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说说“罗兴亚人”和“罗兴亚”问题。
“罗兴亚人”或叫“罗兴迦人”,是缅甸若开邦北部的一个MSL族群,信仰YSL教,主要集中在貌夺和布缔洞镇区。看图:
“罗兴亚人”聚居区(在若开邦北部靠近孟加拉国地区)
其实,“罗兴亚人”这个称呼在缅甸是个忌讳,缅甸官方反对外界使用。比如,美国在声明中使用“罗兴亚”一词后,曾数次引发缅甸官方、僧侣和民间团体的激烈抗议。
本文用“罗兴亚人”或“罗兴亚”问题,只是为了行文和表述方便,不代表笔者预设立场,希望读者也一样。
根据缅族历史学家研究,在1951年以前,缅甸文献中没有“罗兴亚人”这一说法,而对这一族群的称呼是“吉大港人”。1951年,若开北部的布蒂洞代表阿卜杜勒·卡夫议员在《卫报》上发表了一篇有关“罗兴亚人”的文章,这一词语才正式出现。
我们从下面这个事件开始说。
一、1982年《缅甸公民法》
1982年10月,缅甸政府出台了新的《缅甸公民法》(人民议会第4号法令)。按此法,成为缅甸公民的条件是:
-在1823年以前,居住在缅甸境内的克钦、克耶、吉仁、钦、缅、汶、若开、掸等土族公民(笔者注:原住民)即为缅甸公民。
-每一位公民或两位公民父母生下的子女都自然成为天生公民。
-父母有一方为公民者,另一方为客籍公民或准入籍公民,其子女都为公民。
-父母为客籍公民或准入籍公民,其第二代子女可为公民。
-为了国家利益,除天生公民外,缅甸国务委员会有权取消任何人的公民、客籍公民或准入籍公民的身份。
重点看这条,“在1823年以前,居住在缅甸境内的克钦、克耶、吉仁、钦、缅、汶、若开、掸等土族公民即为缅甸公民。”
问题来了,为什么是1823年?
1823年1月,“英属印度”吉大港地区(注:今天孟加拉国吉大港区)的一些居民越过内府河,进入缅甸贡榜王朝的阿拉干地区(注:今天若开邦),双方发生冲突。
缅孟边境靠孟加拉湾地区以内府河为界
英方以此为借口,派兵进驻内府河上的信摩骠岛。贡榜王朝也不甘示弱,派梯哈杜拉将军带领军队,于同年9月赶走了岛上的英军。
1824年2月,英国向缅甸贡榜王朝宣战,第一次英缅战争爆发。此次战争有三个战场,战事初期,这三个战场基本是同步进行的:
-阿萨姆战场:1824年3月,第一次英缅战争首先在阿萨姆打响,英军付出很大代价后,于1825年1月攻占阿萨姆首府。
-阿拉干战场:1824年5月,贡榜王朝军队在班都拉将军的率领下渡过内府河,一举攻下吉大港地区重镇拉特纳帕兰和拉木,给英国殖民当局造成极为震惊。
-仰光战场:1824年5月,英国海军攻占仰光,贡榜王朝急调阿拉干战场的班都拉将军回援,造成阿拉干地区兵力空虚,1825年3月英军攻占阿拉干首府。长途跋涉的回援军队在仰光多次进攻失利,班都拉将军也在前线指挥时中弹身亡。
之后,英军以仰光为本营,兵分两路:一路走水道占领卑谬、蒲甘,一路走旱道占领勃固、东吁。逼近贡榜王朝皇城曼德勒。
第一次英缅战争战场示意图
1826年2月,贡榜王朝被迫签订城下之盟,第一次英缅战争结束。
根据英缅签订的《杨达波条约》,缅甸贡榜王朝将阿拉干、丹那沙林、阿萨姆、曼尼普尔、卡恰尔等地区割让给英国,并入“英属印度”下的孟加拉省。
第一次和第二次英缅战争后的缅甸地图(图源网络,侵删)
由上可见,阿拉干地区分属缅甸贡榜王朝和英属印度的时间线就是在1823年。也就是说,1823年以前,阿拉干地区由缅甸贡榜王朝统治;1823年以后,阿拉干地区由英属印度统治。
此后,英国就开始向阿拉干地区移民。
二、“吉大港人来了”
英国为什么要向阿拉干地区移民呢?归纳起来,主要有两大原因:
一是经济上的,在阿拉干地区垦荒需要大量劳动力。
英国人占领阿拉干地区后,因为此地的沿海地区有平原,土地肥沃,雨量充足,所以就搞起了沿海农业开发,种植稻米。但垦荒需要大量的廉价劳动力,而阿拉干地区人口比较少,“英属印度”孟加拉省则是人多地少,尤其是以吉大港为中心的“孟加拉十二市镇”地区。
于是,英国殖民当局发布了一系列关于阿拉干地区的土地开荒、鼓励移民的政策,把“孟加拉十二市镇”地区的MSL吸引过来,在当地定居和耕种。
二是政治和治理上的,通过外来的MSL对抗本地的佛教徒,协助英殖民当局进行管理。
阿拉干地区被割给了英国之后,当地的反英反殖势力比较大,为了强化对该地区的管理,英殖民当局通过引入MSL来代为管理阿拉干地区,利用这一文化习俗上与佛教徒有着巨大差异的族群来反制本土势力。
用少数族裔统治当地的主体民族是19世纪殖民列强的常用手段。通过这种手段,可引发两个族群之间的矛盾对抗,将本地族群对英国人的对抗转移到两个族群之间,实现统治平衡。如果两个族群和平共处,英国人还会从幕后挑拨离间,刻意制造宗教矛盾,激化民族对立,然后英国人再居中调停扮演“老好人”。
这种手段不仅在阿拉干地区,在英属缅甸本部也是如此,这也是今天缅族与少数民族之间矛盾的重要原因之一。效果是显著的,时至今日,若开邦的原住民都把MSL视为英殖的“帮凶”。
若开邦(阿拉干地区)在缅孟之间的位置(图源网络,侵删)
从1824年到1947年的一百二十多年间,吉大港地区和阿拉干地区这两地均受英国殖民统治,所以两地没有国界之分,人员流动充分。由此,在阿拉干地区逐渐形成了MSL族群。
随着该族群的不断扩大,占有当地的土地资源和生产资料,挤压当地人的生存空间,加之MSL族群在文化、习惯、信仰、语言都与当地的佛教徒截然不同,外来移民与原住民的矛盾逐步显现出来,并形成严重对立。
到19世纪末期20世纪三四十年代,移民过来的MSL人口已经逼近本地人口数量。其中,在阿拉干地区北部,MSL成为数量上的优势族群。
据当时英国殖民当局的数据,阿拉干地区的MSL人口从1826年的不到3万人增长到1911年的17.8万人,到1931年超过50万人,缅甸独立前(1947年)已经增长到100余万人。
这些在1951年开始称为的“罗兴亚人”,被缅甸佛教徒称为孟加拉人或吉大港人。
三、世仇
20世纪20年代,缅甸民族主义运动开始抬头,在“英属缅甸”治下暗流涌动。
二战期间,以昂山为代表的缅族站到了日本一方,试图借助日本的力量来摆脱英国的殖民统治(后于1944年见日本败局已定又倒戈)。而日本为了在缅甸建立新的殖民统治,则以“驱逐英殖民统治,实现缅甸独立”为旗号,大力支持昂山,联合缅族与英军交战。
昂山(图源网络,侵删)
在昂山、吴努等内应下,1942年1-5月,不到半年的时间,日军就攻占了缅甸。大不列颠的军队狼狈地从缅甸退至印度。
前面说了,英国在缅甸的殖民统治,采取的是重用和扶持少数民族、轻用和打压缅族的政策。因此,当时包括掸邦、克钦邦在内的少数民族邦,大多站在英国一方。
阿拉干地区也是如此。
阿拉干地区的战略位置非常重要,是东南亚与南亚过渡的军事重镇。为了抵抗日本入侵,英国武装当地的MSL,建立了孟加拉“V支队”。
孟加拉“V支队”(图源网络,侵删)
“V支队”被英国作为在阿拉干地区的留守部队。当时英军设想,如果日军在1942年底(季风结束后)入侵英属印度,那么“V支队”就在敌后负责侦查、搜集情报、破坏通信和袭扰日军的作战任务。
同样,日本也面临阿拉干方向的盟军压力,支持阿拉干地区的缅族、若开族等佛教徒成立了“若开爱国武装”组织。
在盟军和日缅联军作战的三年间,日本支持的“若开爱国武装”和英国支持的孟加拉“V支队”相互攻杀。
根据缅方的说法,V支队对当地原住民进行了大规模杀掠,烧了上百个村庄,杀了近10万的佛教徒。此事件极大地加深了缅族、若开族与MSL之间的仇恨。
到了1945年,英国恢复对缅甸的殖民统治后,阿拉干地区北部已尽是MSL聚居区,形成了“北穆南佛”的分布格局。
四、闹分离
1948年1月,缅甸脱英独立。
独立初期,缅甸政府是给了“罗兴亚人”一定的政治地位的,1951年缅甸第一次大选时,有4位“罗兴亚人”当选议员。
当时,缅甸政府颁布了《缅甸联邦入籍法》和《缅甸联邦选择国籍条例》。其中规定,一些在缅甸生活两代及以上的家庭可申请身份证,但绝大多数的“罗兴亚人”没有申请登记。
此时有两个背景:
一是缅甸境内少数民族邦纷纷要求自治或独立,1948年8月爆发了缅甸内战,民主联军曾一度包围了仰光,新政府差点被推翻。
二是1947年印巴分治,“英属印度”分解为印度、巴基斯坦(今天的“巴基斯坦+孟加拉国”)。
在此背景下,居住在若开邦北部貌夺、布缔洞地区的“罗兴亚人”,要求缅甸当局把他们的聚居区单独划分MSL领地,成立一个专属于MSL的民族邦,并组建了由尕辛率领的武装部队,甚至还提出将阿拉干北部地区并入东巴基斯坦(今孟加拉国)。而此前在缅甸脱英独立前,罗兴亚人还一度主张与英国单独谈判,在阿拉干北部建立地方自治机构。
于是,从1951年3月到1954年11月,缅甸国防军对“罗兴亚人”聚居区进行了多轮军事打击,尕辛残部退入东巴躲藏起来,“罗兴亚人”的闹分离活动就此暂时陷入低谷。
经此一闹,缅甸政府推翻此前说法,不再承认“罗兴亚人”是缅甸少数民族的身份,开始以”孟加拉人“或”吉大港人“来称呼。
阿拉干地区也改名为“若开省”,后于1973年更名为“若开邦”。
五、四次难民潮
与闹分离伴生的,就是“罗兴亚人”的生育率高,人口增长速度快,远超于本地的缅族、若开族等原住族群。
不止如此,印巴分治后,印巴战争(1947-1948年、1965年、1971年)使大批孟加拉难民涌入若开邦。这些难民同阿拉干地区的“罗兴亚人”合流后,MSL族群数量再度大幅提升。
随着“罗兴亚人”越来越多,“罗兴亚”问题也就进一步加剧。缅方开始担心若开邦的人口和民族结构会发生根本性改变,“罗兴亚人”会成为该地区未来的主要民族。
特别是1971年发生的第三次印巴战争,印度肢解了东西巴基斯坦(西巴基斯坦就是现在的巴基斯坦,东巴基斯坦就是现在的孟加拉国)。孟加拉国的独立,给了“罗兴亚人”以鼓舞,在十六年低谷之后(1955-1970年),闹分离再次抬头。
于是,缅甸当局开启了“驱逐罗兴亚人计划”。
第一次难民潮:当时缅甸处于奈温军政府时期,缅甸当局先是废除“罗兴亚人”聚集的马由边境特别行政区,接着于1978年在貌夺、布缔洞地区开展代号为“龙王计划” (Dragon King)的打击非法移民行动,直接导致超过20万的“罗兴亚人”沿着内府河流亡至孟加拉国。
第二次难民潮:1988年,苏貌政府上台,随后便在“罗兴亚人”聚居区推行拆除QZ寺、建佛寺的政策,清剿“罗兴亚团结组织”,收归“罗兴亚人”土地和财产,本次行动较为彻底的解决了有半个世纪的“罗兴亚”武装,在1991-1992年间发起的“洁净美丽国家行动”,直接导致超过25万的“罗兴亚人”再度沿着内府河流亡至孟加拉国。
第三次难民潮:2011年,登盛政府上台,以2012年三名MSL劫奸杀一名女佛教徒为导火索,若开北部地区MSL和佛教徒之间爆发持续半年的宗教-族群冲突,这次冲突直接导致超过10万的“罗兴亚人”第三次沿着内府河流亡至孟加拉国。
第四次难民潮:2015年,昂山素季领导的民盟政府上台,随后,罗兴亚救世军(ARSA)袭击了若开邦30余座边防警局和军队哨所,缅甸政府宣布其为恐怖组织后立即开展军事行动,并把若开佛教徒武装起来,此轮是持续时间最长、范围最大,也是最彻底的一次驱逐,从2016年一直持续到2020年,最终使超过73万的罗兴亚人又一次沿着内府河流亡至孟加拉国。
由上可见,关于“罗兴亚问题”,缅甸历届政府的政策都保持高度一致,给予驱逐和打击。并且,缅甸的党、政、军、民四个群体也都给予全力支持,没有什么异议。了解缅甸社会和政局的读者知道,缅甸这四个群体几乎在所有问题上都难以达成一致,但在处理“罗兴亚”问题上却是空前且一贯的统一。
这场从70年代开始、持续了半个世纪、并且还将持续的“驱逐罗兴亚人计划”,造成无数的“罗兴亚人”流离失所、颠沛流离。如今,孟加拉边境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难民营聚集地。
其中,库图帕朗难民营就超过了1220公顷(1.8万亩),且还在扩大。库图帕朗难民营所在的区域,以前是茂密的森林,由于难民营的迅速扩大,这里几乎所有的植被都被摧毁。
库图帕朗难民营(图源网络,侵删)
库图帕朗难民营卫星图对比(图源网络,侵删)
据统计,目前“罗兴亚人”族群规模约200万,其中约130万生活在孟加拉国的难民营,在若开邦北部的“罗兴亚人”约70万,流亡海外的“罗兴亚人”数量未知,笔者估计可能有二三十万甚至更多。
那么,在体貌特征、语言、文化、习俗、信仰高度相似的孟加拉国,对“罗兴亚人”是什么的态度呢?
六、国际“黑户”
孟加拉国也把“罗兴亚人”当作“非法移民”来处理,不过相比缅甸要温和得多。孟加拉国公开表示“罗兴亚人”是缅甸公民,缅甸应该把他们接回去,并一再重申不接受“罗兴亚”难民的政策。
但毕竟孟加拉人与“罗兴亚人”同文同种,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为难民提供有限的帮助,包括建难民营和提供食物。
孟加拉国土地面积14.76万平方公里(相当于辽宁省),人口1.71亿人,2022-2023年GDP4539亿美元,人均GDP2670美元,有近1/3的孟加拉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被联合国列为全球最不发达国家之一。
“罗兴亚人”的大规模涌入,使孟加拉国面临财政、治安、就业、环境等一系列的现实问题。
单就财政来说,要养活一个百万级的难民族群,对孟加拉国是一个巨大的负担。孟加拉国自己每年都要接受大量的国际援助,土地和资源分配严重不足,本国居民生存空间十分狭小,连养活自己都很勉强,自顾且不暇,何况要接纳数量庞大的无地、无房、无资金、无知识、无技术的难民群体?
从2008年起,孟加拉国开始对“罗兴亚人”采取非正式的驱离政策,加之难民营的生存条件恶劣,于是大量的“罗兴亚人”冒着生命危险,在孟加拉湾通过人口走私贩安排的船只逃离,或去印度,或去泰国,或去马来西亚,或去印度尼西亚……
泰国南部的MSL聚居区长期为这些“罗兴亚人”提供中转站,从孟加拉湾乘船到这里,然后向马来西亚或印尼输送。
但是,同样信奉YSL的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国也不愿收留“罗兴亚”难民。
所以,我们从新闻上会经常看到这群被国际媒体称为的“船民”,在泰南海域、在马来西亚海域、在印度尼西亚海域被拦截,然后提供粮食、淡水和燃油,将他们又送回公海,沦为流落公海上的没有国籍的“国际乞丐”。
“罗兴亚人”似乎被世界所抛弃,成为“世界上最不受欢迎的人”。遭遇确实悲惨,但又能如何呢?
总有打抱不平者,比如美国。
七、漂亮国的心思
美国说,罗兴亚人在缅甸受到了“广泛的歧视”,是“世界上最受迫害的少数族群”。
“缅甸应该消除对罗兴亚人的歧视,承认罗兴亚为是其公民,给予公民身份证和护照,是解决东南亚海上船民危机和偷渡的根本。”
在昂山素季领导的民盟政府时期,美西方国家指责昂山素季无所作为,表示“极度令人失望”。还将昂山素季告上海牙国际法庭,理由是“支持Z族灭绝”。当美国喊出“Z族灭绝”的指控时,可能忘记了印第安人。
昂山素季于2019年在海牙国际法庭上对这一指控辩解时说:
“我不认为存在什么Z族清洗,我认为用Z族清洗这种表述来形容当下所发生的一切未免太过严重了。”
昂山素季在海牙法庭控辩(图源网络,侵删)
昂山素季因为在“罗兴亚”问题上没有站在美西方立场,这位被美西方推崇的昔日“民主斗士”饱受批评,一时“粉转黑”,在一年多内(2017年9月-2018年12月),美西方国家取消了授予她的9个头衔,甚至一度要收回昂山素季在1991年获得的诺贝尔和平奖。
英国最大工会(公共服务业总工会)荣誉会员;
牛津大学圣休学院昂山素季画像;
牛津市“荣誉市民”;
伦敦经济学院“荣誉主席”;
美国大屠杀纪念馆 “埃利·威塞尔人权奖”;
英国爱丁堡市“荣誉市民奖”;
加拿大“加拿大荣誉公民”。
国际特赦组织 “良心大使奖”
韩国光州5·18纪念基金会“光州人权奖”
那么,对“罗兴亚”问题的指责,漂亮国的心思仅仅是为了鼓捣缅甸的“民主进程”么?
这个我们最后说(本文篇幅扯长了,见谅)。
了解了以上这些,我们再回过头来看1982年版的《缅甸公民法》。
八、公民、客籍和归化
1982年版的《缅甸公民法》可以称得上是世界上最严厉的公民认同法,其不承认1824年以后迁居到缅甸的民族是天生公民的身份。关于这条:
“在1823年以前,居住在缅甸境内的克钦、克耶、吉仁、钦、缅、汶、若开、掸等土族公民即为缅甸公民。”
缅甸有135个民族,包括缅族、掸族、克伦族、克钦族、钦族、若开族、果敢族、佤族等,尽管半个多世纪以来,缅族与这些少数民族不断爆发武装冲突,也尽管这些少数民族和缅族有不同的风俗习惯,但缅甸政府还是承认这些少数民族的公民身份(等级不论),他们都有公民的基本权利,至少在法律层面。
但,唯独不包括“罗兴亚人”。
1982年版的《缅甸公民法》之所以设置了1823年这个时间点,就是为“罗兴亚人”量身定制,从历史和法律层面取消了“罗兴亚人”的公民权。
那么,“罗兴亚人”能不能获得准入籍公民、客籍公民的身份呢?
最开始是可以的。
根据1948年颁布的《缅甸联邦入籍法》和《缅甸联邦选择国籍条例》,“罗兴亚人”可以成为准入籍公民或客籍公民。
但“罗兴亚人”认为自己世居此地,理应获得“天生公民”身份,不接受“客籍”或“归化”身份,因为后两者身份在经济社会中的很多基本权利会受到限制。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前面说的,当时缅甸境内少数民族邦纷纷要求自治或独立,再加上当时印巴分治背景,“罗兴亚人”于是有了脱离或自治的想法。
从那以后,缅甸政府拒绝承认“罗兴亚”族群为缅甸本土民族,不仅拒绝向“罗兴亚人”授予准入籍公民或客籍公民,还将其排除在135个民族之外,不认这个族群了。
2014年3-4月,缅甸进行了自1983年之后首次全国人口普查,登盛政府继续将罗兴亚人排除在135个民族之外,不承认罗兴亚族,不进行人口登记,继续认定他们是非法移民,不是缅甸公民。
结果就是,两百万的“罗兴亚人”在法律上无法获得承认,被缅甸社会排除在外,并使其成为无国籍群落。
插说一个背景:英国殖民当局在1933年做了一项缅甸民族识别工作,缅甸计有135个民族(一直沿用至今),其中无罗兴亚人。因为在民族识别上,英国采用的主要衡量标准是语系,罗兴亚人的语言属于印欧语系,而缅甸135个民族使用的是汉藏语系。且当时印度、孟加拉和缅甸都是英国殖民地,罗兴亚人被归入孟加拉族的一支,不在缅甸的民族谱系之中。
顺便说说缅甸公民的类型,分为三种:公民、准入籍公民、客籍公民。
准入籍公民、客籍公民的后代与正式公民身份关系
这三类人群对应3种身份证:
-粉卡:是正式公民的身份证,享有缅甸公民的全部权利;
-绿卡:是准入籍公民的身份证,准入籍公民是指在1948年1月4日以前就在缅甸居住者,或其子女,在权利上与粉卡的区别是没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
-蓝卡:是客籍公民的身份证,客籍公民指根据1948年《缅甸联邦入籍法》公布后申请公民证者,在权利上没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工作、经营、出行等会受到一些限制。
粉卡、绿卡、蓝卡和白卡(图源网络,侵删)
还有一种白卡,白卡是在联合国难民署的不断压力下,缅甸政府于1995年发给“罗兴亚人”的一种临时登记证。白卡不属于身份证,上面没有出生地,也没有国籍,只表示你是一个生活在缅甸的人,当然也就没有什么公民权利。因为2016年罗兴亚事件,白卡后来就收回了,取而代之的是蓝绿偏蓝卡,功能与白卡大致相同。
至于三折卡,是持有粉、绿、蓝三种卡的人丢失身份证后,办理的临时身份证,与白卡和蓝绿偏蓝卡无关。
话说回来。
有一点不能不提。
九、西伊东佛两教争地
历史上对于“罗兴亚人”的记载极少。按“罗兴亚人”自己的说法,他们是古代到孟加拉湾经商的阿拉伯商人后裔,在公元7-8世纪就定居在此了,属于原住民,理应享有公民一切权利。
但缅甸却并不认可,在他们看来,“罗兴亚人”是英殖时期被英国人迁移过来的,是来自“英属印度”的非法移民,不是原住民,属于外来户,本就不应该出现在阿拉干地区。尽管居住了100多年,但也是非法居留,英国人走了,他们也得跟着走。
两方各执一词,笔者更倾向缅甸一方。
一个最现实的例证就是罗兴亚人的体貌特征与孟加拉人的非常相似,且在语言、文化、习俗、信仰等方面高度一致,而与缅族和缅甸少数民族截然不同。
“罗兴亚人”(图源网络,侵删)
但也不能否认,“罗兴亚人”在更早以前来到阿拉干地区,只是那时未形成大规模群落。
笔者为什么在本文开头花了一些篇幅说第一次英缅战争呢?
有一层用意,就是阿拉干地区处于佛教和YSL教在“南亚次大陆-中南半岛”的陆海分界线上,成为两种宗教力量的长期碰撞和拉锯之地。(可能有的读者会说泰国,其实泰南已经YSL化了)
若开邦在缅孟之间的位置(图源网络,侵删)
历史上全盛时期,佛教东传主要有南北两条路线:北线是走开伯尔山口翻越帕米尔高原,南线是走阿拉干地区翻越若开山脉,南线的佛教东传的核心腹地是中南半岛。
公元7-8世纪YSL兴起后,开始对外扩张。北线发生的标志性事件就是公元715年,阿拉伯和大唐之间的“恒罗斯之战”,此后西域开始YSL化进程。与此同时,YSL也从海上向东传播,马来西亚、印尼的YSL化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南线的阿拉干地区成为两种宗教势力的对抗前沿。在第一次英缅战争之前(1824年2月-1826年2月),1666年起莫卧儿帝国吞并了阿拉干王国的藩属地(即“12孟加拉市镇”),1784年缅甸贡榜王朝吞并了阿拉干王国,此后一直喧嚣至今的“罗兴亚人”事件,从这个角度可视为千百年来西伊东佛对抗的历史缩影。
《时代》杂志以“缅甸种族佛教保护联合会”的领袖Wirathu为封面 “佛教Kong怖之面孔”
因此,“罗兴亚人”问题,背后还隐藏着两种宗教的历史性长期矛盾。以奉佛教为国教的缅甸,为对抗YSL的东渐,甚至发展出了“战斗佛教”,为护法不惜杀生,具有十足的尚武精神。笔者认为贡榜王朝历史上的某一事件可与“恒罗斯之战”相提并论,个人来说还是很佩服的,不展开了。
说一嘴,云南瑞丽也有不少“罗兴亚人”。
十、不是总结的总结
“罗兴亚人”也好,“罗兴亚”问题也好,已经成为时下的一种困境,一时难以解开,这都是英国人在百年前落下的“有火药的棋子”。地方是缅甸的,民族和信仰是孟加拉的,这就是大不列颠国的一贯伎俩。纵观当今世界上印巴冲突、巴以冲突等,都和当年英国的殖民政策有关,英国就是一个矛盾制造者。
而罗兴亚“这枚棋子”复杂就复杂在被一系列因素包裹着,有宗教矛盾,有民族对抗,有殖民遗毒,有分离运动,有生存资源争夺,还有大国博弈,交织作用成一个矛盾复合体。
美西方在幕后操纵,一到什么时候,就会启动这颗定时炸弹,配以NGO,炒作舆论,引发地区矛盾和冲突,然后就是人权、制裁等骚操作。
从我国视角来看,“罗兴亚”问题还不仅仅是美西方鼓捣缅甸“民主进程”的问题,这一问题的隐线还指向中国。
我们看几个时间点:
2011年第三次“罗兴亚”难民危机。当时,2010年6月,中缅天然气管道开始施工;2011年5月,中缅签订《关于缅甸木姐-皎漂铁路运输系统项目谅解备忘录补充协议》。
2016-2020年第四次“罗兴亚”难民危机。当时,2015年12月,我国中标缅甸皎漂特区深水港和工业园两个项目;2017年4月,中缅原油管道运输协议签署;2017年5月,昂山素季参加第一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2018年12月,缅甸成立“一带一路”指导委员会,昂山素季任主席。
缅甸是我国绕开马六甲海峡,打通印度洋出海口的最近的陆上通道。中缅合作项目,从缅北到密松电站再到皎漂,走到哪里,哪里就出现问题,这是巧合吗?
下一篇,说皎漂,包括皎漂深水港、中缅原油管道、中缅天然气管道、中缅铁路印度洋出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