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有所谓“首义八王”的说法,“八王”,就是洪杨冯萧韦石六人,加上燕王秦日纲与豫王胡以晄,当然后边这两位当王的时间并不长,胡以晄的豫王只当了短短3、4个月。
胡以晄,也有人写作胡以晃,因为“晄”是“晃”的异体字,两种写法均有,罗尔纲先生的《太平天国史》采用“以晄”。
胡家二少爷,武举考不成,还被大户欺凌在首义八王中,就数胡以晄家族最富。胡家先代是江西临江府人,来到广西后,到胡以晄老爸胡琛这一代,已经成为农田横跨平南、藤县和金秀瑶山三县,“手创粮租四千八百石”的大地主,这等规模的家产,不要说在山区,就算是广西的平原乃至城镇,也是很少有的。
有这样显赫的家产,胡以晄却没有与其他地主一样,在家乡组织团练乡勇对抗太平天国,反而“从了贼”,走上了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这是为什么了?
胡以晄在家中排行第二,在他10多岁的时候,父亲胡琛死去,家产传给了三个儿子。
大哥胡以昭身为长子,估计家产分得最多。三弟胡以暘,喜欢出入公门,结交官府。而胡以晄与兄弟都相处不来,三兄弟不睦,胡以晄最后落了下风。二十七岁的时候被迫离开富丽堂皇的祖屋,搬到位置偏僻的大同里山人村居住。
这时候的胡以晄还没想到要造反,他还想循着最传统的一条路,考科举获取功名,从此飞黄腾达。
胡二少读书天分不高,却长得身躯强壮,孔武有力,于是不考文,去考武,很快考取了武秀才,在1849年,兴冲冲地去桂林参加武举人乡试。
胡以晄本来对自己的武艺很有信心,想不到在考拉硬弓的时候,一下子用力过猛,致硬弓折断,手臂扭伤,无法再参加后边的舞大刀和举石锁考试,因而名落孙山。
考不中武举人,胡以晄十分郁闷,只能回家。与他老爸有仇的当地大户卓家,却利用这个机会对他奚落嘲笑。有一次,胡以晄骑马路经卓家门口,卓家要他下马,胡以晄拒绝。卓家倚仗人多势众,把他拉下马锁到牛栏里,不但毒打了一顿,还用镰刀剃了一个“阴阳头”。
因为当地官府与卓家关系密切,此事不了了之,这场欺凌侮辱,令到胡以晄愤愤难平。
“天兄”下凡,拉拢胡以晄入会就在此时,已经在附近紫荆山区一带传教的杨秀清、萧朝贵等人,一直渴望拉拢更多的当地实力派,他们看上了胡以晄。
现在留存下来的天兄圣旨,在道光二十九年(1849)十月十五日,萧朝贵假托天兄下凡,要胡以晄认洪秀全为真命天子:
天兄谕以晄曰:“尔要识得三星(指洪秀全),识得三星,便是识得天父及我天兄。尔又要识得冯云山、秀清等也。”以晄答说:“识得”。
萧朝贵再借口天兄下凡,带胡以晄朝见洪秀全。当时的“洪先生”很神秘,普通会众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胡以晄能与“洪先生”见面,可见他当时已经进入了权力核心层。
一直饱受冷落、欺凌的胡以晄,一下子受到这等程度的重视,不由得大为感动,不单积极联络当地豪强参与起事,还打算变卖家产支援起义。以至于萧朝贵不得不再次用“天兄”上身,提醒胡以晄做事要秘密,不可心急行事。
1850年农历七月底,金田团营令发布之后,因为山人村胡以晄家位置隐蔽,洪秀全与冯云山将拜上帝会总部迁移到此。到了九月份,侦察到当地有会党准备起事的清廷,派出多路人马进入山中,其中一路就堵在山人村出口。胡以晄率平南县花洲部众出击,但不能突围,只能派人翻山前往金田村求援。
当时杨秀清就在金田村韦昌辉家中,他派出蒙得恩率部救援。12月25日,胡以晄、蒙得恩内外夹击,在思旺墟大破清军,这是拜上帝会第一场胜利,随后洪秀全等人也迁移到金田,这场胜利被称为“花洲迎主之战”。当地民谣有唱:“花洲结寨胡以晄,招兵买马上金田”。在会众聚齐后,金田起义于1851年1月爆发。
1851年12月,太平天国在广西永安州正式建制,分封东、西、南、北、翼五王,秦日纲被封为天官正丞相,胡以晄被封为春官正丞相。这样一来,胡以晄已经是天王以下第八号人物。
招降信与炸药匣胡以晄贵为丞相,进入个人事业的上升期,正是春风得意。那一边围困永安州的清朝官员倒是犯了难,因为在众多首逆中,他们唯一熟悉的,只有这位武秀才胡家二少爷。有好好的田地不去安心收租,你这是造哪门子的反?
胡以晄那位三弟胡以暘,此时正率领团练与太平军战斗。围城清兵赶紧把他找来,要他写信给二哥,让胡家二少迷途知返,来个反戈一击。
胡以暘前前后后写了三四封信,胡以晄和这位三弟关系本来就不好,看见信上的名字就来气,一面急忙向洪秀全、杨秀清报告,以撇清“通妖”嫌疑,一方面回信把三弟斥责一番,“函复极为狂悖”。
眼见一计不成,那位擅长玩火器的清兵都统乌兰泰又想出了一个主意。
乌兰泰做了一个空心信匣子,里面装了进口烈性炸药,“此药设机一开即爆,其力甚巨”。而信匣子写上“洪秀全、杨秀清同拆”。
在乌兰泰看来,这样重要的信函,胡以晄拿到后多半会给“首逆”们看,到时只要一开盖,那太平天国的领导层肯定一窝端。
这个炸弹由胡家原来一位姓莫的佃户送了进去,效果如何?据说被冯云山识破,一把扔在远远的地上,但胳膊也被炸个血肉模糊。也有说法毫无作用,因为洪、杨根本不会自己亲自拆开信匣。
反正这次“特种作战”毫无成果,为了给上级一个交代,乌兰泰就报告“嗣闻伤毙贼两人,当时探闻伪太平王即在其中,胡以晄畏惧自缢”,后来感觉吹牛吹大了,又说“后又知其不尽确,而伤毙两人,则实有其事,因究无确耗,故未入折”。
攻取庐州,受封豫王在永安突围之后,胡以晄地位虽然高,却一直没有出头的机会。
当时太平天国将星汇聚,统帅方面有石达开、萧朝贵、韦昌辉。将领有林凤祥、李开芳、罗大纲、曾天养、黄文金、刘官芳等等。等到进入天京之后,胡以晄更是闲居到1853年的八月份,才获到出兵的机会。
当时太平天国西征进入新阶段,由翼王石达开经担任总帅,胡以晄受命进攻安徽临时省会庐州,也就是今天的合肥。
当时庐州城中清军主帅,是太平天国的老对手,曾经在蓑衣渡击毙南王冯云山,再在长沙、南昌多次打退太平军,号称湘军真正创始人的江忠源。
江忠源临危受命成为安徽巡抚,早太平军两天进达庐州。胡以晄大队到达后,围困庐州。
胡以晄采用围城打援的战略,把清军内外隔绝,打退清军各路援军。实力最强的两路援军,陕甘总督舒兴阿、江南提督和春又各怀鬼胎,勾心斗角,离城五里驻守不肯向前。江忠源把希望寄托在湖南老乡,此时正在家乡编练湘勇的曾国藩身上,想不到曾国藩却以“托购之广炮、洋炮未到,水师尚难以成军”为理由,拒绝赴援庐州。
在外无援军的情况,庐州被围34天,终于在1854年1月15日凌晨被攻破。水西门被地道所埋炸药轰塌,城墙塌陷十余丈,兵勇死伤无数,西征军从缺口大举杀入,江忠源投水自杀。
三日后,胡以晄进入庐州城,进城后秋毫无犯,并且下令城内居民“土农工商,各有生业,愿意拜降就拜降,愿回家就回家。”在庐州期间为政宽厚,当时文人记载也不讳言。
庐州大捷是胡以晄人生的顶峰,他随后被封为护国侯、护天侯,受命守庐州,经营皖北。到本年天历四月,更被封为豫王,称号为“露师、高天直人”。他与秦日纲是天京事变前仅有的7位封王者之一。
但胡以晄的王爵还没有捂热,清兵就开始反扑庐州。胡以晄身边不少部队被抽调去两湖前线,他指挥才能的欠缺也暴露无遗,屡战屡败。在八月份六安州失守后,愤怒的杨秀清剥夺了胡以晄的王爵,派他戴罪增援湖北,配合石达开。
胡以晄在石达开指挥下打了一些胜仗,尤其参与了九江湖口决战,湘军水师此役惨败,曾国藩几乎自杀,胡以晄以此功劳,改封“护天豫”。
不久之后,在1856年,胡以晄在自己的祖籍,也就是江西临江病死,也算叶落归根。
在他死后,独子胡万胜袭爵护天豫。1859年后,太平天国恢复胡以晄豫王封号,胡万胜成为幼豫王。豫王排名总是排在诸王的最后一位,其他所有官职之前,一如胡以晄生前位置。
最大的贡献,推荐李秀成胡以晄作战才能欠奉,他对太平天国最大的贡献,就是向东王推荐了太平天国后期最重要的统帅,忠王李秀成。
根据李秀成自述所记载:
“……后至南京,破城之后,那时我已随春官丞相胡以晄理事。那时冬,东王有令,要在各衙门之中,举出军帅一员,带领新兵。后经东王保我为右四军帅,守把太平门外新营,此是癸丑年之间。”
李秀成在此之前名声一直不显,此时可以成为新的右四军帅,固然是他能力出众,但也与胡以晄在东王面前举荐有关。不然,李秀成只会一直在丞相衙门干各种杂务,才能没办法得到充分运用。
在胡以晄占领庐州之后,李秀成又被重新委派到胡以晄手下:
“破郡之后,(胡以晄)来文调往庐郡守把安民。”
李秀成得到老上司的调令,来到庐州,再被提拔为殿右二十二检点,成为皖北方面的主要将领,再升任地官副丞相,参与镇江解围。
参考书目:
《太平天国史》罗尔纲
《天兄圣旨》,《近代史资料丛刊续编 太平天国》(第二册)
《忠王李秀成自述》,《近代史资料丛刊续编·太平天国》(第二册)
《从军日记》丁守存,《太平天国史料汇编》(第十册·广西)
《蒙难述抄》周邦福,《太平天国史料汇编》(第十三册·安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