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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王府小妾,但我有了个新相好。
他是俊俏的小侍卫。
好是好,就是性子冷了点。
我拿一半月钱讨他欢心,他还不屑一顾。
为了压制他,我故意说,再不听话,我要另结新欢。
那日他冷着脸坐上厅堂主位。
一众侍从如鱼贯而入,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王爷。」
我呆若木鸡,他却勾唇冷笑。
「怎么,想绿本王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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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侯府新来了一个俊俏小侍卫。
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看着看着,我就鬼迷心窍。
大着狗胆撩他。
「小哥哥,成亲了吗?
「我猜肯定没有。
「巧了,我也没有。」
他停下手里操练的长枪,光着臂膀,腹肌像绷紧的弓弦。
晶莹剔透的汗珠,顺着两条深深的人鱼线,流入我心里。
他微微蹙眉,也是好看的。
「你哪房的?」
他是新进府的,不认得我正常。
「西……西晋苑的丫鬟小枣。」
小侍卫身形挺括,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我一下被唬住了。
他微微蹙眉:「西晋苑的丫鬟?你意欲何为?」
我吞了吞口水:「做我的相好。」
他似乎被气笑。
「相好?
「你可知我是谁?」
2
还能有谁?卖身进府的末等穷侍卫呀。
不然怎会分配到侯府最偏的院落。
「不管你谁,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其实,我撒谎了。
我才不是西晋苑的丫鬟。
我是西晋苑新采买来的王爷小妾。
继母贪图富贵,老王爷又不知羞地垂涎年轻美色。
继母给我下了药,昏迷着抬进王府的。
又听说王爷是个七老八十,耄耋之年的老头。
我才十七。
真是浪费好年华啊。
好在他出征在外,八月底才归府。
我早就订好八月初下江南的船票。
但此之前,人生放纵一次又何妨?
「跟了我,我每月给你二两银子贴补家用。」
不图我的人,他也得图我的银钱吧?
够大方的了,那可是大半的月钱啊。
他眉眼清隽地盯着我半日,没作声。
行吧,我年轻貌美又贴银子,他都不要。
真是不知好歹。
我转身就要走。
他却又散漫地开口。
「行啊。」
3
我跟他约好。
只许我来这个破院落找他。
不许他去西晋苑找我。
不然就露馅了。
说着就大方地从荷包里掏出二两银子。
「给,你这个月的体己钱。
「你这衣服质地不错,就是太素了,拿去买两件艳色点的衣裳穿。
「那个教坊司的公子们,穿的桃红柳绿的新款式就不错。」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你拿我跟教坊司的小倌比?」
冷着脸也是好看的。
我马上狗腿说:「没,你比他们好看百倍不止。」
可能是我的马屁拍到位。
他脸色缓和了不少。
我把银子塞进他手里。
他怔了一下,还摇摇头笑了。
真是奇怪,我就当他是高兴笑了吧,毕竟白得了二两银子。
「那我走咯,明日再来找你。」
他冷哼一声,算是同意,转身就往里屋走。
我想了一下,不太对。
怎么说,我现在可是付他银子的金主。
他对我就这个态度?
我双手叉腰:「你这是什么态度?」
他拿眼睨了我一眼:「你要什么态度?」
我吞了吞口水:「至少要送我到大门口吧?」
他好看的眼眸似乎透出一种无语的眼神。
喉间轻笑一声:「你确定要我送你到院门口?」
我差点忘记,我们这种关系,确实不宜高调。
说难听点,是见不得光。
我名义上还是王爷的小妾,尽管有名无实。
虽然这王府里的人都很奇怪。
个个对我客套有礼,也不大管我。
但是我若被发现跟侍卫勾搭一起,那不得浸猪笼啊?
为了挽尊,我假装不在意笑了笑。
「开玩笑而已,不用你送,我们现在还没那么熟。」
他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
4
自从认识了小侍卫。
对了,他告诉我他叫子卿。
在王府的日子也变得没那么无聊了。
每日晨时过来陪他练剑。
晚间过来陪他赏月吃酒。
就是他性子傲了一点,连小手都不让摸的。
我算了下日子,到八月还剩下不到三个月。
我总不能花了银子,一口肉都吃不到吧。
而且子卿这人有一个不好的毛病。
从来都是看着我布菜,倒酒,收拾残羹。
我让他做,他就一句话:「不会,不习惯做。」
我被气笑:「你是侍卫,要伺候主子的,你手就那么金贵?
「平日在家不干活吗?」
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不可能不干活呀。
他就冷哼一声:「没干过。」
真把我噎住了。
好好好,就你高贵。
算了,自己花银子找的相好,就宠着吧。
「那给我倒酒总会了吧?」
他也不说话,但还是给我满上了一杯。
我偷偷乐了,还算听话。
酒过半巡。
我色胆起,直接握着他的手。
第一次握男人的手,我心跳如雷如鼓。
好在他面色如常,也没推开我。
月下看美男,越看越美。
胆子愈发大了。
「子卿,这么久了,我们总得干点正事儿吧?」
「嗯,什么正事儿?」
「我们又不是太监和宫女对食,这么说你懂吧?」
他勾唇一笑,眸光灿若星河。
「哦,你说相好的事儿啊?」
5
我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但气势不能输,我还能被他一个小侍卫看不起不成?
「我,我可是给你银子了。」
他撩开眼皮看了我一眼。
「猴急什么?」
「快没时间了。」八月快到了,我跟他白白磨蹭了两个月。
他眼眸暗了暗。
「着急撩下一个侍卫?」
我可不能告诉他,我八月份要坐船逃跑。
「不是,我这个人吧,从小就性子急。
「连吃饺子都喜欢吃烫烫的。」
我突然间想起下一句,汉子也要玩壮壮的,脸又红了红。
「急也没用,现在不行。」
我狐疑地看着他。
他突然解开外衫。
露出精壮的背部,「前些日受伤了。」
果然背部又添了两道剑伤。
之前他练枪时,我就发现了,这人身上伤蛮多的。
果然,侍卫的活也不是那么好干的。
我咬咬牙,又从荷包里掏出一两碎银。
「拿去,买点好的膏药涂一下。」
他看我的眼神,还挺不屑。
「一两银子?」
我差点咬碎银牙。
「只能给你二两,再多我没有了。」
我一个月就六两月银,已经前后给他四两了。
果然,养男人什么的,最费银子了。
现在养都养了,还没吃到肉,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他冷哼一声,算是同意。
「喏,送你的。」
我把新绣的荷包递给他。
「野鸭子?」
我气死:「鸳鸯戏水,是鸳鸯。」
他撇嘴:「你女红真差。」
他嫌弃归嫌弃,还是收下了。
我让他挂在腰间,他也没反对。
果然,花银子了就不一样,变得听话许多。
6
日子一天天细细碎碎地过去。
我见他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趁他给我倒酒的间隙。
大着色胆子握住他的手。
他瞥了我一眼。
突然冷冽地说了一句。
「闭眼。」
啊。
他忽然搂着我的腰,温热的气息扑鼻而来。
跟他人一样,干净清冽的气味萦绕在我唇边。
只是蜻蜓点水般吻了我一下,又推开我。
「啊,这么快。」
我都还没回味过来。
他笑了:「没撩过其他人吧?」
「没,没有,就你一个。」
他似乎有点满意地笑了。
他又低头凑近,我羞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半晌,也没动静。
我睁开眼,只见他背着手:「下来。」
不多时,院子里大树上就飞下两个人来。
长得无比壮硕,跟铁搭似的。
我蒙了一下:「谁呀?」
我小心肝一颤,完了,难道我们的「奸情」被发现了?
只能拼一把了。
我倏地挡在子卿面前。
「要抓就抓我,是我勾搭他在先,他没什么错,他唯一的错就是长得太勾人。
「铁塔兄弟明鉴,我们目前还是清白之身,罪不至死啊。」
两个大铁塔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子卿被气笑了:「你胡说什么呢?」
我索性坦白:「我不是丫鬟,我是新采买的妾室。」
子卿却没有太大反应。
我急了,「咱俩一起给王爷戴绿帽子了,要掉命,你不急啊?」
铁塔兄弟瞪大了眼睛看我。
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子卿轻咳了一声:「他们是跟我共事的……兄弟。」
害我吓得腿软,是自己人早说嘛。
「你也是蛮厉害的,才来王府不久,兄弟挺多呵。」
不对,他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丫鬟的?
他也没理我,丢下一句:「我跟他们还有事要说,你先回去。」
在他的冷声下,我也不敢不听。
哎,今天的风花雪月算是泡汤了。
我这个相好,真有本事。
那两个铁塔兄弟都对他毕恭毕敬的。
看来前途无量。
本来还想着把他一起带走。
做一对亡命鸳鸯。
算了,别耽误人家前程。
7
自从那两个大铁塔来找他后。
我已经整整五日没见到过子卿了。
有点像话本子上写的,茶不想饭不思的味道。
这样怎行呢?
我早晚要走的人,可不能长恋爱脑子。
我继母虽然这次不做人,把我给卖了。
可自从我爹死后,她对我还算不错,供我吃穿长大成人。
平日里也算对我有过一些教诲。
她说过,想忘记一件事,就转移注意力。
比如她想忘记我那早死的爹。
她要么天天喝醉酒,要么趴在墙头偷看隔壁打铁的壮汉。
嘴里还念念有词:「今天又没脱衣服,差评。」
总之,继母嘴里总有一些我不太懂的,稀奇古怪的词儿。
我耳濡目染下,多少习得她那不太正经的法子。
王府新来的花匠周集就挺不错。
斯斯文文的。
虽然没有子卿那么俊美,但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而且一逗就脸红。
「让我猜猜,你今天种的是什么花吧。
「是我心上的花,对不对?
「你什么花都种得不错,就一种花种不好。」
他一脸纳闷:「什么花?」
「情花。」
换他脸红得像虾子。
我没干什么,就过过嘴瘾而已。
可当天晚上,我床头就立了一个黑影。
吓得我一激灵,醒了。
「谁?」
8
子卿大刀金马地坐在我的床榻上。
「这里是西晋苑,你怎么进来的?」
他的俊脸隐在暗处,晦暗不明。
气场却莫名强大,阴冷。
「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行行行,就你有本事。
「苏小枣,换新相好了?」
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你说周集啊,没有的事,我就跟他聊聊天而已。
「再说,我银子不都在你那儿了,哪有银子给他。」
两个,实在是养不起啊。
他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他是不是有点吃醋啦。
这个认知,让我不知为何突然心花怒放起来。
刚想上手摸他。
却被他一个反手,压在我身上。
低头,碾压式地咬在我的唇上。
不同于上次的蜻蜓点水。
这次很久很久。
久到我呼吸不畅。
他的喉咙间低笑一声:「不会换气吗?笨蛋。」
我伸出爪子揽着他的脖颈。
「再,再来一次。」
我就不信,我不会换气。
这种事我不能输的。
他眼眸闪了一下,唇角慢慢上扬。
屋内温度渐渐升起。
门外却突然站着两座铁塔。
月光的映衬下,壮硕的影子稳稳地映在窗纸上。
叩叩叩。
「何事?」
「王……南边急报。」
我嘟囔了一句:「什么王?」
「完犊子。」子卿轻描淡写道。
完犊子,南边急报,看来事态严重。
难怪子卿深吸了一口气,把撩开的衣裳重新给我系上。
「乖,下次吧。」
他翻身下床,头也不回地走了。
气得我捶床。
这两位铁塔兄,回回碍我事。
9
第二日傍晚,霞光正盛。
我坐在西晋苑,头上搭着话本子打盹。
突然头顶一片光亮,话本子被拿开。
「别看了,跟我走。」
身形玉立的子卿,弯着腰看我,然后把我从藤椅上拉起。
我吓得都清醒了。
「你疯啦,天还未黑,你竟大剌剌地走进来。
「守院子的看见,我们还要不要活命啦?」
他也不管我,拉着我就往外边走。
我死活抗拒。
却没想到,守院子的两个家丁,就跟瞎了一样。
垂眼看地下,就不看我们。
「哦,我明白了,他们也是你兄弟?」
「嗯,算是吧。」
「嘿,你真厉害。」
子卿突然,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
轻叹了一声,拉着我就往王府里的清湖走去。
那里现在荷花开得正盛。
他拉我上了一只小船。
慢悠悠地划入藕花深处。
这里别有一番天地。
一人高的荷花密密实实地遮挡着我俩的身影。
水里的鱼儿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
我用手一撩湖面,鱼儿轻轻四处散去:「真好玩儿。」
清冽的男声从背后响起。
「有我好玩儿?」
啊,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吗?
我一转头,一个吻稳稳地落在我的唇上。
「唔……天还黑,不好吧……
「那两个铁塔兄弟一会儿又要来了。」
「不会,他们找不到这。」
这人就是霸道。
从头至尾,一副要把我亲晕的模样。
手还没闲着。
「不要……
「哎呀,别扯坏我衣衫……
「哎,随便你啦……」
微风拂过,卷起一池涟漪。
小船像漂在海面上。
被浪花卷来又卷去,久久才归于平静。
10
这顿大肉我简直吃撑了。
哭了好几回。
最后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他才放过我。
他敞开了衣裳,劲瘦的腹肌泛着密汗。
简直又禽兽又美好。
他轻轻地亲了一下我汗湿的鬓角。
嘲讽我:「这就不行了?」
把我往他怀里搂了搂。
「不行,要死了。」
等我缓过神来时。
我用脚趾踢他。
「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
我以为就他平日一副清高样,定不会说与我听。
没想到他却坦诚相告。
「南边倭寇近日频频来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尤其是朝中还混入倭人细作,要肃清他们,还需要一段时日。
「朝中细作要抓,叛党要除,南边倭寇势力日渐强盛,接下去无法日日陪你了,你自个儿先玩着。」
我都有些听蒙了。
他一个小侍卫怎的要操如此多的心。
他想了一下说。
「岭南一带出了个抗倭的民间组织,首领是个女子,巾帼不让须眉。」
他脸上颇有几分钦佩的意味。
我承认我小女子作态,有点酸了。
「你看上人家了?」
「胡说,是一个中年女子,名唤大翠花,你认识吧。」
啥?大翠花。
我震惊地坐了起来。
这不就是我继母的大名吗?
继母把我卖了,然后跑去抗击倭寇?
仔细想了想,这确实像是我继母会做得出来的事儿。
她就是一个奇女子。
经常嘴边挂着:「这儿的鱼儿多原生态啊,你知道吗,娘那个世界,小日子一边讲环保,一边往海里哐哐倒核废水,气死老娘。」
我不知道禾肺水是什么?
但是我知道继母从来都记恨倭人。
她说倭寇跟她那里的小日子是同祖宗的。
「她现在哪儿,我想找她。」
「听说回京都了。」
我倒是要去问问大翠花。
凭啥把我卖了。
还半点银子都没分我。
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11
子卿的人领着我找到了继母。
她正叉着腰让一群人搬运粮食上船。
「大翠花,你在做什么?」
她见到我,一点儿也不稀奇,自顾忙自己的。
「买粮食给岭南一带的百姓,救济一下,让他们重振家园。」
我也有点黯然伤神,京都一片繁华。
岭南一带刚经历天灾,现在又逢倭寇人祸,确实苦不堪言。
「大翠花,你哪来的银子买这么多粮食。」
「哦,卖你,不是,嫁你进王府的钱。」
我一口气堵着,差点上不来。
说她也不是,不说她又不甘心。
「你就这么狠心,独自把我扔进王府,给糟老头子做妾,过苦日子?」
她认真地看着我。
「我去参加抗倭民间组织,生死一瞬间的事儿,怎能带上你?」
又仔细打量了我一番。
「啧啧,很苦吗?你都珠圆玉润了一大圈儿。」
哎,王府的伙食确实没得说。
「苏小枣,什么糟老头子,王爷不是挺帅的吗?」
我愣了一下。
回想起,那日我进府,明明看到一个老头站在厅上,大家喊他王爷。
难道是我看错了,还有其他人在?
当时我一看是个糟老头子,顿时没了兴致,转身就走。
我是一点都见不得丑东西的人。
我撇撇嘴:「好看也没用了,我偷人了,有了小侍卫新相好,还定了八月的船下江南。」
大翠花直接敲了一下我脑袋。
「有福不享,你要一个小侍卫?」
我怯懦地说:「他长得好看。」
「哼,有多好看?」
「比咱家隔壁的王铁匠,好看一百多倍。」
大翠花果然还是大翠花。
「咳咳,那长得帅就另当别论,儿大不由娘,你觉得帅就行。」
她又叹了一口气,「不是我生的,怎么就跟我一样是个颜控。」
我虽然不大明白什么意思。
大概也许,就是喜欢好看男子的意思吧。
「王府你实在待不下去,你就走,你八月定的船我熟,船工都是老实人,我早打点好了。」
一股暖流流淌过心间。
我们这个朝代,孤身年轻女子坐船远行,确实不大平安,稳妥。
原来大翠花早就帮我打点好一切了。
我忍不住拉着她的手。
「别跟我来煽情的,老娘不习惯,也别说跟我走,我这里不安全,也许哪天死了,你还能帮我收个尸,烧成灰,就埋在你死鬼老爹旁边。」
哎,大翠花就是这样的人。
「大翠花,你还是活着吧,我没其他亲人了。」
大翠花笑了,摸摸我的脸。
「苏小枣,你是书里女主,有主角光环,没有我也能活得好好的。」
哎,净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她还说她这个月都在京都。
她得空了,我都可以来看她。
我突然瞥见岸边的湛蓝色衣袍,身姿挺拔,我一眼万年。
他来接我了。
「大翠花你看,那个就是我的小侍卫。」
大翠花扶额:「他就是你的相好?」
「嗯啊。」
「苏小枣,你真是貌美却愚蠢,行吧行吧,傻人有傻福。」
12
我已经好些天没见到子卿了。
乍一见,还有点小夫妻久别重逢的喜悦感。
不免脱口而出。
「看在你来接我的份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那个铺子有些偏僻,食客多数是普通老百姓,没人管我俩。
子卿被我乖乖拉着走。
他竟然坐着半天未动勺子。
「这是什么?」
「面疙瘩汤啊,你不会没吃过吧?」
我们这儿的平民百姓都喜欢吃这个。
他皱眉:「没有。」
「你真是乡巴佬,这都没吃过。」
果然,他家比我家穷多了。
用大翠花的话说,就是我莫名自信起来。
他瞥了我一眼没说话。
又盯着勺子瞧。
得了,我知道他爱洁净。
我拿出干净的绢子,替他擦了擦:「给,不脏的。」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也埋头吃起来。
吃相真斯文,加上不俗的相貌,惹来隔壁几个女孩儿盯着他瞧。
我有点儿不太高兴。
就像小时候爱吃的糯米糍被人惦记一般。
「喂,你吃快一点。」
他微微皱眉。
「皱眉干啥,不听话我就把你换掉。」
他倒乖了。
我有点开始作起来。
就有点恃宠而骄的味儿。
我最近看的那本《京都御夫术十三式》写得不错。
男人啊,就不能一味惯着。
偶尔也要让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比如我约定好的时间,他迟了一点点来见我。
比如我让他给我读话本子他不读。
我就板起个小脸,嘟着嘴儿给他瞧。
「你不听话是吧,不听话我就换一个相好,又不是非你不可。」
子卿被我气笑,捏起我的脸:「最近尾巴要翘到天上去?」
我底气这么足,是因为账房最近可大方了。
他悄声说:「伺候王爷辛苦了。」
然后,我的月钱莫名涨到了八两银子,外加额外消暑补贴二两。
比以往足足多出了四两。
他是不是糊涂了,我连王爷影子都没见着,伺候谁辛苦了?
但是我也没提醒他,只管收银子,反正又不是我偷儿的。
这人一旦有钱啊,心思就容易变坏,果然不错。
只是我没想到子卿心气这么高。
晚间,天还未大黑。
他就把我压在床榻上,狠狠教训了我一顿。
「还换相好吗?嗯?」
「不换了,不换了。」
我哭得小脸都花了。
可他偏偏就反了。
拿着我的银子,还这么对我。
床帐晃动了一宿。
没把人折腾死。
13
得亏子卿又出府忙去。
我总算有休整时间。
我可不敢再找花匠说那些荤话。
但周集却主动找上我。
今儿个给我送一盆鲜艳欲滴的月季,明儿个给我送一份香甜的栗子糕。
虽然我很受用。
但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这事我也不大做得出来。
「周集,你知道我是王府采买的小妾吗?」
「知道呀。」
「我们这样于理不容,会被浸猪笼的。」
他一脸不可置信盯着我:「啊,我想拜访你的母亲,也会被浸猪笼?」
换我愣了一下:「见大翠花?」
「她是抗倭女英雄,令人钦佩。」
原来是这事。
得了,拿人手短。
反正我现在进出王府挺方便的。
府里的人压根就不管我。
行至半路,我的心突突跳。
为何周集说钦佩大翠花,眼里却没有半分钦佩的意味。
我一贯相信自己的感觉。
做任何事若不舒坦了,就不做。
「周集,我忘了说,我母亲出海了,不在,改日再带你去。」
周集略显失望,却也无法。
我们未到码头,只好折回府。
哪知一转身,踩到小石子,崴了脚。
「小心。」周集扶了我一把。
没想到巧了,竟碰上了那两个铁塔兄弟。
「小枣姑娘,得罪了。」
「王爷有请。」
糟了,肯定是我的事情败露了。
14
我跟周集被两个铁塔兄弟押回王府。
我被单独带入西晋苑。
完犊子,真要被拉去浸猪笼了?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迈进院门。
一瞧,嘿,虚惊一场。
哪里有什么王爷。
就子卿一人。
俊朗挺拔地站在前厅。
我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嘿,吓死我了,你这样开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子卿今天突然跟以往有些不同。
虽然他这人大部分时间不爱笑,一副清高的模样。
但今日简直冷得可怕。
「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出去溜达一圈。」
「想坐船跑,还带上你的新相好?」
啥?
「怎么可能呢?」
子卿对着铁塔兄弟说:「木托,银托,你俩说下她去哪儿了?」
「回主子,属下在码头找到小枣姑娘。
「小枣姑娘当下和花匠周集手牵着手。
「属下,四只眼睛都瞧见了。」
子卿脸色更黑了。
「哎,你们别胡说哦。」
最近被子卿骄纵惯了,小脾气还上来了。
「哼,你凭什么这样管我,王爷都没管,你管那么多。」
子卿冷哼了一声,背着手坐上厅堂的主位。
一众侍从如鱼贯而入,恭恭敬敬地对着子卿喊了一声:「王爷。」
我呆若木鸡。
子卿一手撑着膝盖,直勾勾地看着我:「苏小枣,你想绿本王两次?」
不知为何。
他的身份变成王爷,气势明显不一样。
我还真有些胆怯了。
传闻高门大院里的贵人,都有些不与人说的癖好。
他冒着小侍卫的名头只是想跟我玩玩。
不玩了,就要翻脸,就要折磨人。
一边是害怕,一边是委屈他瞒我那么久,每日估计跟看笑话似的看我。
我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
「我没有绿你,我清白的,我就摔了一跤,周集扶我一下。」
子卿只是皱着眉审视我。
想从我脸上看出我是否撒谎。
好半晌,我哭得鼻涕泡都冒出来。
「您别那样看着我,我害怕,你要杀就杀,就求您一件事儿行吗?」
「什么事?」
「我近日刚得了一些银子,我想花完再死成吗?」
我看到子卿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
最后叹了一口气,从主位上走下来。
拿帕子给我擦脸,揩鼻涕,也不嫌脏。
「哭什么?
「我有说要杀你吗?」
害我哭那么久以为要死了,就不能早点儿说吗?
他似乎说了一句安抚我的话。
「从前怎样,以后就怎样。」
我突然腰杆子就有点不自觉地硬起来了。
我小声说:「你骗了我那么久。」
「我几时骗你了?」
我回想了一下,他好像从来没说他不是王爷。
后来我才知道,永安王,赵泽星,字子卿。
他还真没骗我呢。
15
赵泽星拉我到他腿上坐着。
一边给我擦脸,一边说:「当日街上,你继母一副要把你卖进青楼的势利模样,我看不过去,才买下你。」
说到大翠花,赵泽星叹了一口气。
「我说按丫鬟的价采买,她非得按小妾的价格,狠赚了我一笔。
「原来,她就诓骗我来着,早想着把你扔进王府吧。」
这是大翠花能干出来的事儿,我信。
我又苦着一张脸。
「可是,我不愿意为妾,等未来王妃入府,您就放我走好不好?
「然后拿点银子打发我就成。」
赵泽星给了我一记栗暴。
「就这点出息,爱银子,就不想管理整个王府的银子?」
「啊,您要让我做账房先生,那活儿我做不了啊。」
果然腹黑,睡完我,还要我做账房先生。
他似乎有些无奈。
「苏小枣,你就不想做王妃?」
啊,王妃?我蒙了。
这种好事能落到我头上?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
「等过些日子,肃清了倭寇,就择吉日娶你。」
我怔了一下,眨巴眼。
「你真要娶我做王妃啊?
「你不是想玩玩而已?」
赵泽星黑了脸:「苏小枣,我从未想过跟你玩儿。」
他好认真,我好喜欢。
我又开始哄他。
大女子能屈能伸,为了我一库房的银子。
「别生气嘛,我们做点开心的事儿如何。」
我赶紧岔开话题。
虽然他性子冷,每次床榻上却热情似火。
果然,赵泽星脸色缓和了不少。
我耐着性子哄他。
「这样好不好?」
「嗯。」
「那这样呢?」
「还行吧。」
「那这样呢?」
……
床幔又晃动了一宿。
我累得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天光亮时,赵泽星就起来了。
在我尚迷糊的眼睑上亲了一口。
就带着木托,银托走了。
故事说到这时,我的孙儿们都撇撇嘴。
「这个不就是,笨蛋美人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俗套故事吗?
「这就结束了?奶奶的人生真是好顺畅啊。」
我笑着摇摇头:「用你们太姥姥的话说,人生总是会有一些意外的插曲。」
16
赵泽星走时,大翠花也走了。
七月的天,闷热得很。
像憋着一场惊天震雨。
那天我坐在葡萄架下绣荷包。
府里仆人惊呼:「不好了,叛军和倭寇沆瀣一气,袭击了王府。」
我心一惊,京城在我还发蒙的时候,就乱了。
赵泽星留下的王府护卫军,死了好几圈。
「永安王是主帅,活捉家眷,带去换人,无用下人一律斩杀。」
院门被撞得哐哐响。
每个人的心都快被撞碎了。
虽然大翠花平日里骂我是笨蛋美人。
可偶尔,我还是有脑子的。
我带着府中的人乱翻了一遍贵重之物,造成我们早已逃走的假象。
然后全都躲进上次那个荷花池深处。
周集站着发愣。
「你干啥呢,快进去。」
我拉着他一起躲进荷花池。
层层荷叶遮蔽下,只要不出声响,没准能活命。
那些匪徒,搜刮了府里的金银珠宝。
又放火烧了亭台楼阁。
赤红的火光下,似乎连池水都感到发烫。
再忍忍,他们走了,我们都能活命了。
却在这时。
周集看了我一眼,眼神古怪得很。
「我们在这。」
又用倭语说了一遍。
我背脊发凉。
17
周集指挥人,把我们一个个从莲花池里拎出来。
难怪那日他说钦佩大翠花,眼里没有半分钦佩感。
现在想来,是恨意。
庆幸我及时改变主意。
「你是倭人?」
周集没有否认。
我看着一张张平凡质朴的脸。
厨娘赵大妈,账房娘子,西晋苑守院的兄弟们,侍卫丫鬟婆子们。
都是一些日常对我极其友善的人。
还有一个年轻小媳妇,手上抱着一岁多的胖娃娃。
听说是木托的妻子,和木托的娃娃。
小娃娃啥都不懂,对着漫天火光和刀剑拍手,他还不知道,家没了。
我平日胆子不算大,今日却吃了豹子胆。
我深吸了一口气,求周集。
「我是未来的王妃,抓我,放了他们好不好。」
周集想了一会儿:「我跟他们商量一下。」
好半晌,周集没过来。
一群倭人走了过来。
一刀一个,当着我的面,龇牙咧嘴,满眼兴奋。
血喷了我一脸,我忘了尖叫。
「人太多不好管,杀了,留几个。」
我终于明白大翠花对倭人的恨意。
残暴、血腥,没人性。
小胖娃哇的一声哭了,因为他的母亲倒地了。
还稳稳把他抱在怀里。
「不,不要。」
我用尽全力在呐喊。
我挣扎着扑过去,却被周集死死按住。
很快,小胖娃没了声音。
莲花池水红了一遍。
王府尚且如此,那外面的老百姓呢?
到底是朝廷昏聩,还是倭人太强盛?
那大翠花和赵泽星,他们能抵抗住最前线的冲击吗?
然后,我被带到战船上。
18
倭人要拿我跟赵泽星交换他们的将领。
哎,我大概是活不成了。
周集在我耳边说:「本来想带你回我的国家,跟你成亲。
「可惜,要拿你来做交换。」
平日斯文的面具下,是一张贪婪狡诈的脸。
我求周集:「你放了我好不好,我真的很怕死。」
看我抖成那个样子。
周集摇了摇头:「中原女子不过如此,很美丽,却很无用。」
因为我太怂包了,他们也没加固我手上的绳子。
赵泽星的战船出现时。
我正怂包地站在甲板上,求周集。
「小枣。」赵泽星的嗓音嘶哑得厉害。
一贯冷静自持的他,眼底是愧疚和无奈。
我知道,他不会答应周集他们的要求。
若未经历过王府的那场杀戮,我会觉得我喜欢错人了,他竟不救我。
而此刻,我认为他是对的。
放弃一个小枣,可以救更多的人。
周集朝着赵泽星喊话。
「你若不救她,她将会在你面前,被凌辱致死。」
话落,是布帛撕裂的声响,我的外衫被他撕破。
一群倭人满眼猥琐地盯着我裸露的胳膊。
「放了她。」赵泽星眼里一片猩红。
他让身后的侍卫,都放下了弓箭,包括他自己。
「把人带上来,换给他们。
「小枣,你别怕。」
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其实我没怕,也不会耍性子要他救的。
我虽然不聪明,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
暗中努力的手绳,终于松脱了。
我快速拔下头发里的簪子。
用尽全力,扎进周集的脖颈。
血又溅了我一脸。
在他反应过来前,拽着他一起翻入浪涛汹涌的海里。
我要他瞧瞧,我们中原女子,也没他想得那么没用。
19
我以为我死了。
大翠花赶来的船只救了我。
「醒了,就把这碗药喝了,免得我灌药灌了三天。」
哦,我昏迷了三天。
我怔怔地坐起来。
「娘,我杀人了。」
从小我连一只鸡都没杀过。
大翠花难得温柔地抱抱我。
「没有,你只是杀了畜生。」
「赵泽星呢?」
大翠花沉默了半晌。
「此次倭人算是彻底被击败。
「永安王赵泽星采取的策略是,诱敌深入,设置伏兵,截断敌军后路之计,引爆火药将倭寇送进冰冷的大海。
「此次我方也损失惨重,赵泽星与他们一同葬身火海中。」
我揪紧了被角。
仿佛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心里一片麻木,平静。
「倭寇赶走就好。」
话本子里好多男人为了救心爱之人,失去性命,造就了凄美的爱情故事。
赵泽星也不是为我死的。
他完成了他的使命。
用他的力量保护了百姓。
我钦佩他。
大翠花又拿出一个荷包给我。
那个像鸳鸯的很丑的荷包,我绣的。
「赵泽星临死前让小侍卫带出来的,要给你的。」
荷包沾染了一些血迹。
里头还放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浅赤色大珍珠,品相极其难得。
我想了那句话,我之前跟他说过,我要他带一个浅赤色珍珠给我当嫁妆。
他只是冷哼一声:「爷是去打战的,不是给你采买礼物的。」
他果然没忘记。
忍不住,我掉了两滴泪在珍珠上,色泽光亮,果然是好东西。
20
大翠花带着我在江南买了一个小院子。
隔壁住着年轻健硕的男子。
「大翠花,你好猥琐。」
大翠花死活不认:「是给你准备的。
「转移一下注意力。」
我觉得我不需要。
我和赵泽星也没有那么多的深情。
不像大翠花对我爹那样,深情到帮人家养大一个傻闺女。
可是,闲着无聊。
对,我只愿意承认是闲着无聊。
因为酒是万万喝不得的。
毕竟肚子里有了一个小娃娃。
我还是走上了大翠花的老路。
天天趴在墙头看隔壁的壮汉。
有一天,我刚踩上垫脚的凳子。
「苏小枣,你在干什么?」
我吓一大跳,差点没摔下来。
背着夕阳的余晖。
我看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还是那么俊朗非凡。
「你怎么才来呀。」
「受伤了,腿脚不便,在渔民家耽搁了一段时间。」
他把我抱下来。
「小枣,我来娶你了。」
我鼻子发酸:「你怎么才来啊?」
赵泽星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笑。
大翠花也倚靠着门框看着我笑。
我不敢眨眼。
我怕一眨眼,他们又不见了。
说到这儿。
孙儿们翘起小嘴巴:「奶奶,这还是一个幸福美满的故事呀。」
我笑着点点头。
「奶奶,那爷爷和太姥姥呢?」
「你们爷爷,你们清明扫墓时不是看见了吗?
「你们太姥姥,奶奶已经把她埋在太姥爷旁边啦。」
孙儿们围绕我身边叽叽喳喳,我却困了,很快进入梦乡。
我这一生,确实幸福美满。
我爱的人,都在我身边呢。
完
我有爱的人,可是这辈子应该不会有爱我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