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颂年和豪门千金订婚那日,特遣助理递给我一封辞退函。
“许秘书,顾总在他朋友那里为你谋了份新工作,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上岗。”
我稍怔,片刻了然。
“既然顾总想要给他未婚妻一颗定心丸,没只给一半的道理,要给就给到底。”
助理听得明白,于心不忍:“许秘书,新工作不差的,不仅职位同等,薪资甚至翻了一倍。”
我低头收拾着工位,笑容清浅。
“替我向顾总谢谢他的好意,但我已经不打算留在京城了。”
多年前,我曾跟随顾颂年去赈灾,却一同被埋在废墟之下,顾颂年对我许下约定。
“许鸢,要是你三十岁时还单身的话,跟我一起过日子好不好。”
生死面前,我流着泪说好。
而如今,我正好三十。
1
顾颂年跟宋氏千金订婚这天,全体员工受邀去喝喜酒。
偌大的写作楼内,空旷寂静,如一座孤城。
就连清洁卫生的阿姨都被邀请去沾沾喜气。
而我在秘书办,敲好了一封辞职信。
江助理从身后看了一眼,径自删除了我的文档。
我回过身,疑惑不解。
“难道顾总的意思不是要我辞职吗?”
几天前,宋沁雪来公司找顾颂年,手里拎着亲手做的糕点。
当时,我也在总裁办公室,顾颂年顺嘴了一句。
“你也过来吃。”
宋沁雪是贵门教养出来的千金,漂亮,富有涵养。
就算不喜,也没有当场表现出来。
她只是眉眼温和地对顾颂年说。
“你们吃吧,我就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总裁办。
顾颂年盯着那清绝的背影,若有所思。
似有所感,下班后我滞留在工位。
华灯还未亮起的薄暮,顾颂年提着那盒糕点走了出来,沉思良久对我道。
“许鸢,你走吧。”
寥寥几字,却一语双关。
2
“是的,但......”
江助理退后半步,站姿如松。
“是公司辞退你。”
我瞬间就明白了。
顾颂年这是想我给一笔经济补偿金。
我抿了抿唇,没说话。
江助理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纸信封递到我手里。
信封上写着辞退函,我接过捏了捏。
里面其实是一张银行卡。
这应该是顾颂年额外给我的补偿。
我把信封塞还到江助理手里,摇了摇头。
“不用了,走正常程序就好。”
江助理把信封放到我桌面上,好言相告。
“许秘书,虽然你被辞退以后不能在顾氏就职,但是顾总在他朋友那里为你谋了份相关职位,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上岗。”
顾氏员工,哪个被辞退了,还给安排稳当的后路?
没有的,而我也不想成为这独一份的例外。
“江助理,帮我捎句话。”
“你请说。”
我回到电脑桌前,笑了笑。
“既然想给人姑娘家一颗定心丸,没道理只给一半,要给就给全。”
江助理是聪明人,稍想,便明白话中之意。
但他受顾颂年所托,今天这桩差事顶着职业生涯。
便卖力对我劝说。
“许秘书,你何必为难顾总也为难自己,你明知道顾总辞退你为不得已而为之,你就收下他的好意,让他无愧于心不好吗。”
我听了听,忙纠正道。
“江助理,这话可不要乱说,顾总官大势威,想辞退一个员工何来愧疚之说,我和他清清白白,该拿的我便拿,不该拿的,也不该强加于我。”
江助理怔愣,无话可说了。
我看了他一眼,也不想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江助理,你把我话一字不差带给顾总,他要是责怪起来,你就说全是我的意思。”
江助理还想说几句,我已经起身开始收拾工位。
“总归顾总是好意,你代我向他道句谢。”
江助理费了三寸不烂之舌也没说动我,垂死挣扎道。
“你真的不接受新工作吗。”
“嗯,因为我已经不打算留在京城了。”
3
夜幕降临,我抱着一个小纸箱,走出CBD大楼。
远处大厦,高高悬挂的电子屏上,硕大字体赫然显现出:
恭祝顾宋两家缔结良缘,愿新人长长久久。
我在二十出头的年纪,也憧憬过婚姻。
可惜当时的初恋男友和我的未来规划南辕北辙。
他想去国外深造两年学历,再回来跟我结婚。
而我不想异地恋,也不想在口说无凭的许诺中焦虑等待。
我记得因为受失恋的影响,在工作上心神不宁。
把商谈时间给搞错了,使得甲方在约定好的地点多等了我们半个钟头。
虽然甲方没计较,但顾颂年是一个对工作极其严苛的人。
他难以容忍下属发生这么低级的错误。
那一次,顾颂年把我喷得狗血淋头。
“你脑子是有泡,还是出生时把脑子落在娘胎里了,这么简单的事都干不好,再有下次,直接给我卷铺盖滚蛋。”
他气得半路把我丢在雨中,导致我高烧不退。
在医院住了整整一周。
病好后,我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丝毫不敢懈怠。
每日在他手下战战兢兢,生怕一个惹他不高兴就把我给开了。
有了前车之鉴,我根本不敢分心去谈恋爱,殚精竭虑工作只为了得到顾颂年的认可。
后来,不仅得到了顾颂年的认可,也得到了他的夸奖赏识。
全程,我用了整整八年的时间。
而这八年,我除了工作,一无所获。
三十岁,依旧孑然一身。
4
我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两个舍友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把酒言欢,半点睡意也无。
身为刑事律师的言墨,朝我举起一罐喜力。
“喝点?”
“喝什么喝,她明天还要上班。”
十八线小演员方凌抢过他手里的易拉罐啤酒,撬开,猛灌入喉。
因为喝得太急,呛出了眼泪。
言墨给她递纸。
“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这样说着,自个却起开一罐新的啤酒,仰头一饮而尽。
看得出来,大家心情都不好。
“什么?你不仅辞职了,还要离开京城,为什么呀,难不成因为顾颂年订婚了。”
方凌得知我消息,简直晴天霹雳。
“许鸢,你听我说天下何处不芳草,犯不着吊死在一棵树上,你就应该心安理得留下来,顾颂年订婚,你就找男人谈恋爱,他要是结婚你也结婚,就是要在他面前膈应死他,气死他。”
“是他把我辞退的,而且我们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也就是你们自欺欺人,我们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你们不简单,而且我确信顾颂年就是喜欢你。”
我兀自抿了一口酒,感受苦涩在我口腔蔓延的滋味。
“他真不喜欢我。”
“放屁,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和言墨出差都不在,你痛经在家,忘记了请假,顾颂年以为你发生了什么意外,会都不开了,开车来我们家,给你又是煲汤又是晾衣服的,照顾了你一天,你忘了?”
我怎么可能会忘,只是不敢深究。
顾颂年向来喜怒无常,有时对我好到受宠若惊,有时对我坏到恶语相加。
方凌张开小嘴,还要吧啦吧啦个不停。
言墨塞了一根鸡腿到她嘴里。
“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好不容易演了一个戏份比较多的恶毒女配,结果因为演技被网友口诛笔伐,现在营销号都是你的二创黑稿。”
方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口鸡腿一口酒。
“我演技真有那么差吗。”
“.......”
伺候方凌洗漱,上床睡觉后,我独自来到阳台吹风。
言墨换了身休闲的灰色家居服,插着兜,长身鹤立地站在我身侧。
“离开了京城,你打算去哪?”
我瞧了一眼言墨优越的侧脸,复又投入外面的煌煌灯火。
去哪?
我还真没想好。
父母在我高中时就离异了,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
一开始逢年过节,我会轮流去他们的家。
只是总会受到白吃白喝的冷眼,于是慢慢地减少了见他们的次数。
现在,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见上一次。
我从十八岁来京城读书,北漂十二年。
求学四年,成为顾颂年贴身秘书八年。
这八年,夸张来说,我几乎全年无休,随时随地待命于顾颂年。
有时他一个电话,我就算是在上厕所也得先憋着。
等处理完他交代的事务,我才允许自己放松。
记忆犹新的一次,顾颂年在商业酒局上和一名女大佬求合作。
无论顾颂年抛出什么样吸引人的诱饵,女大佬就是在跟他迂回打太极。
直到顾颂年想起女大佬的个人资料的兴趣爱好那一栏,给了我一个眼神。
多年共事的默契,我当即心领神会。
提着华丽的裙摆,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狂跑半公里外的花店,亲自挑选了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投机取巧,女大佬竟真就为了一束鲜花而松了金口。
我并没有崴脚的戏码,只是花粉过敏陪同不了顾颂年接下来的饭局,在医院打了好几个小时的吊瓶。
进医院仿佛是家常便饭,过拼的身体跟不上内心的步伐。
攒了一笔小金库后,我也曾动过辞职的念头。
只是迟迟下不了决心。
顾颂年订婚刚好为我敲定了最后的离职板砖。
“去苏城吧。”
我这样回答了言墨。
慢节奏的温暖城市,到时候我置办一家萌宠店来过活。
“苏城挺好的,一个充满烟火气的地方。”
言墨屹立在寒风中,笑得清隽。
“什么时候动身,到时候我送你到机场。”
我没答应他来送。
如果说这八年,我除了工作还有什么的话,那就是收获了言墨和方凌这两个最好的朋友。
相仿的年纪,三人在最青涩贫困的时候合租在一起。
没有斤斤计较,没有利益算计,没有鸡飞狗跳。
只有同在异乡的惺惺相惜,相互理解和相互尊重。
哪怕后来我们每个人都有了独立出去的经济基础,却都心照不宣地选择继续合租下去。
如今,三人组即将被我打破。
我不擅长离别,离别少不了悲伤,索性谁也不让来送。
我定好离开那天,京城下了一场特大暴雪,交通几乎全部停运。
我坐在候机室里,盯着迟迟不见转机的延误航班,默默叹了一口气。
5
“她什么都没要?”
订婚宴那日,穿着白色西装的顾颂年,盯着退还回来的信函,拧了拧眉。
“许秘书只接受了您辞退她的那笔补偿款。”
江助理有些担忧自己的前途,因为顾颂年说了要是没办成,他就不要回来了。
速又快快补充。
“我猜许秘书应该是爱慕顾总您的,不然也不会心灰意冷到要离开京城。”
两句话让顾颂年身形为之一怔,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先消化哪句。
思忆起宋沁雪放下糕点离去那天,顾颂年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人给哄好。
哄好的宋沁雪对他说。
“你那秘书挺有意思的,喜欢你却装作不自知。”
在这之前,顾颂年也过一个贴身秘书。
只是那秘书爱上了顾颂年,异想天开成为他的女友乃至妻子。
最疯狂的是,那秘书脱光了躺在他床上意图色诱。
顾颂年不仅把她辞退,甚至毫不客气地对她进行了职业封杀,让她从此再也从事不了秘书行业的工作。
有了前车之鉴,顾颂年在挑选贴身秘书时万般挑剔。
最终他选择当时有男友,单纯好拿捏,学历平平无奇,但能为了工作赴汤蹈火的许鸢。
要说许鸢喜欢他顾颂年,顾颂年是不太相信的。
这些年,许鸢的一举一动,顾颂年都看在眼里。
她分寸得当,公私分明。
许鸢就算为他系领带这么亲密的行为,也保持着相当合适的距离。
全神贯注,目不转睛,仿佛领带都比他顾颂年来得有吸引力。
可自从许鸢和初恋男友分手后,顾颂年就见她再也没谈过恋爱。
没有哪个女孩不向往爱情。
或许宋沁雪说得对,许鸢对他有了非分之想,又碍于工作不得不隐藏自己的内心。
而顾颂年是绝对不会留一个隐患在自己身边的。
但许鸢跟了他整整八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顾颂年以为就算许鸢再喜欢他,也不会跟钱和前途过不去。
没想到,许鸢另外什么都没要,只要了应得的。
许鸢是有多喜欢他啊,喜欢到他心高气傲什么都可以不要。
顾颂年觉得许鸢就算离职了也是一个大麻烦。
所以,他务必在许鸢离开京城之前跟她说明白,打消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6
外头风雪肆虐个不停,我搭乘的航班已经显示停运。
我推着行李箱,刚走出航站楼。
就和赶来的顾颂年迎面撞上。
他肩头落满白雪,气喘不定地皱眉看向我。
我们找了一个暖和的饮品店坐着。
“你离开京城是不是因为我。”
顾颂年也不拐弯抹角,他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私下都贯彻效率二字。
我没说话,身子还冷着,我一小口一小口抿着滚烫的热可可。
顾颂年穿着一件厚实的黑色大衣,积雪融化的水渗进去也看不见踪迹。
“许鸢,你闭口不谈也好,但我告诉你,我顾颂年身价上千亿,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学历工作业内顶尖,与之和我婚配的也应该是像宋沁雪那样书香门第出身的名媛千金,至于你,我说句难听的话,如果你不是工作能力深得我心,像你这样的草根就算奋斗一辈子,也无法企及到我一根手指头。”
工作这么些年,时常需要跟随顾颂年出入各种高端场所。
见过许多人,也听过许多难听的话。
与其说我容忍,不如说我早已免疫了。
顾颂年眼下这一番话伤不到我分毫。
反而越是在意越会破防。
“顾总,您已经不是我的老板了,所以没有资格以老板的身份说教我。”
我直视着他,笑容淡淡。
“况且您搞错了,离职后,别说想够了您一手指头了,我就连多看您一眼都嫌费力,我不知道您捕风捉影听到了什么,但您绝对放心,您心中的猜测永远不会有坐实的一天。”
顾颂年眼眸沉沉,一言不发
我说了他爱听的,他却不是很开心。
也对,这才是顾颂年,阴晴不定。
以前,我边走边跟他汇报接下来的行程,他上一秒神色如常,下一秒阴阳怪气。
“客户是德国人,你到时候对他讲中文和英语是吧。”
我心地想,说不定那德人会讲英语。
但我不敢说出口,只能叹息地去买书买视频自学德语。
刚开始说德语时,我磕磕巴巴,语不成句,思维缓慢。
顾颂年在德国留过学,将近有一个月时间里他只用德语和我交谈工作。
他语速快而流畅,我听不懂也跟不上,时常被他喷脑子愚钝。
终于不是在一起的戏码了,慕强很正常,但是谁会真的爱上自己的老板啊
这次三观很正,终于不用看到牙痒痒了。
和老板产生案情的可能性更大[笑着哭]
选人结婚要看他对身边无所图的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