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头

我的队友中有几个会理发，谁头发长了，就互相理。陕北人不用推子，用老式的剃刀刮头。刮完以后只留头顶上的头发，下边都刮掉，刮得露出了青色的头皮，成了陕北人特有的头型-盖头。老乡们看到我们理完发，头发短短的，利利索索的。有一些年轻人跟时尚，就让我们理，我们就一一满足他们要求。但是有些老人还是老一套-刮头。一天陈队长来找我，让我给他刮头。我从来没使过剃刀，更别说那种老式的剃刀，十分锋利，寒光闪闪。我说：“我不会用刀。”他怎么也不信，说：“哪有理发的不会使刀的。能用推子理发，就会使剃刀。”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操刀试试。我最后还叮嘱了他一句：“刮破了咋办？”他说：“放心刮吧，刮不破。”他比我还有把握，还自信。刚开始不敢下刀，哆里哆嗦，越不敢下刀，越容易刮破，不一会儿两个鬓角都血淋淋的了，刮了两三个口子。队长看到血下来了，知道我真的不会用剃刀，不但没埋怨我，还一个劲地鼓励我。慢慢地胆也大起来了，找到了一些规律和手感，顺利地剃完头。后来又接连刮了好几个，刮头的技术越来越熟练。从那以后，我理发，不但会使推子，还会用剃刀了。

偷梨

我们村里有几棵果树，树虽然不多，但品种不少。有杏树、桃树、梨树和酸枣树，还有一棵说苹果不是苹果，说海棠不是海棠的树，杏树和酸枣树比较多，秋天果实挂满枝头。夏天杏熟了，闲下来我们到老乡家坐坐，老乡就热情地让你吃杏，并嘱咐你把杏核留下，他们用杏核榨油。老乡有句俗语：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杏不能多吃，吃多了上火不说，把牙酸倒了，影响吃饭。全村只有队长家有几棵梨树。

一天晚饭后，我们几个人在窑里天南地北、云山雾罩地神侃。不知不觉到了11点，大家还都没有睡意，“小五子”（学名赵桂森）提议：“反正睡不着觉，白天看见队长家的梨长得差不多了，干脆到队长家弄点梨吃。”主意得到多数人的赞同。他自己装备了一下，穿上一件工作服，推门就出去了。没有多大会儿就回来了，只见他的腰粗了不少，他刚才穿的工作服底下系着，腰里鼓鼓囊囊装的都是梨。

回来之后吃着梨，小五子给我们讲了偷梨的经过。他说：“到了那儿之后，我找到了一棵梨树刚要上，就见树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还在动，我马上意识到树上有人，吓了我一大跳，我不敢动了，树上也没了动静，过了一阵儿，树上还没动静。我心想，顾不了那么多了，又找了棵树，也不管个大个小，生与熟，三下五除二地摘了一堆回来。”事后才知道树上的那个人是邻村的知青，白天来村里玩，也盯上了陈队长的梨。所以上演了一出“贼遇上贼”的恶作剧。第二天队长发现梨被偷了，到我们窑洞里转了转。队长干什么来的，我们心里明镜似的。他也没发现什么，他肯定知道梨是我们偷的。当年老乡生活极其艰苦，物质匮乏，黄土地里刨食吃，生财无道。一年到头，只能靠鸡下的蛋和树上结的果子 到集上卖了，再买一些灯油和盐等类日用品。现在想起来，我们偷了陈队长的梨，影响了他家微薄有限的收入，深感对不住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