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闻昱掏出那根木头莲花簪时,我知道他回来了——
我的前夫,准确来说,是陆蝶迎的前夫。
安远侯独子,沈谆。
闻昱从来不会送我这么廉价的东西,他一出手顶半座城。
这个粗糙木制品,因时间久远而簪身开裂,上面的莲花雕刻模糊不清,可见雕刻者技艺生疏。
世上绝无第二根。
这就是原物——
沈谆送给陆蝶迎的定情信物。
当时看它不值钱,我没拿走。
2
我本叫伊心心,两年前,穿成了安远世子妃陆蝶迎。
她生得极美,桃腮粉面,顾盼流连,有兆城第一美人之称。
又是兆城富甲一方的陆老爷亲孙女。
沈家以军功封侯,沈谆是安远侯独子。
陆沈二人青梅竹马、新婚燕尔,正蜜里调油呢,我就穿来了。
我一穿,上至陆家老夫人、沈世子,下至几个近身丫鬟,全看出不对劲。
有个叫满星的陪嫁侍女,最聪明锐利,偏是稳重不拆穿,我看到她便发怵。
只好天寒地冻找个湖跳下去,伪装成失忆。
他们的怀疑没减少,反而时时刻刻盯梢,等我露出狐狸尾巴。
我心理素质不错,在高强度监视下扛住了。
当时,北羌来犯,战事一触即发,沈家父子都被派了出去,这一走就是三个月。
客居沈家的术士算到大难将至,画了一幅新的战略图让我送去。
「哈?为什么是我?」
我万般推脱。
可那个术士说:「世子吩咐,只有您才能送,别人都不行。」
我想破口大骂,沈谆见我就跑,睡也不睡,早怀疑我了,还让我送战略图?
我不敢动。
满星一听有事,拉着我就上马车。
并威胁我:「这事上容不得你耍心机。如果今日不去,我就告诉所有人,你是冒充的。」
我无奈从她,走之前带上许多银票首饰以备不时之需,唯独留下了那根莲花簪。
马匹速度可谓日行千里。
刚赶到战场,就传来沈家父子战死的消息。
满星哭得声嘶力竭,病倒了,昏迷前叮嘱我把战略图送去。
可是营里将士一看这图就眉目紧蹙。
「不能用。」
满星不信,沈老侯爷礼重那术士,不可能有错。
她视死如归道:
「即便侯爷和世子都没了,军队十万只剩下一万,我也要去!」
于是重病夜奔,送往前线,结果一去不返。
我等了三天,等来朝廷的诏书:
沈家谋反,余孽尽诛。
战场人心惶惶,将士四处逃窜。
我顾不得满星了,急忙返回沈家,已是重兵把守,鸟雀难飞。
商贾陆家也严加看押,门庭紧闭。
我直觉不妙,拔腿就跑。
一路掩盖身份和容貌,吃尽苦头,辗转到京城。
顶着这张脸,要想活下去,还得依靠高位者的庇护。
一番对比下来,只有摄政王闻昱,年二十有五,年龄、地位都合适,而且他以皇叔身份辅佐四岁的幼帝,权侵朝野。
以军治朝,冷酷无情。
就算我的身份被发现,也不会牵连到他。
遂买通牙婆,以丫鬟身份混入王府。
一进去,就将月奉全存起来,贿赂欠赌债的管事姑姑,把我调到内书房伺候。
不信以如此样貌,拿不下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第一次投怀送抱,我假装跌倒,恰落他怀。他没推我,只冷冷让我起开。
那时真吓一跳,后来三番四次不规矩的行为,他也没反对。
我猜想他不厌恶我,所以越发大胆孟浪。
京内盛传,摄政王爱慕周首辅的妻子,心中再纳不下旁人;专情无二,不近女色。
我不信。
他看我的目光,炽热而原始,充满了兽欲。
终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在他面前缓缓褪下外衣,里面什么也没穿。
我们于书房榻上翻云覆雨。
此后,卧房中锦被翻涌,玉池畔花溢鸟啼,宴厅里引吭高歌……
有我的地方,就有闻昱。
我成了摄政王唯一的侍妾。
两年过去,我凭借身孕升为侧王妃。
闻昱没有正室,也没有其他侍妾,整个王府我横着走。
我梦想着当上摄政王妃……
终于快熬出头了,没想到他拿出莲花簪,对我说:
「你可喜欢?」
闻昱一定知道了,知道我骗他。
给他簪子的人,把我的老底都揭穿了。
两年的宏图大业,就要毁于一旦。
想到这儿,我怕极了。
3
「侧妃,你很冷吗,怎么牙齿打颤?」
我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莲花簪不值钱,能拿它做文章的,只有兆城那几个知情者。
难不成是满星?
她还活着?
这两年,我从不提兆城和沈家,对外都称自己为伊心心。
而且打听过,没听说沈家丢了个世子妃。
以为一切安然无恙……
「侧妃,」丫鬟又唤了一声,「这个红宝凤钗最衬您的肤色。」
红宝凤钗……
仔细想想,只有可能是半月前的百花宴,我刚升为侧妃,戴着这个凤钗高高兴兴进宫赴宴。
从前因为侍妾的身份,我很少抛头露面。
唯有百花宴那次,第一次出席正式场合,当着满京贵妇的面,太后夸了我两句。
被有心人瞧见了。
一定是这样!
我猛拍一下桌子,震得桌上珠翠叮呤当啷响,丫鬟手一抖,凤钗掉地上了。
我比丫鬟手速更快,心疼地拾起来,吹了吹灰。
我的宝贝钗子,万一东窗事发,还得卷走你逃命啊。
4
闻昱给我那支莲花木簪后别无他话,那是在等我主动交代。
跟他滚了两年,就算是石头也摸清楚纹理了,更何况人呢。
我主动前往书房,门口的人见我来了一脸谄媚的笑:
「王妃,王爷吩咐了,若是您求见,可不用通报。」
他毕恭毕敬开门,还以为我宠爱尤甚,恐怕等会儿我就要横着出来了。
深吸一口气。
伊心心,你可以的!
室内,闻昱一袭黑龙锦袍,长身玉立,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支线香,那指点江山的气度,帅了我一脸。
听见动静,他当着我的面掐灭火星。
仿佛那小火星是我。
我扑通一声跪下,泫然欲泣道:
「老公,我错了。」
「谁准你这么放肆,乱给本王取称谓?」
嗯?怎么回事?
他自从听说在我家乡,老公是夫妻间的爱称后,他总逼我叫,我不叫,他就掐我腰,我就软了,于是一声声「老公」唤得府外面都快听见。
每次有什么要求,我娇娇一声,他尽数答应,百试百灵。
这回不管用?
我对上他的眼神。
屋内还有一人,此时立在一旁表情尴尬。
青色长衫面如菜色,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原来有外人在呀……
我利索起身,整理好仪容,轻咳两声。
「王爷,妾身给您炖了参汤,您喝一点吧。」
「不用了。出去吧,今日本王有客人。」
闻昱面不改色,随手丢掉那支香。
我转身就走。
「王妃这么快就出来啦~」
我盯着这个和老赵一模一样的脸,顿时怒火中烧:
「何晋,你个猪头三,里面有人也不告诉我一声!」
「王妃息怒,是小的错了!」
说着他就要跪下。
「打住打住,别动不动在我面前下跪,让别人看见以为本王妃责罚你,以后学乖点就行了。」
他小声委屈道:「是。」
我更生气了,大步流星返回院里。他和我男朋友赵睿长着一样的脸,性格却截然不同。
刚到王府,我满心欢喜以为老赵也穿来了,没想到是个阉人。
阉人也罢,可他一见我就满脸堆笑,甩着帕子恭维吹捧我,嗓音比平常尖几个度。
老赵明明是个呆板木讷的人,怎么古代的他这么骚?
这反差使我反胃。
还有,王爷接待来客一般在外书房,内书房那青衫长袍男谁啊?
王爷以前从没让我出去过,那不是我们两个的书房吗!
等等,客人长得有点眼熟,我琢磨琢磨……
两年前,沈老将军带了个能人异士回府,相传能布阵演兵、占卜天机。
客居沈家的术士,让我送战略图那个,叫什么来着?
容先生!
沃靠,他怎么来了!
5
这回没等我找上门,闻昱自己来了。
果然,他还是舍不得冷淡我。
我一阵风一样迎上去,娇柔道:
「王爷~」
「听说你给本王煲汤了,在哪儿?」他明知故问。
我悻悻一笑:「王爷,妾身哪会煲汤哇,妾身这汁水还不够王爷喝的吗?」
他没接我的涩言涩语,说:
「心心的谎话张口就来,本王被唬住了,还以为真能喝到心心煲的汤。」
我手掌心冒出冷汗,不动声色擦他袖子上,挽着他常年练武的健壮手臂往屋里走。
若是一会儿见血,至少不会让外头的下人看见。
我也能有个体面。
「王爷,心心可以学,我学东西很快的,王爷不是夸过吗?」
「你是学的快。」
他冷哼一声。
我扶他到软榻坐下,心知有错,今日捡下首的位置坐。
「谁让你坐这儿的?」他面无表情道。
不坐这儿?
于是我抬起屁股,挪到他前面,准备坐他腿上。
「伊心心!」
我吓得直接后仰,被他抱了个满怀。
他面色很不好看。
就像小时候老妈训我时,总会再犯错进一步惹怒她,但我不是故意的。
「起开。」
我哆嗦着站起来,绞手站他面前。
他沉默不说话,气氛压抑到几点。
我带着哭腔:「王爷,我……」
「跪下!」
我跪下了。
「你装得真好,伊心心,嗯?」
我没有狡辩。
「贫农出身,卖作丫鬟?」
我低下了头。
「目不识丁,孤苦无依,琴棋书画样样不会?」
「这是真的……」我咕哝道。
「住口!」
我住口了。
「心心,你可还记得,本王问过你从前是做什么的?」
我记得。
那是我承欢一月后,某夜中场停歇,我的柔荑抚上他胸口的狰狞疤痕。
寻常女人,看见他一身伤疤,就算不吓厥过去,也难忍恶心,只有我不怕。
反正我图他的钱和权,又不图他的人。
「王爷,你从前做什么的?一身伤,奴心疼。」
「怕吗?」
「奴不怕。」
于是这个男人从年少情怀讲到家国理想,从习字温书讲到鏖战沙场。
他讲,我静静听,并适时给些反馈,表达敬仰。
讲到最后,蜡烛燃烧完了,他突然问我:
「从前你是做什么的?」
他深邃的眼睛穿透黑夜。
我被他盯的发毛。
我伊心心是做什么的?
初中辍学,社会摸爬滚打十年,亲戚介绍在985大学食堂盛菜,好不容易谈上老赵那样家产千万的呆愣理工男富二代,没过几月舒坦日子,我就穿了。
我不能说。
至于这具身子的原主陆蝶迎,她是反贼的妻子,是兆城巨贾陆家的千金。
这也不能说。
于是我说:「我出身贫农,父母都不在这个世界上。家里出事后,我一个人逃出来,盘缠都用光了,走投无路卖身入王府。这世上的字,没几个认识的,也无才艺傍身,若非王爷青睐,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闻昱温柔地摸着我的肩背,就像两个孤独的人惺惺相惜,依偎在一起。
然后,他每天给我安排不同的老师教习,白天累得像条狗,晚上还要被他翻来覆去折腾。
雷霆雨露,我从未抱怨。
现在,他又提起。
「回答本王,为什么不说话?」
「你让我住口的……」
他快被我气死了,咬牙切齿道:
「你当初说的话,都是蒙骗我的?」
很少看他这么动气。
怎么办啊。
「王爷……妾身好累……」我柔柔歪倒,险要撞到头。
他一个箭步托住,将我抱住,焦急道:
「你怎么了?」
「低血糖……」
「什么糖?」
「怀孕气血不足啊王爷,太医让我不要操劳。」
「你何时操劳了?罢了,你先起来。」
「起不来,抱我。」我伸出手臂攀住他的肩膀。他一使劲将我拦腰抱起,放到我们香香软软的床上。
他那英俊的下颌线近在咫尺,若非刚闹得不愉快,真想亲一口。
我闭眼靠着他的肩膀休息。
一片沉寂中,我开口道:
「王爷,你相信我,我都是有苦衷的。」
「你是陆蝶迎。」他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话,语气很肯定,只等我确认。
我没回。
「告诉我——你是不是?」他又问一遍。
「是……也不是。我叫伊心心,王爷的心心。」
「别耍贫嘴。」
「我没有。」
他沉默许久,我张开眼睛看他,撞上他幽深的眼眸。
「现在,有人开出很诱人的条件,让我交出你。」他嘴角带着玩味的笑。
「您都是摄政王了,还有什么条件能诱惑您?除非……」
我顿时住口,不敢说了。
「你真聪明。」
「王爷,把我交出去,我会没命的。」我声音颤抖。
「本王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你肚子里还有本王的骨肉呢。太医来看过,说孩子长得很好。」
「那么……」
「只要你跟本王说实话,兴许能留你一命。」
「……我说了,你可别不信我。」
「你说吧。」
我便把故事挑重点说了一遍。
「我真不是陆蝶迎,我占用她身体而已,真的!」
他认真思考起来。
我趁势说:「你仔细想想,我哪像这儿的人?我要真是千金大小姐,能让自己变成丫鬟卖进来?」
「容本王想想。」
我等不及了,直接哭喊:「还想什么呢?你老婆都要被人抓走了,闻昱,你是不是男人!哇啊啊——」
「别喊了,把下人喊进来成什么样子!」
我立马闭嘴了。一抽一搭说:「你别送我走,我是你的呀,宝宝。」
「行了,本来也没真打算送走你,你只要说实话就好。」
「真不走啦,我能留在这儿?」
「真的。」
我喜笑颜开,亲了他一口。
他虽然没笑,但也是开心的。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他松开我。
「晚上一起吃饭饭啊~」
「嗯。」他淡淡回道。
6
这日太后宴请各府女眷入宫庆祝生辰。
这回我专挑素净衣服穿,可往官员妻女中一站,还是最明艳华贵的。
「这个手镯,是乌忑国贡品吧?仅此一支,价值连城。」某夫人道。
周围人窃窃私语,像从来没见过好东西。
我平日鲜少外出,钻进马车钻出马车,掌柜说新来哪些佳品,我便都买下来。
不曾想京城的大众审美,如此清心寡欲。
太后娘娘在搀扶中缓步而来。
当今皇帝六岁,太后才二十几岁。
她点了我名,又点了周首辅夫人名。
八卦说闻昱暗恋这位周夫人,所以总在朝堂上跟首辅针锋相对。
周夫人虽然生得肤若凝脂、巧笑倩兮。可我自诩更丰腴多姿、仪态万千,这可是夫妻恩爱养出来的。
闻昱有了我,还暗恋她?完全说不过去啊。
我正腹诽着,有个浑身是血的小太监闯入殿里,大喊着:
「杀过来了,快跑——」
话音刚落,屋檐上接二连三落下黑衣人,敲晕侍女,手持利刃迫令人群聚到一处。
我想过去时,一把刀架在我脖子上。
太后脖子上也有一把。
只有我们两人例外。
我屏息不动。
殿内一片尖叫,殿外也传来人声喧闹和刀甲碰撞。有人强行挣脱,被一刀解决。
身边的姑娘眼白一翻吓晕过去。
呵,我灭门之祸都经历过,还怕一把刀?
呜呜呜,老公你在哪儿?
没过一会儿,一队伤痕累累的士兵冲入殿内,与黑衣人对峙。
为首的喊了一句:「把刀都放下。」两方人厮打起来。
我注意到侧边一根巨型殿柱,可以遮挡视线方便逃脱,于是悄悄往后挪一步。
「别动!」贼人说。
我又挪了一步,趁机解下手镯握在手里。
他刀离我更近了。
我往后一跨,迅速将手镯上的毒针往他肚子上捅。
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中毒身亡。我顺势躲到圆柱后,推开侧门冲了出去。
什么乌忑国贡品,这是我在闻昱书房随手挑的暗器。
可惜门后还是门。
我沿着朱红的廊道一路跑,每扇门都长得一样,我根本不认路。
一柄剑飞来拦住我的去路,僵硬着转向后方,见到一张极其恐怖的脸。
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皮肤黑红堪比红烧肉。他一身松垮的甲衣,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踩我心巴上。
他走过来拔出刀,对准我喉咙,不断逼近。我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我已经碰到墙了。
「不跑了不跑了……这位英雄,我们无冤无仇,你别这样。」
「无冤无仇?」他嗓音哑得像吞过枯树皮。
「啊?」我不解。
他双目猩红,犹如嗜血狂兽,字字诛心道:
「沈家满门,一百四十余口人,男丁处死,女眷流放。我和亡父顶着谋逆的罪名,只余我一人苟延残喘——」
我天,沈谆啊,刚没认出来。
「你先等等——」
刀刃上黏黏糊糊的血正往下滴,就要落我衣服上了。
他还在控诉我的罪孽——
「你知不知道这两年我过得什么日子?为人囚虏,死里逃生。吃蛇肉饮鸡血,我——」
「等等——」
不行了。
「呕——」
我干呕一声。
「你干什么?别耍花招!」
「抱歉,孕吐。」
「你怀孕了?!」他枯瘦的面容出现裂痕。
下一秒阴鸷凶狠道:
「荡妇,你果真弃我!」
刀的冷光闪过,我闭上双眼,只听兵器相撞,我没有疼痛感。
摸了摸脖子,好像没事。
睁开一只眼,玄黑背影挡在我前面。
是昱昱!
地上留着半片血刀,闻昱手里的完好无损。
从未见过他使刀的模样,也这么帅。
他侧头安慰道:
「别怕。」
我轻靠他的背。
「闻昱,你抢夺我发妻,卑鄙无耻!」沈谆吼道。
「谋逆者,当诛。」闻昱声音清冷有压迫感。
「你说过把她给我的,她怎么仍以侧王妃身份参加宴会?言而无信!」
「沈谆,」闻昱杀气腾腾,「我只说会查明真相还你们沈家清白,何时说把我的侧妃还给你?何况言而无信的人是你。」
他上前一步,左手拉住我的。我听话的藏他身后。
「你说,暂等时机,不会谋反。如今宫里血流成河,这就是你的信用?」
闻昱又说:「你的人已全数缴械投降。有勇无谋的莽夫,自毁前程。就凭你也能平反?如果遇到的不是我,你现在已经死了。」
沈谆不说话,我猜他脸色一定难看极了。
「你杀了我吧。」
沈谆把刀柄扔地上。
「我不会杀你,」闻昱说,「陆大人的马车在北阳门等你。」
「陆大人?」
「是啊,你的好岳父。今日多亏他转告我,否则,你就要误伤我的王妃了。」
「闻昱,她是——」沈谆咬牙切齿低声说,「陆蝶迎。」
「她是谁与你无关,先保住一条狗命再说吧。」闻昱冷声呵斥,「快滚!」
7
回到府里,我揪住他的手。
「那个簪子是沈谆给你的?」
「对,他刻了一个让我试你。」
雕刻技艺毫无长进。
「那个容先生呢?和你什么关系?」我又问。
「沈谆满世界追杀他,我救了他。」他说。
「是因为我……」
「不,他们针对的是我。」闻昱说,「沈谆责怪我当时没能及时出兵救下他父亲。」
我忧心忡忡。
「放心,一定不会让你有事。」他说。
三日后,周首辅拜访。
周嘉韫三年前高中状元,入朝为官,先帝咽下最后一口气前钦点他为内阁首辅。
他和闻昱谈了整整两个时辰,之后下人传我过去。
我到时,屋里还有两个人。
沈谆与满星。
她挽着他手臂,一样的瘦弱不堪,对我充满敌意。
太监何晋服侍我在闻昱身边坐下,他若有所思,没看我。
何晋尖锐的声音响起:「首辅大人,您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周嘉韫温润如玉说,「确为兆城陆小姐。」
话音刚落,沈谆急忙说:「王爷!」
满星拉住他,「摄政王殿下,知道您宠爱侧妃,不愿割舍。当年容先生对我说,这具身体是我家小姐的,不是这个冒牌货的。若非她干扰容先生布局,怎么会输得那么惨!请您一定要思量清楚,万不能寒了无辜将士的心啊。」
闻昱冷笑道:「沈家战败,是沈世子好大喜功、战略失误,与她有何干系?还有,你算个什么东西,区区丫鬟也敢挑拨是非?」
何晋拍拍手,门外进来两个大汉,拖拽满星出去,她的喊叫声被门阻隔在外。
室内安静。
沈谆一动不动,脸黑到极点。
「沈世子之所以成为俘虏两年,就是因为要救她吧。」周嘉韫补刀说,「你不感恩王爷相救,反而以此要挟侧妃,实非君子所为。」
我还以为他们是一伙的。
「王爷,沈某只要一个说法。这个身体还换不换回来?」沈谆拱手行礼。
「自然。」闻昱说。
何晋看了一眼闻昱,耳聪目明道:「哎呀,沈世子,您就回去等消息吧。」
周嘉韫先告退,沈谆也不多留,先后离开了。
我胆怯开口:「怎么换啊……」我以前看过不少穿越文,原身不是死了就是穿了,哪有换回来的。
闻昱深吸一口气,「不是换,而是唤醒。陆蝶迎可能还在你身体里。」
「不,不能这样!」我惊恐地说,「唤醒陆蝶迎,那我去哪里?你再也见不到我了,你得到的只是一副空皮囊,你爱的不是我吗?」
闻昱沉默不语。
「王爷,就算陆蝶迎回来,你也得不到她。她是世子妃,属于沈谆,而我是你的!」
「本王会另给你找一具身子,不会有事的。」
「那我们的孩子呢?」我目光灼灼。
闻昱猛然一怔。
是啊,孩子怎么办,也能转移吗?
孩子是闻昱和我的,还是和陆蝶迎的?
这个怀孕的身体还给她,她还要吗?
正一筹莫展时,下人送信过来。
闻昱一目十行,嘴边的笑越来越残忍。
「不用换了。」他抱住我,亲吻我的鬓角。
8
闻昱派人叫我。
又是那个术士容先生。
「属下当时与沈老将军商议要事,被世子夫人听见,为免打草惊蛇,故用术法暂时克制住夫人,使其昏睡十天半个月,我再为她解开禁锢。可是世子妃第二日就醒来了——
「战事失利,很难说不是世子妃的缘故。」
他看我一眼,意有所指。
什么狗屁?
合着陆蝶迎就是这么没的?我就是这么穿来的?
「只要闻了这个,」姓容的拿出一根线香,眼中全是得意,「就可知道眼前这位,是人还是妖孽附身了。
「殿下,容小人为您演示。」
正要点燃之时,何晋突然出现,拂尘拍打术士后颈,将其击倒在地。
「让你点了么?」何晋啐了一口。
容术士挨了一下就起不来了。
他身体微动,转向我手指一捏,一丝银光向我而来。
何晋离我最近,面色大变,拂尘快得没影,一阵风后,银针钉在墙上。
吓得我歪倒在地。
「你抢占世子妃——你要和沈南衡谋反——」容术士大吼着,涨红了脸。
闻昱眼神冰如寒霜。
掌风一扫,容先生捂住脖子双目圆睁,指缝间血喷涌而出。
何晋瘦弱的小身板挡在我面前。
从腿缝里看见地上的人抽搐挣扎,咽了气。
我吞了口口水。
何晋揪着一条腿拖容术士出去。
我想站起来,可是有点腿软,指着何晋的背影。
「吓到你了。」
闻昱大步走来,双手架着我的腋窝把我轻松拎起。
「何晋功夫很好。」他解释道。
我虚软无力趴他怀里。
「老公好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