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常言说得好:千里姻缘一线牵。
1978年我入伍边疆某汽车团,与我同年进入部队的有一位陕西宝鸡的战友-张新民。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1982年回家探亲时,竟然因为五毛钱,结下了一段好姻缘,让我们所有战友都羡慕不已。
为方便阅读,以下采用第一人称叙述:
我叫张新民,1958年出生于宝鸡凤县的农村,在家中排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1978年3月,我成功验上了兵,告别家人后,便一头扎进了军营,此后一呆就是三年多时间。
在1982年元旦节(农历腊月初七),我在军人服务社买了许多东西,有糖果、麦乳精、饼干等吃食还有一匹布,便踏上了回乡的火车。阔别家乡亲人三年多,心里实在是想的不行,恨不得有双翅膀能够飞回家。
经过一段漫长的旅程,我终于在宝鸡站下了车,然后换乘汽车到凤县。抵达之后已经是下午5点钟了,老家农村距离县城有十多里地,我打算走回去,也就一个多小时而已。
出了汽车站,听着周边熟悉的乡音,我先去咥了一碗热米皮和菜豆腐,这东西我在边疆想了三年多了,如今终于又吃上了,特别满足。正当我美美的吃着热米皮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进了小饭馆。
她手里拎着一袋东西,一张一张桌子的推销。但在汽车站附近饭馆就餐的人,基本上都是赶路的旅客,很少有人搭理她。等她走近了,我才发现是一个姑娘,年龄应该不到20岁,穿着一套蓝色的工装,看样子应该是捡别人的。
可能是无人问津,导致姑娘信心受挫,她有些沮丧的走到我跟前,问道:解放军同志,我这有挖的野生葛根,你能买点吗?
我们凤县中药材资源很丰富,也是葛根的主产地之一,当时自然生态好,野生葛根并不少见。但是也正是因为比较普遍,通常也很少有人会专门去买。可能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一开始,她和别人一介绍,大家才会没兴趣。
我问她怎么卖?她回答五毛一斤。我犹豫了一下,因为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市场价是多少。
可能是看到我犹豫,她一下子着急了,慌忙将整个布袋子递了过来,说道:同志,只要五毛钱,这些都给你。我接过袋子,拿出里面的葛根看了一下,品相还可以,大约有两斤左右。
我有些诧异,按她挖的这药材品质,完全可以送到药材公司去啊!那边是国营单位,收购价格公道,根本没必要到街上自己来卖啊。
姑娘苦涩的说:她之前一直都是卖给药材公司的,那边就是收五毛钱一斤。但是两个月前,那边就已经不收了,说是收购的太多了,要暂停到春节过后再收。没办法,她只能到街上来碰运气,但平常百姓用这类中药的很少,所以她卖的并不好。
看着她满怀期盼的眼神,我实在不好意思说不要,就从兜里摸出一块钱递给她。她却连连推辞,说的五毛就只收五毛。我拗不过她,看着她干瘪的嘴唇,突然灵机一动,就让饭馆再来一份热米皮和菜豆腐。
然后我认真的说道:那说好的五毛就五毛,我也不跟你犟了。但这顿饭是我请你吃的,你可不能跟我客气。姑娘本来还想要推辞,但看我态度坚决,加上本来可能就早已经饿了,就顺从的坐下吃饭。
吃着吃着,姑娘竟然流起了眼泪。我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到她稍缓情绪后,才说起了她的故事。
姑娘姓黄,他爷爷是隔壁甘肃两当县人,当时流落到凤县这边,娶了她奶奶后就落户到这边。她父亲是家中的独子,63年的时候有了她,她还有一个小她四岁的弟弟,一家六口过的不富裕,但也算不错,她爷爷会采药,依靠采药能补贴一大部分家用。
但在1974年,她父亲得了急性黄疸肝炎,病情发展的很快,不到一个月就去世了,而她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神志都有些不正常,后来也跳井自杀了。家里就剩下他们两个小的和两个老的相依为命,艰难度日,她小学毕业就没有读书了,全家供她弟弟一个人读书。
自从她父亲出事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馆子里的东西。以前父亲赶集归来,还会给她和弟弟带镇上的肉包子、核桃馍,但一切都没有了。时隔多年,她想起这些就很难过。
一年前,爷爷身体也不行了,家里彻底没有了外部经济来源,只能靠着几亩田地勉强果腹。没办法,她便背起了背篼,让爷爷教了她一些辨认药草的方法,就开始了采药生涯。但她一个姑娘家,也不敢往深山去,只敢在附近的山上转悠,所以收获有限。
她之所以寒冬腊月还要到县城来卖葛根,是因为她想要存钱买点肉,给爷爷、奶奶还有弟弟补一补身子,另外她还要给弟弟存钱准备学杂费。
听了她的话,我的心被触动了。她才18岁,就已经扛起了家庭的重担,而我虽然已经23岁了,在部队上也磨炼了三年多,但和她比起来,却好像温室中的花朵一样。
从饭馆出来后,我们一起走路回家。在闲谈中,我知道她家其实就在我们隔壁乡,距离也不远。冬天天黑的早,我便决定送她回村,然后再回家。
走在路上,我们聊了许多,我跟她讲自己开车翻越昆仑山,遇到的种种险情,她时不时的发出惊呼,并对我会开车能跑那么多地方表现的非常羡慕,让我隐隐有些自得。
将她送到村口后,我便回了自己家。到家后,父母还抱怨我怎么回来的这么迟?我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了过去。晚上当我躺在床上时,却久久难以入睡,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黄姑娘的身影。
在家待了几天后,我实在忍不住了,就跟父母撒谎说,有战友帮忙让带口信,自己要出去一趟。我去了黄姑娘他们村的村口等,但我不知道她家是哪家,又不好意思进去问,而且一个大男人去打听人家姑娘家,对她也不好。
我在村口等的时候,一个大娘看我走来走去,就问我:“小伙子,你是不是在这等人?”我说是,扯了个谎便说,自己是黄家的远亲,刚从部队回来探亲,听说他家出了事,就过来看看。
大娘看我穿的军装,又听我说是从部队回来探亲的,就没怀疑,领我去黄姑娘家。路上大娘还叹气道,说一家人命苦,老的老小的小,黄丹以后说婆家恐怕有些困难。我这才知道原来黄姑娘的全名叫黄丹,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大娘领我到家后,便吆喝着:黄丹,家里来人了!还是个当兵的呢?黄姑娘从屋里出来了,看到我后明显有些错愕,我给她使了个眼色,抢先开了口:丹丹,我是你表哥啊,好多年没见,你都忘了我了吧?
黄丹接过话茬,谢过了大娘,便领我进了屋。屋里陈设有些破旧,但收拾的井井有条,看样子都是黄丹拾掇的。奶奶在灶台边烧火,爷爷带着弟弟出去捡柴火去了,现在爷爷干不了重活,只能干一些手脚活。
黄丹和奶奶介绍了我,说我是他的一个同学,路过过来看看。奶奶看了看我,可能觉得不像,但也没说什么。我想和黄丹单独聊聊,就跟她说,上次你不是说想要买肉吗?我知道哪有卖的,价格很公道,咱们一路去买了吧,买了我正好能帮你拿回来。
黄丹跟奶奶说了一声,就和我一起出了门。走在路上,我俩都没有说话,实在忍不住了,我便直接跟她说:黄丹,你还没有对象吧?你看我咋样?
我这句话显得有些莽撞,但也代表了我当时的真实想法。因为我觉得这姑娘太好了,性格坚强、有责任感、料理家务也是一把好手,能娶她做老婆简直是赚大了。
黄丹没有拒绝,但也说了她的顾虑,也算是条件吧。一是她弟弟当时14岁,正在上初二,学习成绩很好,学校的老师说有很大希望能考上中师,所以她起码得供到弟弟上了中师;二是将来爷爷奶奶的养老送终,虽然弟弟说了都他管,但是她不想全甩给弟弟,自己要负责一个。
听完她的要求,我没有任何犹豫,便说道:“你说的都是人之常情,小弟是读书苗子,如果能考上学,将来就跳出农门了,肯定要全力支持,爷爷奶奶对你有抚养之恩,给他们养老送终是我们做小辈应该做的。”
黄丹听了这话非常高兴,一路上我们有说有笑,去集市采买了一些过年用的肉、油、调味品等东西,送她回了村。
回家后,我跟父母说了此事,母亲听后有些不太乐意,觉得她们家条件差,负担也重。父亲却看得很开,他打断了母亲的抱怨,说道:“老大也要22岁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听他说的这姑娘人不错,家庭条件是差了点,但也只要坚持几年,等她弟弟学上出来,都会好的。”
父亲一言就将此事定了下来,腊月二十六,托关系找了个媒人上门去说亲,恰好就是当时领路的那位大娘。她看到我后就笑道:小伙子不老实啊!我回去一想,黄家在这哪有远房亲戚啊?
事情很顺利,黄丹当时只有18岁,还不够法定结婚年龄。最后双方定下来,就在84年春节时结婚,那时候我当兵正好满了6年,可以申请第二次探亲,再请婚假,时间就非常充裕了。
回到部队后,我们俩就开始了漫长的异地恋。我们文化程度都不高,我初中,她小学,所以写信也都是一些家常琐事,很少有书中写的那种甜言蜜语,就在这一封封信件中,我们的感情越来越深厚。
1984年春节探亲,我和黄丹领了结婚证,从此成了真正的一家人。婚后没多久,我便返回了部队。在和战友们发喜糖时,他们起哄要我讲讲认识的过程。我讲述了我们相识的经历,战友们纷纷起哄称我五毛钱骗回了个老婆。此后1985年大裁军,12月份我退伍回了老家。
小舅子也确实争气,最后考上了中专师范,成为了一名教师,成功跳出了农门。后又经过自己的努力,进修拿到了本科学历,现在已经是我们当地中学的校长。成功后的他也很感恩,对他姐姐和我都非常尊敬。
爷爷和奶奶在1996年和1999年的时候走的,都算是高寿,也没受啥痛苦,丧葬都是我一手安排的。
我和黄丹从相识到现在已经40多年了,我很庆幸自己当年的主动出击,面对她提出的条件也没有丝毫犹豫,从而收获了一段幸福的好姻缘,可能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