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按使仗义作冰人(上)

笑也依然 2023-09-19 08:57:13

太原这一年,久旱不雨,土焦苗枯,到处充满灾荒景象。当前正是盛暑伏天,郊外田地一片荒凉,麦秆点根火柴可以着了,来百姓叫苦连天。只见道路上扶老携幼的,肩挑手提的,纷纷出外投亲求友,寻找生路。妇女一边抱着孩子把尿,一边喊前面的家人“等一等”!拄着棍杖的老人,迈着艰难的步子,一面走,一面擦汗,一面叹气,不知到了目的地,会有没有什么收获。一幅凄惨的荒年画图,令人目不忍睹。

忽然,由那边走来个男子,年方二十多岁,穿着纺绸大褂,右手架着一只鹰,后面跟着人牵着一只大狗。此人名叫李衡,是县里富户李瑞甫的儿子。他身边跟着个人,这人长得獐头鼠目,不时向李衡呈露阿谀的笑脸。这人是个裁缝,名叫张三立,他常去李家量裁衣服,和李衡熟识。李衡本来品质卑劣,一向不务正业,仗着他父亲的不义之财,整天游手好闲,带着鹰犬,到处寻花问柳,惹是生非。张三立投其所好,跟着捧吃捧喝,起哄架秧子。这一天,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又提起那嫖妓的事来,李衡对张三立说:“那翠喜的眉眼长得还满不错,只是忒瘦,像只瘦狼似的,见面就向你要买吃的,一点风骚劲儿也没有。”三立说:“那还不好办?大少爷有的是钱,还怕没有称心的!要吃就给她买,喂饱了就来劲了。”两人边说着,忽然一声哭叫,原来一个孩子手里一块糠饼,被李衡的大狗一口撞在地上,吓得孩子哭喊,赶紧跑开。李衡张三立两个看了哈哈大笑,还叱那孩子:“瞧你这德行,你那臭肉还配我的狗咬!”边叨叨着,骂骂咧咧的向城里走去。

再说城里,这天正是李瑞甫给自己办生日,李家正厅布置着寿堂,正中供着一座寿星,点着蜡,香炉里的香烟缭绕。大门口悬灯结彩,锣鼓喧天。只见厨役扛着猪羊肉,提着鸡鸭鱼,进门直奔后院搭的炉灶案边,这炉灶搭在马厩外面,厨役切肉洗菜,烧起炉灶,准备一桌桌的筵席。大门外,只见李瑞甫的一些亲友,接踵而来,有的捧着寿桃寿面,有的拿着绫罗绸缎,真是贺客盈门,好不热闹。李瑞甫换了一身新衣,笑容满面,接待来客,不断还礼,连说“不敢当!”知客让席,宾客老老少少地纷纷入座。忽然,李瑞甫听得家人禀报:“县太爷来啦!”乐得个李瑞甫连嘴都合不上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大门外迎接。这个县令名叫胡威,平素和李瑞甫勾结,往来密切。李瑞甫见胡威到了,满脸堆下笑容,说:“县爷驾到,蓬舍生辉,您老这样多礼,李某实不敢当。”胡威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当然要来拜寿,愿你越活越硬朗。”说着,哈哈大笑。李瑞甫连连说:“谢谢县太爷,谢谢县太爷!”赶忙把胡威让到后堂,倒茶摆酒,上了一桌特制的海参席,殷勤款待。

这时,大门外来了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年方十多岁,面黄肌瘦,光着两只脚,捧着一个又脏又破沿的碗,来到大门口,向里张望,连喊:“老爷太太,可怜可怜吧!”守门的给了个制钱,连说:“去!去!快走!快走!”孩子说:“大爷!您看看,有什么剩菜剩饭赏给我一点吃罢!”看门的说:“没有。”孩子说:“大爷!您给看看去!我三天没吃饭了!”看门的怒叱:“怎么给脸不要脸!快滚!”孩子连连作揖。正在这时,李衡回来,见那孩子正向看门人乞食,大喝一声道:“你这混蛋孩子,这是成心来捣乱!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你来恶心你太爷,你是找不自在!不给你点厉害,你也不认识你李大少爷。”说完,一声呼啸,那条大狗直向孩子扑倒,孩子惊喊,被大狗咬的鲜血直流,连爬带滚。李衡呵呵大笑,把狗收起来还说:“看你知道不知道厉害。”

且说那是有一位名儒杨俊,才高望重,桃李满门。李瑞甫望子成龙,久慕杨俊的声望,花费重金,延聘杨俊来家教李衡读书。杨俊有个儿子名叫玉昆,生得五官清秀,十分俊美,一向从父攻读,颇有文才。杨俊应聘,带着玉昆来到李家居住,每天和李衡同窗就学。但李衡浪荡成性,不喜书本,以致学业荒疏。杨俊屡次教戒,李衡不听,杨俊苦之,亦无如之何。李衡有个妹妹,名唤珊娘,年方一十七岁,生得风姿绰约,才貌双全。这一天,玉昆课罢,带着书本,来到花园散步。时值仲春,天气晴和,桃李盛开,百花争艳,嫣红姹紫,说不尽一片大好春光。玉昆找到一块石头坐下,展卷读书,兴浓处欣然朗诵。正在这时,珊娘携带婢女秋菊也来花园闲步,拐弯抹角,无意中走到玉昆读书的地方,蓦见一位书生正在朗读,珊娘立即止步。玉昆听得脚步响,抬头一看,两人目光对视,珊娘见玉昆生得俊美,一表非俗,满面业气,不觉惊住了。竟看着玉昆发呆。那玉昆是名儒之后,家教禁严,为人正派,知书达礼,见有丽人瞩望,赫然节操自持,立即转身回避而去。珊娘目送玉昆,情丝萦绕,顾盼不已。这时,恰巧李衡带着张三立由外面大醉归来,走到这里,迎面遇到珊娘,李衡叫了声“妹妹!”那张三立目睹珊娘貌美,丽质天成,不觉骨软筋酥,魂魄俱失,回道家里,垂涎珊娘,晚上一夜不曾入睡。一天,三立去李家送衣服,正在交活,听墙外有婢女私下交语,一个说:“小姐自从看见杨家少爷,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这样痴情,将来不知谁当月下老人,了这一段姻缘。”一个说:“是啊!小姐象是喝了迷魂汤似的,这样神魂颠倒,一天到晚愣愣瞌瞌的,真是从来也没见过。”张三立听了,心中暗想:这样美貌的小姐,谁见了也要眼馋。可是,小姐竟看上老实杨家那小子,这可不行,有了这小子,就没有我的份了。说什么也不能叫他们如意。看来,杨家这小子住在这里是我张三立一块心病,他在一天,我就别想染指小姐,非想法把他辇走不可。张三立由是嫉恨玉昆。有一天,借着送衣服机会,见到李瑞甫,屋里没有别人,就对李瑞甫说:“大老爷!我有一件事想对您说,憋了好几天了,想说又怕您生气,一直没说。”瑞甫说:“什么事?你说,我不生气。”三立说:“就是那杨家少爷。那天在花园遇到小姐,本来是无心中碰到的,杨少爷和小姐又不认识,按理应该回避才是,不料这位少爷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姐,看得小姐难以为情,小姐只好转身绕道走了。您想,您花那么多钱,把杨老爷请来,杨老爷和杨少爷应当踏踏实实,真心实意教好少爷,对您府上的人,也应当尊敬些,可是,那杨老爷还则罢了,那杨少爷吃着您的,住着您的,就在您贵府里这样不规矩,这样的轻薄儿带到您的府上,我可真替您叫屈。”李瑞甫听了,心里暗暗不悦,暗想:杨师爷博学多才,怎么这样教子不严?我这岂不是花钱买进个冤家来?我只一女,爱如掌上珠,怎能被这狂徒轻薄!李瑞甫越想越有气。次日,杨俊教课完毕,瑞甫把杨俊请到自己房里,对杨俊说:“老兄来舍多日,我等对您素来尊重,对令郎亦以宾客相待,不敢稍有冒瀆,您以为如何?”杨俊点头表示感谢。李瑞甫道:“舍下微博诚意,本东道主应尽之谊,无足挂齿。阁下饱学鸿儒,我等同钦,引为规范。惟望对令郎亦深加教诲,俾堪子承父业,书香门第长存万世。”杨俊听李瑞甫话中有因,正色诘问,瑞甫遂把听到张三立所说的话向杨俊说了。杨俊听了,信以为真,立即站起对瑞甫道:“教子不严,父之过也。犬子冒瀆千金,俊殊惭歉。回去当对犬子严加告诫,朝夕约束,毋使再稍越轨。”两人谈罢,杨俊回到住处,把玉昆唤来,严加责问,玉昆以是非颠倒,事关名誉,不能任人污蔑,遂将日前和珊娘邂逅情形,一五一十向杨俊申述,杨俊默然。玉昆道:“儿自幼承父教诲,既读诗书,当知礼义,即刻约束自己,犹遑不逮,何能甘趋下流,辱没祖宗。惟是今日之事,显系有人从中播弄,李伯不察,遽兴问师之罪,若此下去,今后恐难长期相处,大人以为如何?”杨俊也知玉昆平日品格端正,行为严谨,料不至有那等下流行径,只劝玉昆日后加意小心,不要再去花园,以免为人所乘。玉昆称是。杨俊经此事故,渐觉李家是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遂伪称患病,不能教课。过了数日,杨俊找到瑞甫,说:“贱躯不适,数日未痊,年老气衰,恐误令郎学业,有负厚望,拟烦另请高明。我等来府数月,深得款遇,铭感无既,高谊隆情,容后图报。”李瑞甫一来不知杨俊说病是假,二来又有前次张三立捏报不快之事,听了杨俊求退,只向杨俊虚让两句,未再挽留,对杨俊道:“阁下来舍执教,小儿获益良深,今贵恙未痊,尊体为重,我亦不敢勉强,他日阁下康复,当再亲躯聘请,再申敬意。”至此,次日杨俊父子打点行李,离开了李家。杨俊父子走后,李衡无人教诲,更加肆无忌惮,张三立见计成功,眼中钉离去,也更加垂涎珊娘,阴谋施展手腕,向珊娘接近。

却说珊娘一日正在闺中闲坐,忽然婢女秋菊进来,对珊娘说:“启禀小姐,那杨师爷因病,已带杨少爷离开咱家他去。”珊娜吃了一惊,问秋菊:“他们以后还来不来?”秋菊说:“不知,只闻老爷正托人四出打听另聘良师来家执教。”珊娘心中难过,因念玉昆离去,今生料难相会,满腹相思,何处倾诉,长此以往,命途何堪!心头暗暗焦急,本来自己吃不香,睡不好,经此忧悒,病更加重。整日娥眉深锁,面容憔悴。那日,命秋菊陪同去花园散步,迳至那日玉昆读书所在,徘徊不去,长吁短叹,良久,不觉珠泪夺眶而出,呜咽出声。秋菊在旁,知珊娘心事,上前劝道:“小姐莫过愁伤,那杨家父子离去,料不久长,杨老太爷福体康愈,说不定再来咱家,日久天长,必有相逢之日,小姐但珍重玉体,以待来日。”秋菊本是珊娘自幼贴身婢女,说得珊娘愈加呜呜哭泣起来。秋菊婉劝,挽珊娘归回绣房。那瑞甫因见珊娘日渐消瘦,寝食俱废,很不放心,当延本城名医来家为珊娘就诊,医生诊脉毕说:“小姐只是心中郁闷,积聚成疾,料不妨事,亦无须服药,但能有使小姐惬意之事,小姐心情舒畅,即可病愈。”

且说邻村有吴姓,主人名庆庚,家资豪富,声闻遐迩,闻人言李家珊娘才貌双全,思为其子吴琦求婚,托人携带大宗彩礼前来李家,求结秦晋之好,瑞甫贪图吴家富有,收下彩礼,答应了这门亲事。秋菊闻知,禀报珊娘,会瑞甫亦前来告知珊娘,珊娘大哭,向瑞甫道:“女儿年幼,愿随大人身边侍奉,不愿出嫁。”瑞甫劝说,珊娘执意不从,瑞甫道:“儿岂不知终身大事,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母早逝,只父将儿养大,本意将你许配那吴氏有钱人家,一生享受不尽,你不应如此违抗,难道叫为父去向那吴家退婚不成?”珊娘仍哭泣,瑞甫道:“话已向你讲明,但等吉日届临,花轿临门,望你三思,好自想想,勿负父望。”说完,拂袖而去。珊娘见抗婚不成,更加忧伤,竟日哭啼,秋菊百般劝解无效,亦暗中伤心,瑞甫命秋菊好生陪伴珊娘,严防意外,只等喜期到来,了此亲事。

再说那张三立听说瑞甫已将珊娘许配吴家,大动肝火,心说自己费了半天心,好容易把杨家父子撵走了,只图伺机染指珊娘,岂料今日那珊娘竟然许配吴家,自己落得一场空,这都是那吴家仗着有钱,把珊娘娶去,让吴家小子好生享受。三立越想越气,迁怒吴家,邪念绝望,顿起杀心,图谋除掉那吴琦,继续窥伺珊娘。

这天,喜期到了,瑞甫家里设下喜坐,张灯结彩,门口贴着大红喜字。早晨,瑞甫就到珊娘屋里,只看珊娘头发蓬乱,面色焦黄,两眼哭得红肿。瑞甫道:“好女儿,大喜的日子,看!哭得这成什么样子。还不赶快梳妆,花轿来了,让人看成何体统。”说罢,着婢女把珊娘装扮起来。那李衡也在旁劝解,对珊娘道:“妹妹!别哭啦!人家吴家多阔气,错了妹妹,别人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那吴琦哥儿一个,将来吴老太爷一升天,那份产业全是吴琦的,妹妹这辈子吃穿不尽,连我都替妹妹高兴。少顷,喜轿临门,我还要送妹妹去呢!一来送亲,二来认识认识咱们这门阔亲戚。”李衡正说着,忽听外面喊道:“少爷!张师傅来见您!”李衡出来,见是张三立,原来这天张三立怀揣利刃,蓄意随李衡送亲时混进吴家杀害吴琦。三立提着礼物,见了李衡,笑嘻嘻说:“今天您府上大喜事,我特来贺喜,一点薄礼,请您收下。”李衡谢过,连说:“不敢收礼!”三立说:“莫非嫌少?”李衡收下。三立说:“少顷少爷送亲,我跟您去看看人家那阔宅门如何?”李衡道:“你不是我家亲属,岂能去得?”三立道:“我总跟着少爷,到了吴家,少爷只说我是少爷的跟人就行了。”李衡执抝不过,只得答应。

不一会,只闻鼓乐喧天,花轿临门,瑞甫和吴家迎亲人以及媒人、婢女等把个珊娘连推带搡,上了花轿,一路凤鼓笙歌,吹吹打打,那沿途的饥民面有菜色,看见这等阔绰喜事,有的羡慕,有的叹息,有的怒目相向,有的手指口骂,詈詈不绝。那张三立跟着李衡,一面装作伺候李衡,少爷长,少爷短的,一面心里盘算着到时如何动手杀害新郎,不由得有时咬牙切齿,有时伸手偷偷摸他衣服里揣的那把利刃,有时又向李衡装出那卑躬屈膝的下流嘴脸。

那吴家是日大讲排场,宾客如云,熙熙攘攘,花园内摆设筵席。花轿到了吴家,已是黄昏时候,迎亲和媒人告诉庆庚,李衡是小姐的哥哥,前来送亲,庆庚笑脸相迎,频频点头,李衡指着三立对庆庚说:“这是我的跟人,我出门总是随身携带着他。”庆庚点头。众人先到喜堂,两家人互相道喜,啜茗谈叙。那三立在喜堂外侍立,贼头贼脑,东张西望,见东方彩带匝门,宾客出入不绝,知是新房,看准地点到时行凶。李衡出了喜堂,三立跟着李衡随知客引到花园入席,桌桌筵席,坐满宾客,堂倌如穿梭般端上菜来,鸡鸭鱼肉,酒香扑鼻,宾客大吃大喝。那李衡更是高兴,边吃边喝,得意洋洋。三立别有用心,一直是看机行事,见李衡兴高采烈,就取个大杯,对李衡道:“今天是小姐大喜日子,您得多喝!您看!人家这酒多地道,菜味也好,我给您再道喜,您得好好干几杯。”李衡边笑边点头,说:“好啊!你斟吧!少爷知道你这份心,能喝多少一定不少喝。”三立一杯一杯的斟,只把个李衡灌得酩酊大醉,伏案不省人事。酒席到了尾声,宾客先后辞出散去,李衡沉睡不醒,三立假装陪伴他。看看人走得差不多了,三立邪念横生,凶神附体,暗中从衣襟里掏出匕首,小声向李衡喊了两声“少爷”,李衡酣睡不应,三立站起来蹑手蹑脚,溜到新房外面,四顾没有人来往,把心一横,掀起门帘,闯进新房,这时,珊娜正在哭泣,那吴琦背着身,站在床前劝解珊娘,三立恐被看清,伸手把蜡烛扑灭,一步向吴琦冲上,说时迟,那时快,吴琦没来及回头,被三立在背上连刺两刀,吴琦咕咚倒在地上,三立持刀乱扎几刀,吴琦连哼也没哼出就死于非命。珊娘正哭间,听到异声,掀开头盖一看,被吓坏了,三立扑过去双手抱住,情急得露出口吃的毛病:“宝·········贝儿!你可想·······坏了我·········啦!”珊娘大骇,惊呼“救人!救人!”三立害怕,不敢多留,顺手从珊娘头上拔了一只金钗,仓皇夺门而去。且说那李衡伏桌沉睡,堂倌见客人已经走净,只他一人还在睡着,为了收拾杯盘,把李衡推搡叫醒,李衡见人已走光,只自己一人,知是自己吃罪,回头见三立不在,起身往外走,仍不见三立,以为三立先走了。还未出门,猛听人喊:“不好了!少爷被人杀死了!”李衡吓了一跳,停住脚步,只见家人等和庆庚纷纷往新房跑,李横也跟了进去,瞥见那吴琦倒在血泊中。原来珊娘呼喊救人,家人进来,珊娘命点上蜡烛,定睛一看,吓得乱喊:“不好了,杀人了!”这是有的家人进来看见,出屋大喊:“少爷被人杀死了!”吴庆庚等进入新房,目睹此状,庆庚顿足大哭道:“琦儿死的好苦!”问珊娘事情经过,珊娘说:“奴正在哭时,少爷劝解,不期忽然闯入一人,把蜡台扑灭,过来刺死少爷,奴掀开头盖才知少爷被害。那凶手还曾抱住奴,说那不好听的话,奴大喊救人,凶手才逃去。”这时,李衡也过来问珊娘长短,珊娘大哭,对李衡道:“哥哥,妹妹好苦,无端遇此横事,哥哥快快禀报父亲知道吧!”李衡应了一声,转身就回家了。

李衡回道家中,瑞甫见李衡面带惊慌,问李衡喜事如何,李衡把吴琦被害的事说了一遍,瑞甫也大吃一惊,父子盘算到底什么人下这毒手?瑞甫说:“好容易结了一门好亲戚,谁想落得这么个结果。”二人正在烦闷,只见张三慌慌张张跑进来,说:“老爷!吴家少爷被人害死了!”原来张三立跑回家中,换了衣服,装作无事,跑到李家报信。说完,见李衡在旁,对李衡说:“大少爷!真对不起您,我去小解,还没到,就听人喊少爷被人杀害了!不好了!我一听吓坏了,顾不得回去找您,就和客人们一起跑出来了,少爷!您听说这事了吧!”李衡说:“你这小子,丢下我不管,这叫什么跟人?”三立说:“吓得我哪还敢往回跑找您,不知凶手在哪里,赶紧逃命为是。”又说:“少爷,下回再跟着您,一定和您寸步不离。”瑞甫道:“你们不必废话了,到底这档子事,凶手是什么人干的?”三立、李衡住了口,想了想,忽然,三立说:“老爷!这事谁也说不上是什么人干的,我倒想出个人,可不知对不对。那杨家少爷过去见过小姐,一心惦记着小姐,此番凶事,是不是那杨家少爷因见小姐出阁,由嫉生恨,由恨就想杀掉那吴家少爷,才干出这样事来。”瑞甫听了,沉吟一会儿,点了点头,说:“这话倒是有理,我女儿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没和什么男人往来。上次杨家那小子在花园的事听你说了后,我和杨俊暗含着点了一下,他父子就走了,可是以后再也没见过。···········”三立说:“您家和吴家这两个大户结亲,乡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那杨少爷也不能不知道呀!”瑞甫不语,李衡在旁说:“依孩儿看,就是杨家这小子干的,没有别人。妹妹平素什么人也不认识,被人谁去吴家行凶呢?”瑞甫点头说:“必是这小子,明天去县衙告这小子去。”回头对李衡说:“你去唤秋菊,就说我叫她天亮去吴家看看小姐受惊没有。”李衡应声“是”,到后面找到秋菊,把事情说了,叫秋菊天亮去吴家看望珊娘。

且说吴琦被害,吴庆庚当晚就去县衙报了案,报完案回到家里,着人为吴琦办理后事,心里又是凄惨,又是纳闷,以为自己家里平素没有仇人,是谁来害的吴琦?又正赶在办喜事这天晚上,到底是何原因?想着,又转念今天新娘嫁到家里来,给吴琦带来凶祸,还听说新娘自从有了这门亲事,终日啼哭不愿出嫁,到了这里,一直还在哭,是否新娘别有意中人,勾来那人干的?越想心里犹疑不定。又想:我吴庆庚花了那么多彩礼,把珊娘娶来,不料媳妇刚过门,自己的儿子被害了,自己落得一场空,还丢掉个儿子,这事决不能善罢甘休,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当晚不提,次日早晨庆庚到珊娘屋里,想追问珊娘底细,刚刚坐下,正赶秋菊来到吴家,到了珊娘房内,见过庆庚,珊娘见秋菊来到,又哭了,秋菊说:“老爷不放心,叫我来看看小姐受惊没有。”珊娘边哭边摇头。秋菊说:“那时小姐看到行凶的是什么样人?”珊娘说:“那人进门,把蜡台打灭,黑暗之中,我也看不出什么样子。”秋菊说:“听少爷说,老爷要上县里告那杨家少爷呢!”珊娘听了更加大哭,庆庚在旁听到一怔,忙问秋菊:“什么杨家少爷?”秋菊说:“就是从前曾在我家教书的杨师爷的少爷。”庆庚说:“为什么告他?”秋菊说:“不知。”庆庚一再追问,秋菊说:“奴才真的不知。那杨家少爷只不过曾在我家花园见过小姐一次,也没说过话,现在老爷忽然要告人家,奴才也不知为了何故。”庆庚说:“好,你回去吧!告诉你家老爷,小姐没有受惊,去吧!”秋菊应了一声走了。秋菊走后,庆庚追问珊娘,昨晚之事,是不是那杨家小子干的?珊娘边哭边说屋里黑暗,看不清楚。庆庚又是着急,又是怀疑,对珊娘说:“你说实话吧,到底你认识什么样的人来我家干此祸事?”珊娘说:“奴在闺中从不与男人接近,说什么认识什么样的人?”庆庚说:“方才秋菊已经说了那杨家小子,你还不说,好吧!你不说,看你到县里说不说。”说罢,怒气冲冲,站起身来出屋告诉家人自己去县衙。庆庚迳到县衙控告说珊娘另有所欢,自己儿子被害,珊娘定知根底。要求严加究办。庆庚走后,那瑞甫也到县衙控告玉昆,说玉昆曾经垂涎珊娘,此次吴琦被杀,玉昆嫌疑重大,请求惩办凶手。

且说县令胡威先后收到吴、李二人控告,虽是两家,却是一案,根据两家申述,玉昆与珊娘嫌疑重大。那胡威和瑞甫有交谊,吴家也是大户,素有来往,就飞签着捕役到杨家和吴家,把玉昆和珊娘抓捕到案法办。捕役奉命,去到两家,不一会,把玉昆和珊娘捕到,胡威吩咐升堂,一声吆喝,胡威上座,两旁衙役刑手排列,胡威喝叫:“把杀人犯杨玉昆李珊娘带上堂来!”衙役应声,把玉昆、珊娘带上,胡威把惊堂木一拍,喝道:“大胆杨玉昆,你是怎样杀害吴琦的?快快从实招来,以免皮肉受苦。”玉昆哭到:“小生自幼读书知礼,怎能做那杀人勾当?”胡威道:“分明是你见珊娘嫁给吴琦,心中怀恨,去杀了吴琦,不然,为什么你不杀珊娘呢?”玉昆哭道:“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哪有此事啊!”胡威又问珊娘:“你快把怎样和玉昆一起谋杀吴琦的事一一招来。”珊娘哭道:“奴家真真不知此事。”胡威大怒,拍案大喝一声道:“不动大刑,谅你等不招。”吩咐两旁刑手大刑伺候。胡威又问玉昆、珊娘:“你们招是不招?”二人叩头哭道:“真真不知。”胡威喝令把玉昆重责五十大板,对珊娘拶其十指。衙役一声应“是”,象虎狼般跑过来把玉昆按下大打,把珊娘十指拶起,只打得玉昆皮开肉绽,鲜血直流,那珊娘十指连心,疼得昏迷几次,二人受刑不过,玉昆说:“小人招了。”珊娘也只好招了。胡威命二人花了押,吩咐把二人分别打入男女牢房,听候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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