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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7月,央视新闻频道《面对面》栏目的摄制组,来到了河北省沧州市吴桥县庞庄村,找到了一户即使在农村中,都显得尤为矮小破旧的小屋。
庞众望
敲开门,观众们第一次真切地见到了这个小家庭艰难的境况。
母亲儿时罹患脊柱炎,被迫双腿截肢,只能靠轮椅行动,父亲患有精神分裂症,长期卧病在床,见到记者来访勉强起身,都虚弱得站不稳。支撑整个家庭的是已经年逾七十的外公外婆,靠操持两片自留地和捡垃圾来维持生计。
若说这个家庭还有些不是那么悲惨的东西的话,可能是每个家庭成员脸上的笑容吧。如果世间万物,都有个颜色来代表的话,属于这个家庭的颜色,是一切燃尽后的灰。
但是,有一个人的存在,却在这幅灰色的画卷上,撒下了一束令任何人都为之侧目的光芒。
庞志芹
他就是诞生在这个家庭的寒门独子,央视栏目采访的主角,2017年沧州市高考状元,以744分的成绩,引来清华校长亲自登门邀请的庞众望。
坎坷在农村,老一辈人都有一种执念,那就是成了家,一个人才算完整。
庞众望的母亲庞志芹正是在这种观念下,在26岁时,与村中的“痴子”结了婚,不久后诞下了这个家庭的未来。
当时,庞父的精神状态还相对稳定,在结婚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仍然能自主行动,为了支撑抚养孩子的花费,他长期在外打零工补贴家用,偶尔回家帮老人操持一下自留地。
庞众望
在这样一个艰难但一家人风雨同舟的环境下,小庞众望顺利成长了起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其他孩子还在母亲怀里撒娇,或是抓着狗尾巴草打打闹闹时,年幼的庞众望已经看出了长辈肩上的重担,开始用他自己的方式为家庭出力。
年仅5岁,还没有灶台高的庞众望,开始主动帮家里干活,扫地烧水、切菜择菜、清理垃圾、照顾母亲洗漱、清洗便盆……父母和外公外婆看着小小的庞众望如此懂事,也都十分欣慰。
但是,麻绳偏挑细处断,噩运专欺苦命人。
庞众望
庞众望6岁那年,母亲渐渐发现,孩子的身体好像有点不对劲。平时安安静静可以说是懂事,但是孩子从来不跑不跳,有时候还会坐着发呆,就有些怪异了,再怎么样,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有点闹腾劲吧?
直到有一天,天降大雨,外公看见小庞众望不像其他孩子一样跑回家躲雨,而是一步一挪,十分辛苦的样子,这才发现问题严重了。
老人冲进雨中将他抱回了家,发现怀中的外孙面色发绀,嘴唇紫红,眼神惊惧,还一手捂着心口,断定外孙一定是生病了。
他不敢耽误,立马穿上了雨靴,背上了小庞众望,打着伞跑到了镇上,害怕镇子里的医生解决不了,又买了车票赶去了县医院。
庞众望和母亲
最终,一个堪称绝望的消息砸到了老人面前,庞众望被确诊为先天性心脏病,必须要做手术治疗,否则很难健康长大,但同时心脏手术的风险极高,医院也没有把握将手术做下来,横在眼前的是一个两难的局面,做与不做,孩子都面临着死亡的危险。
而且,这次手术的费用大概需要四万元。那个时候,在镇上买一套九十平米的现房都不用花这么多,对于一般的农村家庭而言,都是很难拿得出来的巨款,更别说在庞家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困难家庭里,那四万块无异于是天文数字。
庞众望
家里把所有积蓄都掏出来,东挪西凑地也只拿出不足一万块钱,但家人都不愿意放弃庞众望,尤其是母亲庞志芹,她把儿子看作全家唯一的希望,只要有机会,她就是豁出命去也不肯放弃。
庞志芹一直是个要强的人,生活如此艰苦,她都不曾向乡邻开口借过钱,但为了儿子,她也顾不得脸面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年幼的庞众望,就坐在轮椅上,跟着母亲挨家挨户地求人家借钱,所幸他家人缘还不错,加上庞众望这孩子素来礼貌懂事,村民们也都喜欢这个机灵的孩子,最终有二十多户人借出了钱,为庞众望凑齐了手术费用。
庞众望和母亲
艰难与新生儿子手术时庞志芹并没有跟着去,一方面是她行动不便,另一方面,她也不敢面对可能的噩耗,不过她还是放心不下孩子,整整一天都守在电话旁边,不想错过任何消息。
好在,手术很成功,庞众望最终以健康活泼的模样,回到了小家。孩子的健康,让整个家庭在还债的过程中,也多了些许奔头。
父亲打零工每年寄回家几千块,庞志芹则每天在家替人缝补衣服,这件一块,那条五毛地补贴家用。此时的小众望对于钱的概念并不清楚,但是看到父母长辈都如此辛苦地工作,他也渐渐觉醒了金钱观念。
庞众望
从那以后,庞众望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开始主动留意那些可以卖钱的垃圾。纸板、塑料瓶子、易拉罐……只要是能卖钱的都通通往回捡,靠着几分几毛地积攒,尽自己的全力为家庭生活贡献力量。
2012年,庞众望升入初中,因为家庭环境与生活的困难,让他早早就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母亲庞志芹说自己一辈子没读过书,很羡慕读过书的人,希望儿子能够读好书。
庞众望也不负众望,自小就品学兼优,而且十分自律,有的家长求孩子去补习班都难,而他却会自发地把空余时间利用起来,不是做题就是自学,偶尔也会花时间,认真思考自己在学习上的问题。
庞众望和家人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久后庞志芹又查出因长年营养不良导致贫血,家中又急需数千元的治疗费。
看着年迈的外公外婆和生病的父亲,庞众望决定由自己来承担责任,他再次挨家挨户地去借钱,还常常向学校请假,尽量挤出时间来照顾母亲,周末庞众望会跑到附近的小饭馆去,靠刷盘子再补贴一点家用。
为了尽可能多地省钱,庞众望几乎从不在学校里买饭吃,在初中,他大半时间靠家里的咸菜和大酱,就着食堂免费的白饭凑活过去,每每把家中给的饭钱交还到母亲手里时,为了不被担心,他还要骗母亲这是学校发的奖学金。
庞众望
经历了这件事后,庞众望在学习上更加刻苦,他深刻认识到,人无法选择出身,但是可以选择未来,学习就是他实现新生的唯一途径。
两年后,靠着全县第一的成绩,庞众望顺利升入了县重点高中——吴桥中学。但因为学校离家太远,必须要住校,而且高中不是义务教育,学费也是一大压力,放心不下家人的他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好在,学校方面体谅庞众望家庭困难,直接给他免除了三年的学费,还发放了餐补,这让庞众望最终下定决心,离家求学,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庞众望
一开始,他担心自己不在家,母亲会想念他,于是时不时向家里写信,让外公读给母亲听。他会在信里关心母亲的身体,让她注意生活,为了不让母亲的贫血复发,还反复叮嘱母亲一定要好好吃饭。
庞志芹确实想念在学校的儿子,有时离放假还有四五天,就推着轮椅坐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他回来,那些信是她最宝贵的收藏之一。
另一些宝贵的收藏,便是庞众望从小到大所获得的那些荣誉。
在这一贫如洗的家中,最显眼的是整墙的奖状,在记者到家中采访时,庞志芹非常热情地拉住摄影师,向他展示这些令她骄傲的记录,这一份份金红相间的奖状,看在她眼中,好似冉冉升起的太阳,照亮着这个家的未来。
庞众望(右三)
校长到访2017年6月,在央视摄制组到达前一个月,另一位贵客,就先一步来到了庞众望的家中。清华大学的校长邱勇,亲自登门来邀请庞众望。
这年高考,庞众望考出了684分的优异成绩,仅凭基础分他便达到了清华分数线,而根据清华大学向农村地区提供的“自强计划”,他还能再加上60分附加分,最终以744分的总分,成为了2017年沧州市高考状元。
高校校长主动看望高考状元,也不算特别稀奇,庞众望也不是第一个获此殊荣的学生。但哪怕是深耕教育多年,见惯了不少寒门学子的邱校长,都被庞众望的家给惊到了。
庞众望
低矮的瓦房,门口一条泥泞的小道,走进屋去,就见墙面黢黑,墙角堆着塑料瓶,门里光线暗得分不清白天黑夜,一些家具旧得不知和屋外的塑料瓶比起来,哪个更适合丢进垃圾桶。
入眼的第一印象不是穷,也不是特别穷,而是非常非常穷……
邱校长进了门,看到的是两个卧床的中年人,一个身体残疾,一个精神残疾,全靠一旁的两个老人打理生活。
震惊之余,邱校长也意识到,庞众望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究竟是多么地不容易,在几番协商后,他同意让庞众望在清华参加勤工俭学计划。
庞众望
其实在此之前,庞众望成了高考状元的消息早就引爆了十里八乡,从村支书到市委,早就一批批地上门来看望过他们了。
更有许多好心人和当地企业,在得知庞众望家中的情况后,表示愿意出资赞助,来解决庞家的生活问题,只不过都被庞众望和母亲婉拒了。
庞众望表示,他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更知道赚钱的艰辛,再怎么样,好心人的钱也是他们自己辛苦劳动所得的,自己有贫困生补助,又能勤工俭学,那些好意他心领了。
从初中到大学,除了庞众望和母亲两次生病时向村邻借钱以外,他们从未对外接受过任何捐助。
庞众望
在无数的好意中,庞众望只接受了高中班主任,帮他申请的贫困生补助和餐费补助,以及村委会为家里申请的低保与特保。
他继承了母亲的乐观,在面对任何人,任何镜头的时候,都尽可能地展露笑脸,因为母亲也是这样对待他的,无论生活如何困难,母亲都对庞众望展现了最积极、最阳光的一面。
庞众望对邱校长表示,他从未羡慕过别人,即使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他也觉得自己很圆满,只是生活方面困难了些,父母家人的支持,令他的精神无比富足。
一个月后,在面对央视的记者时,他也给出了一样的回答。
庞众望
主持人问他会不会像其他那些贫困家庭出身的孩子一样,会有些羞于将家庭的情况告知他人。
庞众望只是轻轻笑了笑,直言自己的每一个家人都对自己非常好,他们是世界上最坚强也最乐观的人,这样一个和睦的家庭与一群善良独立的家人,有什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呢?
后记在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庞众望也完全没有放松,他趁着开学前的空隙,跑到县城里做起了家教,提前为自己攒学费。
那段时间,每天蒙蒙亮,他就要出发,每天晚上十一点备好第二天的课之后才会上床休息,所幸虽然辛苦,但因为他高考状元身份的加持,赚得并不少。
庞众望
虽然累,可一想到能靠自己拿到工资,庞众望就很是开心自豪。
2017年9月,庞众望正式就读清华大学精密仪器专业。他把自己的学习经历和感悟,以及多年来提升成绩的方法总结成了一本书,分享给同学,后来又单独出版,获得了不少的收益与名声。
在校期间,他依旧刻苦攻读,四年时光后,如今他已是博士在读,朝着专业领域的顶尖门槛,发起属于他自己的挑战。
不抱怨,不哭泣,他风雨兼程,把背影留给苦难,把笑脸留给世界,带着自己的梦想,仍在一路前行。
苦难从来不值得赞颂,也没有人愿意在历尽磨难后迅速成长,我们所赞颂的,一直都是那些即使在苦难中遍体鳞伤,却依然奋起直追、永远向阳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