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5月间,陈诚军事集团的发家老本第18军,就地缩编改制为“整编第11师”,原中将军长胡琏改称中将师长(铨叙军衔为陆军少将),全师辖三个整编旅34000余人,清一色美式装备,思想反动且战力较强,位列“五大主力”,初隶武汉行营,很快成为华东和中原我军的大敌!
(粟裕将军)
尽管整11师其后多次转隶不同战略单位,但彼时“参谋总长”陈诚乃是最高军令长官,因此胡琏所部作战独立性较强,经常被当作机动部队用于战场“救火”,有时候顶头上司对其也无可奈何,比如围攻大别山时期,白崇禧就对胡琏很是恼火。
正因为整11师的特殊属性,截至其淮海战役被全歼之前,粟裕将军在华东和中原战场上,避免不了要与之交锋,而胡琏所部也屡屡逃脱了覆灭的命运,成为继黄百韬之后,让粟裕将军颇感头疼的对手。
在这几次交手中,华野曾歼灭整11师一部或者重创该师,但始终未能将其全歼,而作为“土木系”的基本部队,整11师在兵员和装备的补充上又享有优先权,故恢复较快成为“百足之虫”,别忘记所谓的联勤总司令郭忏,那都是土木系“四大金刚”之一。
纵观粟裕将军和胡琏直接对垒的三次战役,我军未竞全功的主客观原因很多,也包括了胡琏在战场上比较敏锐的嗅觉、以及作战指挥的狡诈和猾头,不过战争毕竟是综合实力的较量,另有一个重要原因,还是被军史爱好者忽略了。
(整11师中将师长胡琏)
一、宿北战役火力不足的遗憾
粟裕与胡琏整11师的初次交手,发生于1946年底的宿北战役,是年11月中旬,为夺取我苏北根据地,敌调集25个半旅实施多路围攻,其中整11师亦自冀鲁豫地区东调江苏宿迁,作为主要突击力量。
当时华东野战军尚未成立,粟裕还是“华中野战军司令员”,但已统一指挥山东野战军和华中野战军的作战,经认真考虑,粟裕选择首歼与整11师同为一路的整编第69师,并派出山野第1纵队,负责割裂两个整编师之间的联系。
我军发起对整69师的围攻后,整11师奉严令拼死来援,至12月17日,胡琏亲自指挥两个旅攻击高家洼一线,坚守此地的我1纵3旅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火力倾泻:天上有飞机狂轰,地上有两个美制105毫米榴炮营滥炸,3旅因此伤亡惨重。
(黄埔时期的胡琏)
在敌重炮轰击下,我高家洼阵地大部被毁,战场险象环生,粟裕严令1纵坚决守住,叶飞则给3旅下达了“人在阵地在”的死命令,并调集所有预备队驰援,战士们用鲜血和生命,终于顶住了整11师的突击。
战至12月19日上午,整69师彻底崩溃,中将师长戴之奇兵败自杀,不过阻援部队1纵的重大伤亡,也让粟裕也第一次见识了胡琏的难缠,尤其是双方火力上的差距实在悬殊,事实证明,全美械的整11师确实比全日械的黄百韬整25师,要难对付得多。
当时整个山东野战军,也没有一门美制榴弹炮,仅有日式野炮8门和山炮41门,炮弹亦少。实际上,陈毅、张云逸早已认识到我军火力不足的弱点,并于1946年10月间,特别组建了“新四军兼山东军区炮兵司令部”。
(我军炮兵)
然而仅有的那些火炮,还都分散在各纵队、各师当中,不能集中使用形成火力压制,炮兵司令陈锐霆手里只有一个炮兵大队,拥有的火炮数量更是少得可怜:一门山炮、一门野炮、一门日式榴弹炮。
按粟裕的原定方案,我军干掉整69师后须连续作战,继续求歼整11师,不料胡琏发现戴之奇失联后,立即率部回缩宿迁方向,依托六塘河、运河的有利地形设防固守,粟裕见敌军有所准备,我军炮火不足且甚为疲劳,遂结束战斗转入休整。
宿北战役,我军全歼敌整69师20000余人,然而只吃掉了整11师4000余人,胡琏近乎全身而退,粟裕颇感遗憾。不过可喜的是,此役缴获了山炮30门和野炮12门,使我军的炮兵力量得到很大的加强。
粟裕越打越顺手,不久以后在鲁南战役中,再歼整26师和第一快速纵队,缴获美制榴炮40余门,以及24辆坦克和474辆卡车,稍后合编成立的华东野战军,一下子就“阔”了起来!
(抗战时期的胡琏)
二、南麻战役特纵遭遇暴雨
陈粟首长敏锐地意识到:必须将重炮、坦克和汽车等重装备集中使用,以加强“野司‘直属的火力强度,遂力主组建了”华东野战军特种兵纵队“,简称“特纵”,粟裕还特别下令,华野部队凡缴获的重炮和十轮卡车,必须全部移交特纵。
特纵于1947年3月18日在沂南正式成立,陈锐霆被任命为纵队司令员,下辖榴炮团、野炮团、骑兵团、工兵团和坦克队等建制,从此“特纵”成为华野攻坚和大兵团会战的利器,在大连运来的炮弹加持下,特纵开始大显神威。
特纵成立后的首战,是配合和掩护华野部队攻坚泰安,当我军的105毫米美式榴弹炮吼叫起来时,守敌的心理瞬间崩溃,期间整编敌72师师长杨文瑔,曾拼命呼叫徐州绥署增援,答复是让他顶住再顶住。
杨文瑔气急败坏地说:“顶不住,共军有大家伙(指重炮)”!徐州那边根本不信:“土八路哪里来的大家伙”?杨文瑔干脆破口大骂:”还不是你们在鲁南送给人家的”!
(开国少将陈锐霆)
在1947年5月的孟良崮战役中,特纵更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在整74师榴炮营未能随行的情况下,特纵的炮火砸得敌人鬼哭狼嚎,为全歼所谓的“五大主力之首”作出重大贡献,是役之后,华野上下士气高昂,总想寻找敌人的精锐主力打大仗。
华野各级指挥员纷纷戏言,吃掉一个“硬核桃”(嫡系主力)等于三个“烂葡萄”(杂牌弱旅),有些轻敌思想了,而两个月以后机会就来了,粟裕瞄上了侵入解放区腹地南麻的整编第11师,对此他回忆说:
“如果我们在七月初能集中兵力,再打一个像孟良崮战役那样的大仗,将敌人牵制在鲁中,对刘邓大军的配合将是非常有力的”!为此,尽管华野已经实施了“七月分兵”,粟裕仍然调集手中掌握的四个纵队和特纵,于7月18日对南麻发起围攻。
既然华野各部存有轻敌情绪,而胡琏在南麻督建的防御工事又非常到位,因此我攻击部队在“子母堡”之下遭受严重伤亡,更要命的是,由于天降大雨,特纵的重炮前移和部署,遇到了极大困难,无法为攻击部队提供有效的炮火掩护。
比如特纵有三门105毫米榴弹炮,在汽车牵引下进入阵地时,由于“领导作风有些拖拉,以致未能按时出发,结果遇上滂沱大雨,汽车陷入泥潭,寸步难移”,竟差点为敌所俘,足见困难之大。
南麻战役中,尽管特纵榴炮团、野炮团奋力作战,但是恶劣的天气使炮兵的机动和补给至为困难,华野战史记叙道:“因连续下雨,炮弹、手榴弹、炸药受潮失效,对子母堡一时拿不出有效的办法,炮火配合跟不上,还误伤自己人”。
因此特纵的射击效果和步炮协同都出现了问题,在胡琏所部的负隅顽抗下,我军进展缓慢。当时粟裕碍于兵力有限,只分出一个第7纵队用于阻援,南麻这边跟整11师打成胶着打对峙状态,增援之敌整25师、整64师在陈诚等人的严令下,行动却颇为积极。
战至7月21日上午,黄百韬已经突破第7纵队的阻击线,为避免腹背受敌的局面,粟裕通盘考虑后,于当天夜里下令各纵撤出战斗,南麻战役至此结束,华东野战军在付出重大伤亡后,未能再续孟良崮的辉煌。
南麻之战之所以让胡琏和整11师逃过一劫,除去我军总兵力不足的客观实际外,战役期间特纵炮兵的不给力,也是最终失利的一个重要因素,攻坚作战,炮火强度和力度那是很重要的条件。
三、特纵缺席土山集战役
两个月后的1947年9月间,为配合刘邓大军在大别山的坚持,陈粟首长率华野主力挺进鲁西南,并在沙土集围歼了孤军前出的整编第57师段霖茂所部,取得了华野分兵后的首次大胜,部队上下士气高涨,此时陈粟接到情报:胡琏的整11师又来了!
胡琏所部原驻山东中部的周村地区,南京当局深恐陈粟大军继续南下,将威胁陇海路的安全,乃抽调整11师车运商丘,于9月20日前后向曹县推进,以堵塞整57师被歼后,陇海路以北出现的防御漏洞,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次日黄昏时分,整11师进至曹县以南的大义集、土山集地区,鉴于胡琏所部是远道而来,且是单独北进,粟裕当机立断,以两个纵队(含中野11纵)牵制可能的援敌,集中五个纵队实施围歼,力求将整11师消灭在大义集、土山集一线。
(两位大将)
这五个纵队分别是:1纵、3纵、4纵、6纵和8纵,可见在华野西来的原战斗序列中,唯独缺少“特纵”的番号,原来是南麻战后,由于严重缺少汽油,特纵的重炮牵引卡车难以机动,同时胶东解放区正遭敌围攻,炮弹也难以为继。
为了保存力量,特纵主力此前已奉命向解放区实施转移,历经数百里艰难转运,终于在10月中旬,撤到渤海军区所属的德平地区,因此未随华野西兵团行动,自然也就缺席了曹县(土山集)战役,这就让华野的重火力大打折扣。
1947年9月23日深夜,担任主攻的华野3纵、8纵两支劲旅,同时向土山集发起猛攻,然而整11师已经在商丘超额补充了弹药,还另外配备了8辆坦克,火力十分凶猛,更致命的是:胡琏有个习惯,每到一地立即督修工事。
以主攻部队8纵为例,由于没有特纵炮火的支援,参战部队仅有6门山炮和24门各型迫击炮,既不能消灭整11师的地堡和火力点,更无法压制敌人的炮兵,因此攻击部队遭受重大伤亡,突击队好容易突到围墙下,山炮炮弹却全部用完了!
在整11师优势的炮火和大量速射武器狂扫之下,8纵苦战一夜,仍未突破整11师的核心防线,天明时分,粟裕接到敌情通报:邱清泉和罗广文两股援敌,已经快速赶来,为避免陷入被动,粟裕再次下令撤出战斗。
跟南麻战役相比,在土山集战役中,华野的兵力优势是足够的,然而特纵的缺席,却使华野在火力上完全处于下风,加之援敌迅速,又让胡琏逃过一劫。土山集战后,胡琏立功受勋,却也吓个半死,从此行动非常谨慎。
从1946年到1947年,粟裕三打胡琏不胜,未能全歼同列“五大主力”的整11师,殊为遗憾。及至1948年淮海战役期间,中原野战军包围了恢复番号的第18军(隶属第十二兵团),粟裕特别增调“特纵”前往助战,终于彻底消灭了这支顽敌。
(粟裕和陈锐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