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甄贾玉见，和尚送玉

翟海潮

性貌相同志不投，忽生旧疾太虚游。

癞僧驾到通灵现，公子魂归仙气留。

心已有，玉何求，佳人悲痛母忧愁。

尘缘已断情将了，重返荒山万事休。

甄宝玉，是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应嘉之子，甄府和贾府既是老亲，又是世交，两家来往极其亲热。甄宝玉比贾宝玉略小一岁，两人有着相同的外貌和相似的性情，似为贾宝玉的镜中幻影。

第115回“证同类宝玉失相知”，甄家的太太带着她们家的宝玉来了，众人急忙迎接。贾政召见甄宝玉，见他相貌果然与宝玉一样，试探他的文才，竟是应对如流，甚觉心敬。王夫人也着实疼爱，提出作媒将李绮许配给甄宝玉，甄夫人也允了。

独有宝玉，比别人心内更要欣喜十分，以为得了知己。到两人相见之时，便一吐心中仰慕恩念的积愫。不料甄宝玉满口文章经济，说的是：“弟少时也曾深恶那些旧套陈言，后来见过好些大人先生，尽都是显亲扬名的人，便是著书立说，无非言忠言孝，自有一番立德立言的事业，方不枉生在圣明之时。”

宝玉越听越不耐烦，回到屋中，口口声声只叹：“他怎么也是个禄蠹！”宝钗道：“人家这话是正理，做了一个男人，原该要立身扬名的，谁像你一味的柔情私意？不说自己没有刚烈，倒说人家是禄蠹!”宝玉本就心中不快，听了宝钗的抢白，不觉复发了旧病，并不言语，只是傻笑。过了几天，糊涂日甚一日，甚至于饭食不进，人事不省。叫了大夫来，竞不肯下药，只关照预备后事，弄得贾府闹了个马仰人翻。

正在忙乱当口，报说门上来了个和尚，“手里拿着二爷的这块丢的玉，说要一万赏银”。贾政半信半疑，和尚已进来了，也不施礼答话，往里就跑，擎着那块玉道：“快把银子拿出来，我好救他。”王夫人等绝处逢生，也不择真假，便说道：“若是救活了人，银子是有的。”那和尚哈哈大笑，拿着玉在宝玉耳边叫道：“宝玉，宝玉！你的宝玉回来了。”果然宝玉睁眼攥住了玉，说一声“嗳呀久违了”，活转过来。众人正在欢喜，宝玉神色一变，身子往后一仰，又死了过去。看那和尚也不见了。

第116回“得通灵幻境悟仙缘”，宝玉魂魄出窍,恍恍惚惚赶到前厅，见那送玉的和尚坐着。和尚起身，一把拉着宝玉就走。走到一个所在，望去像是太虚幻境，宝玉才隐约意识到是旧地重游了。宝玉看了册子，悟透了仙缘，一切都明白了……最后一群女子都变作鬼怪追来，幸得送玉和尚用“风月宝鉴”一照，才顿无踪影。宝玉也醒转了过来。

第117回“阻超凡佳人双护玉”，谁知那送玉的和尚又来了，口口声声只要讨那一万赏银。恰好贾琏不在，王夫人急忙找宝钗商量，设法张罗些银两好打发走人。宝玉听说，一人走到前头，嚷着：“我的师父在哪里?”见了那和尚，施了礼，又问那和尚可是从“太虚幻境”而来。那和尚说：“你自己的来路还不知，倒来问我!”宝玉本来颖悟，又经点化，早把红尘看透，就要把那玉还给和尚，赶进来床边取了那玉，对袭人说：“你快去回大太说：不用张罗银子了，我把这玉还了他就是了。”袭人极力阻拦，宝玉道：“我已经有了心了，要那玉何用？”摔脱袭人，便要走。紫鹃在屋里听见了，连忙跑出来，帮着抱住宝玉。这时王夫人与宝钗也赶来了。宝玉心知还玉已不可能，只表示还得出去见见那和尚。两人在门口说了一阵话，和尚果然走了，旁边小厮只听得说些什么“斩断情缘”、“青埂峰”之类。回来一说，宝钗唬得两眼直瞪，半句话都没有了。

甄、贾宝玉相会，应该作为象征性文字来看。盖“甄贾”本谐音为 “真假”，如同镜外人与镜中像。甄家是真实曹家在书中的隐笔。曹雪芹书中所写甄府情况和真实曹家有不少相似之处，其明显之处是接驾和抄家，曹寅作为康熙的伴读和心腹，曾接驾康熙南巡四次，后在雍正时期被抄家。

和尚送玉的情节写得非常精彩，但“和尚送玉”也引发了红学界的众多争议，因为元妃省亲时点了四出戏，其中第三出《仙缘》，脂批曰“伏甄宝玉送玉”。在很多探佚的文章和书籍中，认为贾宝玉丢失通灵宝玉后，是甄宝玉送了回来，还设想了众多“甄宝玉送玉”的情节。

本文作者翟海潮，源自公众号“思想者札记”（ID:SXZzhaji)

注：翟海潮、范文义、刘承彦主编的《诗画品红楼》一书已于2021年1月由北京出版社出版，当当、京东、天猫有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