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个月来,第一次去散步,以排解一下满腹躁郁的心绪。
继续读《外戚世家序》。
读到这段----
原文:夏之兴也以涂山,而桀之放也以末喜。殷之兴也以有娀,纣之杀也嬖妲己。周之兴也以姜原及大任,而幽王之禽也淫于褒姒。
其中的“以”字,应该译作“因为”。
但是,这个“因为”是介词呢?还是连词?
此前,我认为此处的“以”字是动词,不然,这些句子不成句。
但是,“因为”不可能是动词啊,如果硬要译成动词,势必要添字译。
所以一直觉得不妥帖。
这次重读,我觉得有必要仔细揣摩斟酌一下。
检索一下,同样的句式有----
《孟子离娄》: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
《孟子万章》:曰:“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礼,斯孔子受之矣。”
《檀弓》:曾子曰:“尔之爱我也不如彼。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毙焉斯已矣。”
《杂事一》:禹之兴也,以涂山;桀之亡也,以末喜。汤之兴也,以有莘;纣之亡也,以妲己。文武之兴也,以任姒;幽王之亡也,以褒姒。是以诗正关睢,而春秋褒伯姬也。
在上述例句中,《孟子离娄》这几句,杨伯峻的《孟子译注》译作:
孟子说:夏商周三代的获得天下是由于仁,他们的丧失天下是由于不仁。
显然,此处的“以”字作“因”解,而“以仁”和“以不仁”则是介宾结构。
介宾结构能作句子的什么成分呢?
王政白《古汉语虚词词典》P174注:以,表原因,可作介词和连词,都可以译作“因为”。它们的区别在于:介词“以”跟它的宾语组成介宾词组充当句子的状语或补语;连词“以”在句中只起连接作用,不充当句子的成分。
显然,王政白的解释,不足以说明杨伯峻的译文。因为,杨伯峻的“由于仁”和“由于不仁”似乎是作谓语,添加的“是”只是为了符合现代文的习惯。
在英文语法中,“是”作系动词,后面是可以跟介宾结构的,并和介宾结构一起作谓语。
还是没有解决自己的问题。
于是,把书架上有关文言语法的书都翻了翻,最后翻到了一些信息。
何乐士《史记语法特点研究》P133:有时这种表时间的介宾短语单独作谓语。如:武安君之死也,以秦昭王五十年十一月。
何乐士的意思是:“武安君之死”这个主谓取独结构整体作主语,“以秦昭王五十年十一月”这个介宾结构,整体作谓语。
这样,我们就可以完美分析这一段。
原文:夏之兴也以涂山,而桀之放也以末喜。殷之兴也以有娀,纣之杀也嬖妲己。周之兴也以姜原及大任,而幽王之禽也淫于褒姒。
之,主谓取独;
也,句中表提顿,不译;
以,介词,表原因,译作“因为”;
嬖,爱也,宠幸;
淫,惑也,惑乱;
于,被;
试译为:夏的兴起(是)因为涂山氏女,但是夏桀的放逐(是)因为妺喜。商的兴起(是)因为有娀(sōng)氏女,商纣的被杀(是因为)宠幸妲己。周的兴起(是)因为姜原和大任,然而周幽王的被擒(是因为)被褒姒惑乱。
至此,字字妥帖了。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