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京事变中,洪秀全指使韦昌辉等人杀死杨秀清,却在三年后替杨秀清平反并恢复地位。这种看似矛盾的行为,有人说是因为杨秀清深得民心军心,所以洪秀全不得已而为之。其实洪秀全是玩弄权术的高手,替杨秀清平反,虽然确实有不得而的因素,但更多的,却是出于利用东王这个招牌巩固自己权力的需要。
先贬东孽,再颂东升无论是对太平天国抱何种立场的人,同情也好,憎恶也好,都会承认一点。发生在1856年9月1日深夜的天京事变,杨秀清被杀,是整场运动的转折点。
洪秀全杀死杨秀清之后,宣布杨为叛逆,撒消封号,贬称“东孽”。
李圭《金陵兵事汇略》里记载:
“北贼探伪诏出,言天王有诏诛秀清,谋逆希僭大号,众共殛之!贬为东孽。”
此时的洪秀全,恨不得在杨秀清身上踏上一万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但这种“妖魔化”趋势很快被叫停,随着韦昌辉被杀,打着“为杨秀清报仇”旗号的石达开回朝辅政,杨秀清的评价问题被搁置起来,既没有继续贬低,也没有平反。东王收的那些同姓义弟,如杨辅清、杨雄清、杨宜清等等,仍然在外不敢回朝。
在石达开出走后,情况开始扭转。太平天国戊午八年(1858)的新历,杨秀清的名字重新列入。而这一年的11月,英国特使额尔金率舰队进入长江,洪秀全在给额尔金的诏书中提到:
“爷爷预先降圣旨,师由外出苦难清,期至朝观遭陷害,爷爷圣旨总成行。太兄赎罪把命捐,替出世人万万千,东王赎病同哥苦,瘟脱归灵谢爷恩。”
这种“天话”体诗句内容十分含糊,其实就是说杨秀清被杀是天意,虽然遭陷害,也是天父要他升天,和当年耶稣受难一样。洪秀全将杀死杨秀清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到了第二年,也就是1859年11月,洪秀全颁布诏书,规定每年天历七月二十七日(也就是三年前天京事变的同一天)是“东王升天节”,这等于公开为杨秀清平反。东王升天节简称为“东升节”,“七月念七东升节,天国代代莫些忘,谢爷降托赎病主,乃寞世人转天堂。”
于是,在杨秀清死后,完成了从“东孽”到“东升”的转变。不单如此,杨秀清在死后还获得了长达37个字的头衔,里边包括了“传天父上主皇上帝”“真神真圣旨”“圣神上帝之风雷劝慰师”等古怪莫明半人半神的称号,比起没死之前还要显赫。
那么,洪秀全为什么要替杨秀清平反?
没有东王,就没有天王可以这样说,没有东王,就没有天王。
有人会说这是因为杨秀清很得人心,是太平天国前期最重要的决策者,策划了众多战役,也一手提拔了大量优秀将领,如陈玉成与李秀成等。没有东王的谋划,就没有天王的一切,所以洪秀全是为了挽回人心而不得不将其平反。
这些只是表面,事情没那么简单,太平天国的性质,归根到底就是一个神权政权。洪秀全统治的权力来源,除了早期那个升天见到天父天兄的幻梦,主要就是依靠广西传教时期杨秀清、萧朝贵搞的那一套天父、天兄传言,尤其是杨秀清的“代天传言”。
正是三人的默契配合,连天父穿什么衣服,留多长的胡子,面色是怎么样,肚子有多大,都可以由“天父天兄”来认证,洪秀全梦呓一般的升天所见才有了说服力,才可以控制住所有教众,才可以把其他也玩“天父天兄”上身的争权夺利者一个一个贬为“妖魔上身”,逐出拜上帝会。
尽管洪秀全教主的权力被杨、萧二人借“天父天兄”上身夺取得七七八八,二人玩弄洪秀全于股掌之中。但凭心而论,没有“天父天兄“上身,洪秀全的天王就没有了神圣光环,没有这一光环,所谓“天王、幼天王”便缺乏君临天下的理由,洪秀全的宗教理论也难以自圆其说。
因此不管洪秀全内心对杨秀清有多痛恨、有多害怕,也不得不最终给杨秀清平反,杨秀清头上的神圣头衔也只能越加越多。
而且,一个死人,无论怎么颂扬、加封,都毫无威胁,毫无政治风险。
利用“幼东王”,洪秀全彻底控制朝政对于洪秀全来说,最理想的还有一点,就是杨秀清死了,又可以继承他的政治地位。
按照太平天国传统,爵位世袭,如果东王平反了,那么就要找一个幼东王来袭爵。
杨秀清的孩子早就在天京事变里就死光了,而他所收的那一堆义弟也没有血缘关系。因此,洪秀全想出了一个主意,把自己的第五个儿子洪天佑过继把杨秀清,反正死人也不能表态。这位洪天佑就成了幼东王,称为“天佑子侄”——一半儿子、一半侄子。
要注意,这位“天佑子侄”并非中国传统过继儿子继承香火那么简单,洪秀全是想通过这位“幼东王”,加强巩固自己的权力。
这位东王继承人继承了原来杨秀清的地位,包括“左辅正军师”。还不到十岁的年纪,就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满朝权贵的第一名,排在他前边的只有洪秀全与幼天王、光王、明王三位哥哥。”幼东王“成为“名正言顺的”朝臣第一”。
以前要由杨秀清盖印的文件,一样要过来找幼东王盖。洪秀全后来干脆直接下旨,“内外本章”只许盖幼东王一个人的印,连干王洪仁玕都不许再盖。但幼东王只是一个年幼的孩子,什么事情都管不了。那么,太平天国的权力到底集中在谁身上,还需要多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