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姚海明

在一营的六个连队中，一连营区的规划布局是最好的：南边是连部、小店和医务室，北面是牛棚猪圈，东面有仓库大场，伙房坐落在西边，中间并排四栋宿舍，整齐划一，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美中不足的是绿化。整个营区光秃秃的，没有行道树，更没有花木景观。我调到工作班后就萌发了美化营区的想法。我想在大场边种片桃树，那儿地势高，土质好，但诸连长不答应，结果种到伙房后面的洼地上。尽管工作班的弟兄们抬土填高，桃树也长不起来。

无奈之下，我只得另辟蹊径，请我父亲单位的老杨师傅帮忙。杨师傅是父亲单位的花匠，为人正直，黝黑的脸上时常挂着笑容。虽然父亲当时还没有解放，在他手下劳动，可他从不嫌弃父亲，劳动中还经常照顾父亲。杨师傅知道我的想法后，立刻托人带来了一捆梧桐的扦插条和两棵月季花。这两种作物都可无性繁殖，只要种活了，剪下它们的枝条扦插，就可以大面积繁殖。

我在棉花房东面整出一小块地，把20根梧桐枝斜插在土中，月季花 苗种在宿舍南面的窗台下。每天早晨我都要去看它们，看看缺不缺水，要不要松土。月季花苗一大一小，我怕春寒冻坏枝条，特意抱来一些稻草，把它们盖了起来，正午时分才掀开，让它们晒晒太阳透透气。这样过了半个月，梧桐枝条上的叶芽绽开了，月季花也吐出了嫩红的叶芽。再过了半个月，叶芽长成叶片。我高兴极了，美滋滋地吟起了“花间一壶酒”的诗来，憧憬着绿树成荫、繁花似锦的景象。

谁料到接下来的几天境况大变：梧桐枝上的叶子竟枯萎起来！开始我以为是地老虎作的孽，连忙在梧桐苗地周围洒上六六粉，然而，几天下来无济于事，连没有绽开的叶芽也萎落了。我急得马上写信求教老杨师傅，他回信告诉我：“法国梧桐对土质有要求，碱性土壤很难生根，恐怕你们那儿碱性太重。”看到这里，我连忙去地里拔了根梧桐枝条，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土中的那段枝条已经发黑，根本没有生根，前段时间的发芽并不是成活的象征，靠的是原有枝条的水分和营养。月季花情况也不妙，小一点的那棵月季花苗的顶也萎了下来，没几天就枯死了。我心急如焚，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剩下的那棵月季花苗上。

此事惊动了工作班的弟兄，他们纷纷前来问长问短，出谋划策。月季花似乎也懂得大家对它的期盼，居然挺了过来，长出了第二片叶子，没几天又绽出几个新芽来。我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我老弟提议，不要给月季花施化肥，应该多施有机肥。王福荣说可以问养猪班讨只死小猪埋在花下。事情也凑巧，隔天养猪班就传来消息，他们那儿有只死小猪。我和王福荣连忙去拖了回来，在月季花旁挖了个深坑，埋了下去。

五月的南风徐徐吹来，和煦的阳光撒满大地，月季花羞答答地绽开了。粉红色的花瓣裹着淡黄的花芯，就像少女的笑脸，一朵朵，一串串，在绿叶的映衬下特别动人。路过的知青都忍不住要看上几眼，还有一些女同学，偷偷地采上几朵，插在床头的瓶子里，给宿舍带去了温馨，也给未来的生活带来了期盼。

2002年的盛夏，我重回五图河农场，特意驱车去了一趟一连。眼前的场景令人瞠目结舌，感慨万分：这是我昼思夜想的一连吗？为之困惑的 伙房不见了，为之梦想的营区不见了，为之钟情的月季花也不见了，唯一留下的是那片一望无际的土地。其实，这就是我梦牵魂绕的一连！尽管流逝的岁月覆盖了当年的足迹，变迁的时代改变了它的模样，但曾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故事，却已经一点一滴地镌刻在人们记忆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