么为什么裘大师有这样一个外号呢?就是因为裘盛戎大师为人十分豪爽、憨厚,不论是跟京剧同行还是跟戏迷观众之间的关系都是非常好的,可以说是一点名角儿的架子都没有,所以说当时有人称其为“傻子”。
裘盛戎大师性格内向、憨厚,凡和他相处的人无不用两个字评价他“好人”,老舍、曹禹、谢添、赵丹、年维泗、张俊秀、史万春、孙福成、庄则栋、邱钟惠及出租车司机、掏粪工人、饭店服务员等都是他的朋友。在同行间他尊老爱幼,提携青年,尊重合作者,他一生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热爱戏曲艺术。就是对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他也是以德报怨宽厚包容。人们不但喜欢他的艺术,更赞誉他高尚的人品。
解放后,他曲己从人,高风亮节,为了强强联合,他奔走于马连良、谭富英、张君秋、赵燕侠等各位艺术家之间,积极促成了当时实力最强的艺术团体——“北京京剧团”。
解放后,裘盛戎与谭富英携手成立了“太平京剧社”(后更名为北京京剧二团),二人并挂头牌,合作演出新戏《将相和》、《正气歌》、《除三害》等。
从太平京剧社到太平京剧团再到北京市京剧二团,他是副团长;1955年与马连良京剧团合并,他是第二副团长;1956年与张君秋领衔的北京市京剧三团合并,他又成了第三副团长,不仅主动降职,还主动降薪。此外,他积极参与各项社会活动:抗美援朝时期赴朝慰问演出;建国十周年排演了《赵氏孤儿》;积极响应拍新戏的号召,与马连良先生一道主演了著名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结果这出戏成为“文化特殊十年”的开场戏……他更大的成就在于,在演艺生涯中创造了很多净行前所未有的新板腔,如西皮中三眼、反西皮散板、二黄慢板、二黄二六、二黄流水、汉调二黄原板、反二黄原板等等二这些新板腔的出现,起到了充实京剧花脸声腔艺术的巨大作用,大凡经过裘盛戎演出、改编、创作的戏,几乎演一出红一出。
裘盛戎《连环套》
裘盛戎、高盛麟是打通腿儿的师兄弟,在“特殊十年”时,高先生在武汉是被迫害的对象,裘大师去武汉演出时提出要见高盛麟,高先生从还未启幕的幕角处上了台。他穿一件军大衣,戴一顶军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又戴了一个特大口罩,他是唯恐人家认出了他。裘先生急忙迎了上去,连连叫着“盛麟同志”;高先生慌忙摘下口罩,却是欲言又止,似乎是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称呼,只是紧紧地握住了裘先生的手,两人坐在还卷着的台毯上聊了起来。
裘先生说:“要是没有新社会,哪有咱们俩!”又说,“盛麟同志,要努力斗私批修啊,要取得群众的谅解,争取早日解放。”这些,不用说,都是当时的“官话”、“套话”,但听得出来,裘先生是真诚的。
高盛麟演出《挑滑车》后与马连良,谭富英,裘盛戎合影
裘盛戎大师从二十几岁起就开始收徒,他的徒弟大致可分为两批,一批是在三十年代、四十年代收的弟子,另一批是在五十年代、六十年代收的弟子。难能可贵的是,裘盛戎先生不仅是位出类拔萃的好演员,还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师父。他在向裘门弟子传道、授业、解惑的过程中,奉献出了一颗赤诚而睿智的心。
方荣翔十几岁时,曾在北京拜张鑫奎为师学戏唱戏。这时他受到了裘盛戎那独有风格的强烈吸引,于是他不论裘盛戎在哪家戏院演戏,他都追着去看,在台上演戏,他也努力模仿裘盛戎的声腔。这一切被裘盛戎的弟弟裘世戎知道了,就把他带到了当时住北京西河沿大沟沿胡同的裘家,把他介绍给裘盛戎。
裘盛戎先生听三弟世戎介绍了方荣翔的情况,所以一见他进门便十分高兴,很快便拿过胡琴来,热情而爽快地问道:“你唱西皮还是二黄?”方荣翔心里本来准备好的寒暄问候的言辞都没用上,没想到刚见面就让他唱,所以他心里有点慌乱,一时不知所云地答道:“唱什么都行!”这句话显然说得不大得体,但裘盛戎并不计较。于是,由裘盛戎亲自操琴,方荣翔先唱了《草桥关》的二黄唱腔,然后又唱了《铡美案》的西皮唱腔。
方荣翔努力模仿裘音裘味,又加上裘盛戎亲自以琴领路,几段唱都唱得比较圆满。裘盛戎听到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的嗓音居然与自己有几分相象,又见他确实是在力求学习自己的唱法,也感到挺满意,不禁一边拉着胡琴,一边微微点头。这天中午裘盛戎留荣翔在家吃午饭,并对他说:“以后天天来,我有空就给你说说!”
以唱武花脸闻名的张鑫奎是个开明的人,他对方荣翔背己学裘的行为不仅给予了宽容,而且在裘盛戎与刘宗杨合演《连环套》那天,特意到后台直接找到了裘盛戎,替方荣翔提出了拜裘为师的要求。在裘盛戎欣然应允后,助人为乐的张鑫奎立马在后台的祖师爷像前焚上香,对方荣翔说:“我做引荐师,快给你裘师父磕头!”就这样方荣翔给裘盛戎磕头拜师,向在场的其他长辈也磕头行礼。年方二十几岁的裘盛戎就这么爽快地收了方荣翔这个穷孩子为徒。
若干年后,以裘派名净闻名于世的方荣翔曾这样对人说:“老师(指裘盛戎)那时境况并不好,住两间西屋,每天上园子(演出),要赶几包,很累,为衣食奔走,已经很够呛了,还要教我们,他是分文不图的。”
裘盛戎于六十年代收孟俊泉为弟子的情况,也是一个明显的事例。孟俊泉是北京市戏曲学校的学生,并且得到了当时任该校校长的名净郝寿臣先生的亲授。然而,孟俊泉在大量看戏观摩的过程中,却被裘盛戎的艺术风格迷住了,他禁不住自学裘艺,并在一次演出《铡美案》时没有照戏校所教的唱法来唱,而是照裘派的唱法来唱的。
孟俊泉为恩师配像《李七长亭》
他这样做了以后,心里也很不安,深恐引起郝老不快。郝寿臣先生不仅对小孟学裘的兴趣表示理解,而且后来曾亲自带领学生看裘盛戎的《姚期》,并对裘派艺术的特点加以分析,鼓励学生学习。从此,孟俊泉热衷学裘的劲头更足了,他在舞台实践中也尽力按照裘派的演法来演,当时有人送给他一个“小裘盛戎”的雅号。北京戏校有个孟俊泉,以及他热爱裘派艺术的情况被裘盛戎本人知道了。他看了孟俊泉的戏,一股爱才之心油然而生。于是他决定收这个徒弟。
“哎,我是裘盛戎。请找孟俊泉接电话。”裘盛戎拨通了电话。
“我是孟俊泉,请问您是谁?”小盂跑来接电话,但听说是裘盛戎先生直接给他来的电话,他有点不敢相信,所以还是彬彬有礼地问了一句“您是谁?”“我姓裘,我愿收你做我的徒弟,你愿意吗?”裘盛戎主动提出收孟俊泉为徒。
第二天孟俊泉即赶到裘家,表达对裘师敬仰感激之情。裘盛戎与孟俊泉之间的师徒名分就这样在一个电话中确定了。
名净李荣威也曾追忆起他当年去裘家学戏的情景,李荣威比方荣翔年龄略小,当年也一度与方荣翔一起去裘盛戎先生家学戏。李荣威回忆说:“裘先生不大爱说话,但待人没架子,见了人特别客气,对徒弟、学生也好。我与方荣翔一块在裘家学戏。有时裘先生与高盛麟在屋里谈话,谈完了上北海公园,就对我说:‘走,跟我们上北海玩去。’从北海出来,又带我上‘馅饼粥’吃饭。晚上庆乐有戏,他让我坐他的包车先去,他为了散散步自己走着去。”裘盛戎把向他学戏的徒弟、学生视同家人、子弟一般,而不讲究那套封建主义的师道尊严。
裘大师的艺德,艺品,人品,绝对是后人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