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写条短的。
《古文观止》卷五总共有15篇文章,完整的只有5篇,分别是:《伯夷列传》、《管晏列传》、《屈原列传》、《太史公自序》和《报任安书》。
这些完整的文章篇幅都挺长,最长的是《报任安书》,足有2800多字(含标点)。
这两天开始读完整文章中篇幅最短的《伯夷列传》。别小看这篇文章,这可是《史记》七十篇列传中的第一篇。
开头两句话原文是:夫学者载籍极博,犹考信于六艺。
单是这两句话,便花了我两天时间。
以下是坊间版本的译文:
1、岳麓版:学者们读的书籍非常广博,还是要从六经中去寻求可靠的材料。
2、北大版:读书人见到的书籍极为广博,还要用六艺去核实材料的可靠性。
3、三民版:学者虽然书籍极多,但还要以六经为征信的依据。
4、上古版:有学问的人看到过的书籍极为广博,但还是用六艺去核实材料的可靠性。
5、中华版:有学问的人尽管阅览过广博的书籍,但还是要去六经中核实材料是否可信。
很多时候,我看到这样的译文,心里有说不出的烦闷:为什么明明可以简单直译的文字,这些版本却非要添字译呢?是因为添字译,原文的意思就更清晰了呢?还是更典雅了呢?
正是因为这样的译文,我反而对原文中的字到底怎么译产生了疑问。
比如,“载籍”本来就是“书籍”,但这些版本非要添加“读”、“见到”、“看到”、“阅览”等动词,我就对“载籍”产生了疑惑,难道“载籍”不仅仅训作“书籍”吗?
反复检索“载”、“籍”和“载籍”之后,我确认“载籍”就是“书籍”。每个读书人都明白,书籍多,有很大概率读书也多,但书籍多,并不一定代表读得多啊。
又比如,“考信”,《汉语大词典》作“谓查考其真实”。此前,我也采信《汉语大词典》的训释。这一次重读,我却产生了疑问:难道“信”有“真实”的义项吗?反复查“信”字,并没有啊。
但“信”可作动词“证实”。
“考信”是否是双动词,即“考察证实”,而不是动宾结构“查考真实”呢?
于是到处查词典,最后在《古代汉语词典》P843查到“考信”,就是“考察证实”,例句正是这一句。
如此一来,我们可以把这两句理解成----
原句:夫学者载籍极博,犹考信于六艺。
试译:学者书籍极多,尚且用六艺(来)考察证实。
直译是不是粗鄙,以至于影响读书人更准确体会文意呢?
许多时候,我倒认为,认同意译的人是多虑了。
同样一句话,不同层次的人,理解都不尽相同。与其把古文意译得更接近译者的理解,不如把古文直译得更靠近作者的本意。
哪怕直译的文字看起来生硬些、拗口些,但毕竟古人就这么写的,为什么一定要意译成今人的想法呢?如果意译的文字放到几十年后,那时候的人,未必就一定像我们今天的人这样思考啊。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