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君子究竟是什么样的？“贵人”之事往矣，“贵重”之事犹在，君子之贵：

1、不违常理常情。

2、时时处处地注意修行。

3、分得清对象、场合，但不泥于形，不浮于虚——惟诚意、正心一以贯之。

孔孟以降，“君子”主要指三种人，一是社会地位高的“贵人”，二是有德，有才，有声名的“贤人”，三是兼而有之的人——孔子、孟子即都是第三种君子。而这种达到了“万事皆备”的君子——乃至于等而上之的圣人，也正是数千年来无数古人所求。那，这种君子外在的表现是什么？别说什么“内在标准”，太玄虚，说来话太长，就说这种人吃什么、穿什么、如何说话、如何待人，以及如何出行、如何娱乐……要之，古代君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一方面，史所有缺，相关的细节总有争议；另一方面，讲章太多，千头万绪。

这里主要看《论语》的《乡党》一篇（全书第十篇），一者，记述得足够丰富，吃什么、穿什么、如何出行……基本都有；二者，基本都是瞄准孔子一个人去记，比较切实。一条一条地看，首先，以孔子为代表的古代君子吃什么？据《乡党》，总体上，饭菜为主，肉也不少吃，酒也不少喝——的确体现出君子之为贵人的特殊地位。然而，吃的规矩也多，如：“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

——此中有卫生和口味的考虑，也有礼仪和排场的考虑。总体上，不违常理常情。

最为重要的是，其一，“唯酒无量，不急乱”——酒可以喝，也可以喝多，但绝不能借酒闹事。此已成为我们中国人非常重要的集体特征，亦即是我们做人最基本的标准之一：爱之，能为，但必须有节制。其二，“虽疏食菜羹，瓜祭，必齐如也”——君子也不是总吃好的，但粗菜淡饭之时，礼数也是一样的。有人解之为祭祀的礼数什么时候也不能乱，和祭品的厚薄无关；有人解之为不论吃什么，都要取出少许置地，以敬先人……

——总之是君子可以吃的一般，但内心不能敷衍。此亦是提醒不忘本，宠辱不惊。

古之君子又穿什么？如何出行？如何娱乐？穿衣服的规矩真的多，《乡党》说得很细致，如：穿什么颜色是有规矩的——“红紫不以为亵服”，贵重的颜色，不能用作便服；乃至于如何搭配不同材质、不同颜色都是有规矩的——“缁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谓：黑衣应配紫羊皮，白衣应配白鹿皮，黄衣应配黄狐皮。还是那话，即此，既见得到君子之为贵人的特殊的历史事实，又不离常理常情——如此搭配，的确挺美观的。

——然而，君子穿衣的要义还在于守礼，在于体谅他人——“去丧，无所不佩”。

以及“羔裘玄冠不以弔”……背后根本的道理是，“丧事不敢不勉”（《子罕第九》）、“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学而第一》）等等——礼即让，即体谅，发之于表面才是各种繁文缛节。君子知礼还不够，还要知“礼之本”（《八佾第三》），诚意为之，然后才是注意礼的细节。君子又如何出行？自然，坐车也有坐车的规矩——且仍然是既顾及体面，更顾及实用。此如：“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不在车内摇头晃脑地乱看，不大声说话，不随意指指点点。

——如何娱乐？君子没有纯为悦己的娱乐，其吃喝也是政治，射御也是战技……

听音乐稍放松一些，但也主要为了涵养心性。这的确有些太紧张了，现代人不必如此；但值得注意的有两点，一，君子者，实则时时处处的修行也，其所谓“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里仁第四》）；二，孔子之后，音乐的地位被看低了，孟子已不大谈音乐，宋明更只是把它当纯娱乐，乃至当“人欲”的一部分或“勤政”的对立面去防范——这是遗憾的。最后，君子如何说话？如何待人？质言之，说话看不同的对象，更看不同的场合。

——此如：同样是对别国君臣说话，“私觌，愉愉如也”，私下说话可以较放松。

朝堂上就不行了，场合一变，身份全变——不能再以私谊相授受。今天仍贵于此。至于君子如何待人，似更值得我们借鉴——最好是全盘都学来。“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多少人竟是完全反着的？谄上而慢下，回乡横行霸道，见到上级不敢置喙。以孔子为代表的古代君子是怎么做的？遇到乡亲们，恭顺谦和，尽量不说那么多；遇到君主群臣，谨慎待之则可，但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所以，君子究竟是什么样的？“贵人”之事往矣，“贵重”之事犹在，君子之贵：

1、不违常理常情。

2、时时处处地注意修行。

3、分得清对象、场合，但不泥于形，不浮于虚——惟诚意、正心一以贯之。

写于北京办公室

2024年3月23日星期六

【主要参考文献】“三礼”，《论语》，何晏《论语集解》，朱熹《四书章句集注》，李泽厚《论语今读》引康有为、杨伯峻、刘正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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