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故事:被退婚后我谋反了[完]

圆月说小说 2024-07-14 19:32:55

文章转自网络,如有侵权联系即删作者:一韫遥

我及笄那天,雪下得很大,他说要退婚。

我一边摸着祖母送来的金藕莲花簪,一边问道:「你是?」

来人愣在了原地,丫鬟如月硬着头皮凑过来低声道:「小姐您的脸盲症又犯了,这是您的未婚夫严少将军。」

「哦,那你跟他说没事让他退下吧,我又不止他一个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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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话音刚落,满堂寂静,我那身为一品诰命夫人向来端庄有礼的娘瞪了我一眼,起身给了严少将军一个耳光,然后命人将他赶了出去。

然后我就被禁足了。我多委屈,这又不是我的错。

如月隔着窗户低声道:

「小姐您可长点心吧,严少将军退婚的事现在传遍了京城,还有您脱口而出那句不止一个未婚夫……」

「点心?什么点心?我要吃醉香楼的点心,娘不放我出去,好月月你去帮我买。」

如月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前往醉香楼。

安逸地躺在美人榻上,想起前世,我也算是赫赫有名的摄政女王,未婚夫足足有八个,虽然我脸盲记不住脸,但据说他们个个都是貌比潘安、掷果盈车的人物,可惜还没来得及成婚,我就被暗算,一杯毒酒送了命。

自从前世意外身故,投胎成了沈家嫡女,我分外珍惜如今无忧无虑的生活,整天除了吃就是玩,因而整个京城都知道沈首辅嫡女沈青梧美则美矣,却是个只知道贪图享乐的草包美人。

首辅大人大约也是这么想的,早早便为我和年少有为的严少将军订了婚,严大人夫妇欢天喜地,可惜严少将军对我怕是不满意。

眼看着我的及笄礼将近,不久便要成婚,严少将军竟偷偷跑到边境,打退了虎视眈眈的蛮族,立下奇功。

据说严少将军还救下了一个流落他乡的柔弱孤女,将她安置在府中,如月前几日跟我讲到此事还格外愤懑。

经此一役,严少将军成了陛下眼前的红人,天要下雨儿要退婚,严大人拦也拦不住,于是便有了今日退婚这一幕。

说起来,这一世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对女子的规训未免太多,男子三妻四妾,却要求女子从一而终,正好跟我前世的世界反过来。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不能这么轻易放过这位前未婚夫严少将军,毕竟他特意选在及笄礼这日上门退婚,图的恐怕就是让我在整个京城丢脸。

如月说,退婚这种事对女子名声损害极大,而且经历过退婚的女子再想结一门好亲事会很难,若是其他久居深闺的女子,羞恼之下自尽都有可能。

努力回想了一下这些年,我好像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知这位严少将军为何这般讨厌我。

窗户「吱呀」一声,我被打断了思路,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正试图从窗户里挤进来。

我看着他头顶熟悉的玉冠,问道:

「林小羽,你干嘛呢?」

我年方十五的表哥林少羽并不理会我,自己哼哧哼哧了半天发现确实爬不进来之后终于放弃。

「你被退婚的事在京城都传遍了,母亲让我来安慰你。」

姑姑哪是让你这么安慰姑娘的,我这傻表哥。我叹了口气,本来打算劝他回去,忽然福至心灵道:「不如你帮我办个事。」

林小羽一听立刻挺直了身子拍了拍胸脯应下,我便写了张纸条递过去又细细吩咐他何时交给何人。

第二天一早我便让如月上街打听打听昨夜可有什么新鲜事,不多时便见如月脸都憋红了小跑进院子。

「噗哈哈哈哈!」如月笑得像只打鸣的公鸡,趴倒在桌,「小姐猜昨晚发生了什么?」

「快说快说!」我两眼放光,兴奋不已。

「严少将军被人撞破与那南风馆的龟公有首尾!」

「您知道撞破这件事的人是谁吗?就是严少将军救回来的那位烟姑娘!」

「那烟姑娘据说自从被安置在严家后就很少见到严少将军,昨日却不知从何处听说了严少将军在城南的喜宿客栈。」

「于是烟姑娘偷偷溜出府寻到客栈想趁机见严少将军一面,谁料推开房门便见到严少将军和那龟公……」

「这烟姑娘一声尖叫石破天惊,引得隔壁的、楼下的、客栈里客栈外的人纷纷赶来。」

「据说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正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那龟公的赤色鸳鸯里衣还挂在严少将军的腰上!」

2

估计是这两天严少将军太丢人,我娘终于开口放我出门。

我立刻吩咐如月去请言麓君到茶楼喝茶。

言麓君乃是金玉阁老板,京城的头号美男子,又精通琴棋书画,我没事就喜欢约他喝酒品茶,颇有前世醉卧美人膝的自在感。

不过现在我无心欣赏容貌,和言麓君抱怨了几句禁足的事,便听着楼下说书的老头醒木一拍开始讲故事。

但这故事,越听越耳熟,什么叛逆少将军和痴情小倌的虐恋情深。

我笑倒在言麓君怀中,这说书的老儿忒大胆,简直把严少将军那点丑事抖搂得一干二净。

言麓君无奈地扶住了我,清俊的脸庞染了一缕薄红,虽然我看不出美丑,但大抵是好看的。

我得寸进尺摸了一把他的胸膛,摸出个钱袋子。

「借我点银两!」

说完从他的钱袋子里摸了把碎银递给帘子外的如月:

「赏给那个说书的!」

「小姐!您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如月跺跺脚低声走远。

我撒娇让言麓君喂糕点,他被我黏得不知手往哪里放。

忽然说书声骤停,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我才发现如月迟迟未归。

我皱了皱眉起身掀了帘子看向楼下,便看到那说书人和如月一起被两个壮汉钳住,另有一人衣着显贵,坐在一旁黑着脸。

噔噔噔下了楼,我推开人群挤到如月面前,却被那壮汉一把拦住,还是言麓君在身后扶住才没被推倒在地。

我气愤地看向椅子上端坐的男人,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对方是谁,一时语塞。

「见过严少将军。」言麓君知晓我这个毛病,忽然开口向那人行礼。

真晦气,原来是这人。

「见过严少将军,不知这是出了什么事,要抓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我一脸平静地开口。

「原来是沈小姐家的丫鬟,有人举报这茶楼说书人编排造谣,妖言惑众,本将军正要拿了人仔细审问。」严庚沉着脸道。

「哦?那不知与我这丫头有何干系?」

「本将军刚进来便看见这丫头往那说书人案上掷银子,莫不是两人有何交易?或是这说书之人本就由这丫头在幕后指使——保险起见,便一起拿了送官。」

我心知他怀疑那龟公一事同沈家有关,今日是要公报私仇,抓如月打沈家的脸。

「少将军不知,这碎银乃是奴家让这丫头下来打赏的。」

「奴家今日在这茶楼坐了不少时辰,甚是好奇,那说书人造的什么谣值得您大动干戈?」

「说起来,奴家刚刚听到那说书人口中的将军甚是耳熟……」我扫了一眼严庚黑沉的面色捂着嘴道。

「住口!」他似乎被我戳中了什么,大步走过来,眼中闪过怨毒。

言麓君一把将我揽到身后,告诫道:「少将军止步——」

「呦,本王来得不巧了。」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严庚脸色一变,立刻迎了上去。

紧张的氛围一下散去,众人纷纷行礼。:

「参见渊王。」

我趁机跑到如月面前一把推开那壮汉,他敢怒不敢言地看着我。

「这是怎么了?大老远就看到你们这剑拔弩张的?」渊王容西棠挑眉看向我。

我头皮一紧,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向他行了个礼。

「表哥怎么来了?误会误会,严少将军你说是不是?」

严庚自是点头称是,和容西棠寒暄了两句便告辞,楼里那些人也随他撤去。

我舒了口气,见容西棠似笑非笑看着我身侧的言麓君,心虚不已。

又硬着头皮打发走了言麓君,我陪笑坐在容西棠身侧。

小心翼翼地给他斟了杯茶,我试探道:

「表哥,您贵人事多,怎么有空来这喝茶?」

「谁说本王是来喝茶?」

「啊?那表哥是来干嘛?」

「刚回京城就听说沈严两家退婚一事,本王心中欢喜,打算前来求娶阿梧。」容西棠一双桃花含情目灼灼地看着我。

「噗——」我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3

「表哥!您是我亲哥,您行行好别趟这浑水了行吗?」我非常没规矩地拽着他的胳膊摇了摇。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容西棠不为所动,「阿梧甚美,吾心悦之。」

真的吗?我不信。

信了容西棠的鬼话我就是个傻子,我虽喊他一句表哥,但中间却还隔了道关系,渊王母亲乃是林家嫡女,也是林少羽的姑姑,所以我便跟着林家的小辈喊容西棠一声表哥。

此人一向多情,身边的红粉知己不可胜数,但府里一直没个贴心人,让寡居的老王妃三天两头在王府宴请贵女相看。

我苦着脸道:「表哥,您一向喜欢的不是花月楼的柳姑娘那样娇柔的吗?」

「这不是尝腻了?」容西棠一脸多情地捏了捏我的脸。

听到此话,我有些反应过来,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道:

「王妃要给您定亲了?还是?」

我指了指宫里的方向。

「表哥您有难处,表妹自然义不容辞,不过您可得想好了,今天上了沈家的门,这件婚事可就板上钉钉了,我爹他可经不起宝贝女儿再被退一次。」

「本王既然上门,自然是要娶你的。」

我喝了杯茶,叹口气道:

「表哥,咱们是一家人,也不跟您说两家话,刚刚那位俊俏的公子,您看见了吗?金玉阁的老板。」

容西棠回忆了一下,显然有印象,点了点头。

「我和他……但我爹他不同意!」我打了个手势,作出一副伤怀的模样,「若是沈府应了您,往后我和他的往事被人挖出来,传扬出去,可不是给您头上戴绿冠吗?」

这番自毁名节的话显然让他犹疑,我又趁热打铁道:「但表哥有难,阿梧义不容辞,这桩婚事最要紧的是,若是那位贵人不愿意——」

「这么说,你有办法?」容西棠来了兴趣。

「山人自有妙计,表哥您只需从中引见一下贵人,其他的包在阿梧身上。」我拍了拍胸脯。

终于忽悠走了渊王,我翻了个白眼打道回府。

能有什么方法,走一步算一步,总之沈家是决计不能上渊王这艘船。

谁能想到三日后在渊王府后花园,传说中不可一世的明华公主一见我,就跪下连连磕头:

「殿下!奴婢终于找到您了!」

4

这一脸梨花带雨的,好像有点熟,不确定,再看看。

我退后两句,那公主便向前膝行两步。

这熟悉的姿势——

「你是……婉儿?」我迟疑道。

她一把扑过来抱住我的腿嚎起来:「殿下呜呜殿下这里好可怕!殿下你带我走吧!」

行了,确实是赵婉。

「快给我起来!你要把人引过来吗?!」我低声喝道。

半晌,赵婉终于冷静下来和我面对面坐下,同我讲起她这些年的经历。

原来我毒发之后,身为贴身侍女的赵婉等人也纷纷被擒,对方自是希望能兵不血刃劝她们弃暗投明,但她们都是我身边的老人儿,无疑都选择了宁死不屈,最后死在了狱中,而幕后指使便是我一手扶持大的皇帝。

我冷然一笑,这么多年我早就已经想到,幕后除了她也没有旁的可能。

「那,玉修他……」我纠结了很久,还是问了。

「玉公子他……您刚毒发,公子他就……」赵婉叹了口气,「那酒壶里当时还剩半盏毒酒。」

我心口一跳,怎么会?

玉修他原是商户家的庶子,我偶见他才华出众,却受嫡母兄长磋磨,就留下了他在府中做事。

后来那些显贵借口我成婚前府里无人,要塞美人进来,玉修主动找我说自己愿做这个挡箭牌。

这些年我偶尔也会梦到他,一如当年,一身雪色锦袍,形容消瘦,眸中点点温柔。

他跪在我的面前,深情如许:「殿下,奴愿做您的妾,情深不悔。」

我一直都知道玉修爱我,所以才让他爬上我的榻。

但是在刚刚赵婉说到上辈子玉修的自尽之前,我从没停止过怀疑他是内奸,或者在我死后选择投奔皇帝。

想来终究是我狭隘了,希望他投胎之后能够遇到对他深情不移一心一意的妻主。

赵婉看了看我的神色继续道:

「然后我一睁眼就成了这什么劳什子公主,我还没学会走路,就被死老头子送到郊外的庵堂十几年,殿下您知道我这十几年怎么过来的吗呜呜……」

「而且这里好奇怪,皇帝居然是男的,男的怎么能做皇帝?这不是乱套了吗?」

赵婉喝口水补充道:

「幸好我遇到了金姐,她现在在那什么锦衣卫,找了个道士忽悠老头子,说我是什么神女化身,终于让我回宫了。」

听到这里我一脸惊讶:

「你是说金鳞?」

「是啊,金姐还说她这些年在京城没少找人,除了殿下您和玉公子没找到,什么林侍卫啊肖大人她们都找到了,不过这个世界女子太难出门,要等我组织宴席大家到时候才能见一面。」

敢情我们这是组团没喝孟婆汤就投胎了,我沉默了一下,反思自己这些年除了招猫逗狗好像啥事没干。

最要紧的是,因为脸盲,除了贴身侍女,其他人我根本认不出,而慑于摄政王威严,上辈子很多部下连看我一眼都不敢。

「殿下有什么打算,奴婢誓死追随。」赵婉忽然又扑通跪下。

我一脸莫名:「什么打算?」

赵婉凑近了些低声道:「只要殿下一声令下,奴婢便带人逼宫,那个位置,早就该是您的了。」

不是,是哪句话没跟上,怎么就到逼宫这一步了,我差点被茶水呛到。

想象一下我爹他老人家高高兴兴上朝,还一边记着下朝回家去醉香楼包袋点心,结果进宫抬头一看,龙椅上坐着自己的傻白甜女儿,多冒昧啊!

5

我连连摇头,赵婉则一脸遗憾。

这时我才想起正事,让赵婉拒了渊王府的婚事。

「要不是看在他手上有不少兵力,他那模样哪里配做奴婢的正夫。」赵婉撇了撇嘴点头。

我嘴角抽了抽又同她强调了一遍不许逼宫谋反,看着她应下我才离开。

刚出门便看到渊王,我连忙做了个手势,低声道:「阿梧幸不辱命,事成了。」

容西棠挑了挑眉,似是不信我能办成这件事,我轻笑道:「王爷便在此等着那位的消息吧。」便回了府。

不多时,京城传遍了渊王府宴上明华公主身体抱恙回宫,将前些日子渊王府送的珍稀花植退了回来。

我心想容西棠那个狐狸这时应该满意了,谁料如月还带了个消息回来:

「小姐,京城都传遍了,说渊王和您情投意合,很快就要登门求娶。」

我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正好看到父亲院里的小厮进来,心说完了。

果不其然,一进父亲的院子,就看到二老正坐在院子里愁云满面。

「跪下!」母亲一声呵斥,我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啧,这该死的身体反应。

「你和那渊王到底什么时候有了来往?」

我心里怒骂容西棠一万遍,老老实实道:「是那日在茶楼,严庚借机生事,为难如月,渊王出面制止了他。」

「但容西棠确实有意求娶女儿。」我没有隐瞒。

「只不过他看中的并非女儿,而是沈家。」

我看向父亲,他闻言皱起眉头。

「为父虽是首辅,在朝堂上却没有——」

我打断了他的话:

「沈家乃是清流,在朝堂上多年屹立不倒,寒门子弟也以成为父亲门生为傲,陛下看中的莫过于此。」

「若不是女儿实在蠢笨,又和严庚有婚约在身,沈家早就被人踏破门槛。」

父亲和母亲对视了一眼,似是从没真正看清过我般惊异不已。

「如今这桩婚事闹得满城风雨,为父绝不可能让阿梧嫁给这等狼子野心之人,到时候拒了就是。」父亲来回踱步。

「阿梧已经被退过一次婚了,这件事闹得这么大,阿梧以后还会有好儿郎来求娶吗?」母亲拭了拭眼角,红着眼看着我。

「大人!您快!快出来看看!」老管家忽然远远嚷着跑进来。

「什么事?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父亲呵斥道。

「大人您快出来看看!」管家拍了拍大腿道,「来了好多大人!」

我无力吐槽老管家,跟在父亲后面出了门。

一开门,我爹傻了,我也傻了。

好多媒婆,还有好多熟人,还都是女扮男装的熟人,之所以知道是熟人,是因为她们胳膊上都系了个不起眼的玄色护腕,图样还是我画的。

我捂脸,怪不得赵婉说逼宫说得这么轻松,感情这个朝廷都被女扮男装势力占领了。

领头的肖禾和唐华,我曾经的左右臂膀,身着官袍,看到我和我爹出来,翻身下马,结果太过激动,两个人撞成一团。

好丢脸,不想认。

6

我爹显然很欣赏他的这些同僚,立刻吩咐去拿珍藏多年的茶叶。

爹,要不您看看后面那些媒婆呢。

几人刚坐定,管家又通报渊王来了。

这时我倒有些庆幸她们今天这么一搅和了,我拉着父亲低语几句出门迎接渊王。

果然,渊王也带了媒婆,只是一进门这狐狸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我爹顺势一脸难色道:「小女青梧性情顽劣,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承蒙诸位大人错爱,只是老夫还想留她在闺中几年……」

其他人听闻此言,在我的示意下都不再多言,寒暄了几句陆续离去。

只容西棠在最后,转身之际他眼中闪过势在必得的神情,低声道:

「阿梧,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本王不知道的。」

啊呸!沈府晚上炒菜都可以不加油了。

沈家上下都松了口气,但我心里清楚,容西棠绝不会就此放弃。

是夜,我点了如月睡穴翻墙而出,按照白天打听到的地址赶到了肖府,三两下便找到了肖禾的屋子。

刚准备敲窗户便听到有人推开院门,我翻身藏在了梨树上。

却见肖禾正满身酒气从院门外走进来,怀里还搂着个标致的少年。

相比我这些年被爹娘管教得老老实实,这厮也太快活了吧!

怀着这种心情,我面无表情地跳到少年身后一掌劈下,肖禾吓得打了个酒嗝正要张口被我塞了个梨子堵住了嘴。

我走进房间。

「殿下呜呜属下好想您啊殿下!」肖禾扑通一声跪下。

「你跟赵婉不愧是好姐妹。」我扶额,「我来是有正事要安排你去做。」

「殿下,只要您一声令下,属下的人立即封锁全城,如妃会在老皇帝见到其他人之前将他解决。」肖禾满脸热血,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都什么跟什么,怎么宫里都有内应?我刚要出口的话一下子被堵了回去。

「我要你派一队人送我到通州。」我正色道,「越快越好。」

「殿下为何要去通州?」

我没有多解释,拿出一个锦囊递给她:「我走后,你让人将这个锦囊交给明月楼管事。」

「之后大约两三日,明月楼会放出有关渊王府的消息,找些江湖人将消息传得越远越好。」

「属下领命。」

7

通州之行极为顺利,半道上肖禾的人还带来了京城的消息。

「满城都在传,说广化寺的高僧替老王妃祈福时得上苍启示,渊王命格与其母相冲,因此老王妃多年头痛不止。」

「长期下去,老王妃命不久矣,除非在今年老王妃寿诞之前渊王有正妻入府,府中局势有了变化,才能化解冲突、家泰安宁。」

而距离老王妃寿诞也就两个月了,谣言却愈演愈烈,老王妃日有所思,头痛愈发严重,渊王自是不愿背上这等不孝罪名,只得答应陛下让他为自己和老王妃娘家侄女赐婚。

我冷笑一声,这姑娘可是我为他精挑细选的蛇蝎美人,渊王小看世间女子,总要让他吃个教训。

到通州城外时,兄长已经远远在门口等着了。

「阿梧!爹娘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过来,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派人去接你!」刚下马车,沈青桐敲了敲我的额头。

我讪笑一声:「哥,你确定要在这里教训我?」

「小姐一路辛苦,大人昨天接到消息整夜都没睡好,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您了。」兄长旁边的小厮极有眼力见地说道。

沈青桐扫了他一眼无奈道:「快进城吧,出门前特意吩咐管家给你准备了接风宴。」

「真的?」

「假的,你个小没良心的,哥还能骗你?」

……

兄长极为有心,尽管时间仓促,还是命人按照我的闺房标准收拾了一间差不多的房间出来。

我修整了一番后随着府里的丫鬟前往前厅,想起父亲的嘱咐,我一边走一边观察,还好,兄长府中看起来穷得很。

绕过黄梨木屏风便是前厅,远远瞧见兄长面前站了个人,两人相谈甚欢。

不知为何我忽然觉得这人的背影看起来颇为熟悉,走近了些试探道:「言麓君?」

「阿梧。」那人转过身,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们认识?」

我和沈青桐不约而同问道,下一秒我就被拉到角落里。

「沈青梧你这是又惹了什么风流债?!怪不得爹娘同意让你来通州呢,原来是避风头来了,人家一看就是良家公子——」

「哥你胡说什么呢?」我无语道。

「不是你招惹的风流债吗?你前脚进城,后脚人家就追来了。」兄长恨铁不成钢道。

「哎,你别血口喷人!」

言麓君咳了一声打断了我们,他语带笑意道:「打扰沈大人了,某与阿梧确是相识,不过来此却是有笔生意要和大人商谈。」

兄长顺势留下了言麓君,我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俩商谈,听得我昏昏入睡,只知道说的是什么根雕生意。

「报——」一个衙役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我正要感叹兄长府里的人怎么跟家里的如出一辙,却见那衙役满脸惊慌道:「大人!方才有人报官,李家村有十几个人身上都出现了红斑,跟前日暴毙的那几具尸体生前的症状一模一样!」

「什么?!」兄长猝然起身,他脸色沉沉,「阿梧,你先回去歇着,哥哥去看看,晚点回来。」

但是我分明看到他的手在抖,这事恐怕不简单,我跟了上去:「哥,我不累,我陪你去。」

「听话!」他板着脸斥道,转向言麓君,「烦请言公子替我照顾下阿梧。」

言麓君点点头,安抚地对我笑笑,这时兄长才匆匆跟着那个衙役出了门。

他牵着我走到院子里,天色刚刚暗下来,但明月皎皎。

「阿梧别担心,我已经让人运了药材过来,约摸明日就能到通州城。」言麓君摸了摸我的脸。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诧异。

「阿梧,我是生意人,消息自然广些。」言麓君有些无奈地笑,「通州不是第一个地方,江南早有症状,只不过消息递不到京城。」

我吸了口气,抓住了他的衣袖:「那京城现在?」

「阿梧放心,京城还没有,既然通州出现了,你哥想必已经递消息到京城。」

我松了口气,又想起了什么:「既然你知道这事,还来通州做什么劳什子根雕生意?」

「我为了谁来,阿梧心里不清楚吗?」言麓君温声道,「刚接到江南的消息还没捂热,我就听说你一声不吭离开京城,幸好来时看到通州并无异状。」

「言公子,我们只是……」我挣开他的手心虚道。

「知己?」言麓君苦笑,「阿梧,我承认是我太过贪心,但你能否认自己对我的纵容吗?」

「我……可是我们门不当户不对!你是经商之人,我爹他不可能同意的。」我咬咬牙想出个借口。

「我愿意做阿梧的妾。」

「啊?」

「外室也可以。」

「等一下,言麓君,你清醒一点。」

「阿梧,我不是言麓君,我是玉修,玉修只为妻主而活。」

「哐当」一声巨响,我宛如惊弓之鸟般转身,就看到我哥不知什么时候折返,正一脸瞠目结舌地站在门口,地上还滚落了一个被摔变形的铜壶。

我摇了摇头,兄长张了张口,沉寂了几秒钟,我从他的眼里仿佛看到了一句话:沈青梧你果然是个大变态。

8

兄长匆匆折返又匆匆离去,彻底打碎了院内莫名旖旎的氛围。

言麓君,不对,应该叫他玉修,没有再多纠缠,送我进了屋便静静转身离去。

我倚着门看着他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喊住了他:

「阿修。」

玉修停住了脚步微微侧身,清瘦的侧脸在月光下似凝了一层冰。

「既然你我都已重生,」我顿了顿继续道,「那些旧事,便当一场梦罢,如今你已经不必像从前那般屈身于后宅。」

「那殿下呢?殿下便甘心成为那些卑贱男子的附属吗?」玉修语气中似乎带来一丝薄怒。

确实是重活一世胆子大了不少,我瞥了他一眼腹诽道。

玉修固执地站在原地看着我。

「我什么时候说要嫁人了?」我没好气道,「此间女子处境艰难,但宫中既有赵婉,此事尚可徐徐图之。」

「重活一世莫非你的脑子也丢了,跟赵婉一般要不计后果揭竿而起?」

说完我没再理他,进屋给自己倒了杯茶消火。

然后我就眼睁睁看着玉修走进内室褪了外衣爬上榻。

我呛了口茶差点把自己咳死,玉修见状连忙爬起来扶着我顺气。

「你这是,成何体统?」我脑海里闪过前世片段回忆。

「可是以前妻主生气,玉修都——」他一本正经道,似乎不知面上那一缕薄红。

我及时打断了他:

「以后不许这样了!还有,不许叫我妻主。」

「哦。」他神色似乎很是委屈。

我心知自己定力不够,于是抓起他的外衣把他推了出去。

关上门,我有点头疼,好好一个温文尔雅的大美人变成自己前世故人,还性情大变格外黏糊。

不过终究是奔波多日,我疲累不已,便不再多想早早歇下。

以至于夜半被唤醒时我感觉自己还在梦中。

如月神色凄惶道:

「小姐,大少爷出事了!」

我心头一跳抓住她的胳膊正要追问,玉修正在此时进了门,他带来了更耸人听闻的消息:

「阿梧,沈兄随行的一个小厮身上刚刚出现了同样的红斑。」

原以为不过是普通的疫症,如今看来怕是不妙,我闭了闭眼压下不好的预感,起身套上外衣,示意玉修继续。

「来通报的人道,沈兄将府衙的大部分人手都调到了李家村附近把守,除了医者一律禁止出入。」

「余下的人守在府衙,若城中有出现红斑症状的病人,需及时上报,再安置在衙门后院。」

我摇摇头,普通百姓需得做工谋生,歇不得一日,又不晓得这病的厉害,恐怕不会轻易上报,而这病又传染得太快。

「如月,你守在家里,吩咐管事从现在起闭门谢客,府中人减少交谈,保持距离,若有急事必须外出,以手绢丝帕遮住口鼻不得取下。」

「玉修,你同我一道去李家村。」

「小姐!」如月控制不住高声叫道。

「阿梧,我一人前去便可,你在家等着我的消息。」玉修按住了我的肩,也一脸不赞同。

我示意如月去安排马车,冷冷扫了玉修一眼道:

「你来此间莫非也学了这些孽障玩意的习性,以为孤是女子,便要守在家中?」

玉修的脸一下子白了,他抿了抿唇没有辩驳,沉默着替我披上斗篷。

马车行至半途,我阖着双眼,直到一阵冷风猛地从窗户钻进来,我睁开眼,才发现旁边的玉修竟只着了一身单薄的衣衫。

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厚实的兔毛斗篷,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手,果然冰冷异常。

解开斗篷,我将人拉入怀中,感受着对方僵硬的身躯,我啧了一声:「抱紧些,你不冷孤冷。」

下一秒我便被他紧紧抱住,那双饮冰濯雪的眸子泛着胭脂色。

「玉修绝没有看轻殿下的意思。」他青白着一张脸,看起来分外可怜,「玉修只是,不想再一次失去殿下了。」

我无声叹了口气,将人抱紧了些。

9

李家村的情况如我所料的那般严峻,兄长得了通传远远地便斥我回府。

我将带来的药材放在地上又往后退了十几步。

「言公子遣人送了几车药材,按照时日,很快便会到通州。」

「哥哥府衙若有信得过的人,借阿梧一用。」

兄长沉默了片刻,捡起地上的药材,从袖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香囊放在了地上。

「拿了东西去府衙寻陈秋。」他沉声道,又向玉修行了个礼,「舍妹还望言公子多加照顾。」

言麓君点头应下,隔着帕子捡起香囊。

「哥哥保重。」

我没有多耽误时间,匆匆同兄长问过那疫症的情况便又坐上马车赶往府衙。

言麓君解开香囊,里面是一枚铜制官印。

「刚刚兄长说的那红斑疫症的发作情形,起初是铜钱大小的红斑,慢慢鼓起石榴籽似的脓包……你有没有觉得很是耳熟?」我沉吟道。

玉修点了点头,

「风景棠刚执政时,民间曾爆发过一场相似的疫症,不过殿下您那时忙于朝政还没来得及腾出手处理,只让肖大人派人去做了些调查。」

我隐约有些印象:

「是她忽然说要祭天告罪那次?」

「没错,此事最不合理的便是,举办完祭天大典之后,那疫症便慢慢消弭,而风景棠也因此在民间得了贤名。」

「你是说这疫症是风景棠派人捣的鬼?」

「殿下不知,当时民间隐隐流传着一首歌谣。」玉修思索了一下继续道,「红榴盈盈,魍魉蛇行。屑屑氓生,登彼长生。佻佻公子,亡道毙魂。昭昭天命,从我者众。」

我拧着眉念了几遍:「这听起来像邪教在趁机吸纳教众,这倒不稀奇。」

「没错,当时肖大人确实查到了这红榴教,当时虽不成气候却也小具规模,蹊跷的是祭天之后这红榴教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如今这疫症若真是与皇帝有关,想来我身死之后她不仅没守住位子,连命也丢了。」我打了个哈欠,「我到底扶持了个什么玩意。」

玉修扶我靠在他的胸膛温声道:「这怎么怪殿下您?分明是风景棠德不配位恩将仇报。」

「让人留意各地的消息,若有与红榴教相似……」我困意上涌,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只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暖烘烘的怀抱。

10

陈秋确实如兄长所言很是得用,我的安排有条不紊地被执行下去,玉修的人手和药材也派上了用场。但通州城人口众多,又有源源不断的外来患者在城外等着救济。转眼五日,兄长已经确认没有被感染,从李家村脱身,却还没有收到京城的回复。

我站在城墙上和兄长并肩而立,玉修抱了件大氅替我披上。「沈大人,阿梧,聚宝钱庄兑的银两已经换了药材分了下去。」兄长叹了口气:「这段时间辛苦言公子了,等事了我会奏明朝廷,必不会让公子白白花费银两。」他含着笑应下。我扫了一眼玉修眼下的青黑,摸了摸鼻子,甚是心虚,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

「京城还是没有消息吗?」

兄长点了点头,面色沉沉:「就连父亲的信件,也断了。」

我往前走了两步,低头看着遍地的患者。

他们无一不是面黄肌瘦,无论男女老少都衣不蔽体,露出可怖的患处,想来是因为伤口疼痛难忍。

恰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阵嘈杂,我望了过去,一个精瘦矮小的老者正在抢夺旁边的女童手中的馍馍。那女童看起来也不过十岁,瘦骨嶙峋还抱着个更年幼的女婴,哪里抢得过对方,反而被对方推倒在地,只得含着泪抱住怀中的女婴。

听着那女婴猫儿般的哭声,我抓着栏杆的手情不自禁地捏紧,正在这时,守城门的士兵裹着厚厚的面巾斥退了老者。

但士兵退下之后,那老者却一脸怨毒地看着那小小一团女婴,声音嘶哑:「算你们运气好,若是不在城门口,说不定老子还能吃顿肉。」

女童抱紧了妹妹缩进人群里不敢抬头。

我心头一跳看向兄长。

兄长没有回应,招手唤来守城士兵扬声道:「警醒些,吩咐下去,若有不安分的,次日不得再领药和粥。」

说完他便匆匆离开。

我看着兄长的背影,低声道:「就连婉儿她们的消息也不曾传来,再等下去,城外,还有江南,又会死多少人呢?」

「无论殿下要做什么,我都会帮您。」玉修握住了我冰凉的双手。

但显然兄长是不会同意的,于是我趁着夜色和玉修一道骑马离开通州返回京城。

这一路我才发现,短短几日,外面几成炼狱。

11

来通州时我一路见过不少行乞之人,但全然不似现在,官道上挤满了红榴疫症患者。

我和玉修一路避开人群,很快发现,能走到通州至京城这一路的人尚且还是轻症,不知多少人已经埋骨半途。

眼见将至京城,我终于遇上了肖禾派来的侍从。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她讲述这段时间的消息。

「丽贵妃娘家举荐了一位女道,说疫症是邪魔作祟,陛下本以为是无稽之谈,奇的是那道士在后宫开坛做法后,得了疫症的小太监次日便不治而愈。」

「陛下大喜,封那女道为天女,又按照天女指示,封锁城门。」

「据说要等五日后,引仙台筑成后才开城门,陛下还要亲自登高台祭天敬神。」

「另外肖大人在调动人手时发现,有人追查她和公主的行踪,担心危及小姐,便封锁了消息,特意等了几日才遣属下前往通州寻您。」

……

那侍从退下后,我站在客栈的窗前忽觉有些茫然。

「那天女,会是风景棠吗?」玉修凝视着我的侧脸,神色忧虑。

「十有八九。」我轻声问他,「你知道当年我为何会选风景棠吗?」

「民间传说殿下和风景棠的双亲有旧。」

我没想到他竟真的听说过,不禁想起一些旧事:「没错,风景棠的母亲在先帝众多的女儿中并不出色,但却是极好的长辈。」

「当年,也是有人惑言宫中妖祟作乱,她和风景棠的父君最后都沦为夺嫡的牺牲品。」

「我和风景棠并不熟悉,剩余皇嗣中她年纪最大早就已经记事,对我摄政是个不小的威胁。」

「但我还是选了她,或许是我过于天真,以为她有那样的母亲,以后会成为一个仁义的帝王。」

「可惜我错了,不仅害死自己,还害了你们。」

他扯着我的袖子摇了摇:「那殿下替我们报仇。」

我失笑,哪里需要我替你们报仇。

风景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12

我本打算去见赵婉,半道忽然听说父亲病了,我急匆匆赶回府,却见他老人家正在对镜修他野蛮生长的胡子。

我脑海里回想着他之前一派仙风道骨的那副模样,憋着笑。

「那帮蠢货,说什么沈首辅德高望重,话里话外让我劝阻陛下建什么引仙台。」

「结果刚说完陛下就敲打我,那帮孙子却不仅屁都不放一个,还建议我一起登引仙台。」

「老子怕刚上去就被天雷劈死!」

父亲气得扔了剪刀,我心头一动,将通州和城外的惨状细细说了一遍。

「父亲这是心灰意冷打算告老还乡吗?」我故意添了一句。

他瞪了我一眼:「你老子是这么贪生怕死的人吗?」

「父亲不怕,可是还有母亲,我和哥哥。」

「你母亲才不怕!等等,你这丫头到底想说什么?」首辅大人看起来已经没了耐心。

我倒了杯茶水看着他饮下,方才缓缓开口:

「那个位置,是时候换个人坐了。」

……

首辅大人如今见的世面多了,听了我这等大逆不道发言也没气出好歹,甚至思考了下可行性,半晌才张口:

「咳咳……阿梧啊,咱们沈家可是清流啊!」

我有点好笑:「自然是要名正言顺。」

「陛下子嗣不旺,少不得要找旁支子弟,年幼的不行,母家势强的要担心外戚,渊王各方面都挺合适但他是异姓王而且心术不正……」父亲愁得拽掉了几根胡子。

「如今有个人,既名正言顺又很得人心,就看父亲愿不愿意放下成见——」

「你爹是那种人吗?快说是谁?!」

「明华公主赵婉。」对不起了婉儿,谁让你姓赵,我在心里默默说了声抱歉。

13

沈首辅眉头一拧,大掌一拍桌面:「公主怎么能当皇帝?!这岂不是大逆不道?!」

「沈涯你又在发什么癫?!女儿才刚回来你就冲她发火?」娘听到动静冲了进来。

我心说你个首辅大人和女儿在家里讨论改朝换代已经够大逆不道了,面上委屈地拽住了母亲的袖子:

「首辅大人瞧不起女子……」

「你个臭丫头断章取义颠倒黑白!」父亲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娘柳眉一竖,父亲瞬间像个鹌鹑一样:

「我说的是,皇帝那个位子,公主不合适。」

我挽着娘亲的胳膊坐下:

「今上当初即位时,是中宫嫡子,再合适不过,可是父亲推行的那些改革有一条落实下来了吗?边关屡屡被犯,送走了多少公主……」

我看着娘眼中闪过的晦涩神情,露出掌心的虎符。

「娘亲,公主托我问问您,愿不愿意前往雁门,请羽家军收复登川八城?」

娘亲接过虎符,目光飘向西北:

「父亲他等了大半辈子的圣旨和虎符……」

我握着娘的手笑道:「如今您和舅舅等到了,不是吗?舅舅一定可以将那些杂碎赶出登川!」

「家祭无忘告乃翁。」娘赞许地摸了摸我的头,脸上露出的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

「你,你真要去?」父亲慌了神要去拽娘的袖子,「你不能一个人去!为夫陪你一起去!」

娘轻而易举地挣脱:「沈涯你忘了当年你状元游街被我一枪挑下马的事了?给我留在京城好好照顾女儿,阿梧少了一根汗毛下半辈子你就一个人过吧!」

沈首辅老脸一红,我忍着笑意继续火上浇油,

「爹您放心,要是公主败了,女儿就改姓羽,就算什么斩首什么灭族,绝不会连累您和沈家,反正家里还有哥哥传宗接代……」

「你个臭丫头,你一开始打的就是哄你娘的主意吧!」他瞪了我一眼,「你从哪里知道你外祖家的事?」

递了一杯热茶给父亲我才开口道:「我翻了您的书房翻到了您和舅舅的信。」

「什么时候?你舅舅那些信我不是早就烧了?」他皱眉。

「额,八岁的时候翻的。」我有点心虚,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那时候您骗我说娘爱您爱得要死,甚至为了嫁给您和外祖父决裂,我不信,就去翻了书房。」

沈首辅神色悻悻:「为父会抽时间拜见一下明华公主,这位殿下如今在民间风评确实不错,但我还是会以皇储的规格去要求她,绝不会因为是女子便放松半点。」

我难得正色,起身向父亲行了个大礼:「如此,阿梧代婉儿谢过首辅大人。」

沈首辅一脸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哼了一声将我赶了出去。

14

我将身边的人手分留了一半保护父亲,另一半护着母亲前往雁门,只给赵婉递了消息便安心在府里休养生息,不曾再给她提供任何建议了。

赵婉没有等父亲前去拜访,而是主动登了沈家的门。

我在院子里晒太阳晒到昏昏欲睡时,父亲书房的门终于打开了,赵婉满头大汗一脸幽怨地走了出来。

我越过赵婉看向她身后的父亲,沈首辅精神奕奕看起来还能为朝廷卖命五十年,我放心了。

「殿下好狠的心。」赵婉不知何时坐在我旁边,幽幽开口。

我挑眉:「你从前不是最爱升官?整天要和肖禾争个高下。」

她叹了口气:「我怕我做不好,而且以前天塌下来有殿下顶着。」

「我不是让玉修去帮你了吗?」我失笑,「以后天塌下来就是你替我们顶着了。」

赵婉一脸一言难尽:「我现在看到玉修腿就发软,宫里养的狗都挨过他的骂。」

我本来有些不信,忽然想起前世摄政王府的下人们似乎也都很怕他。

眼见到了赵婉回宫的时辰,我将她送到门外,替她理了理鬓角。

「不要妄自菲薄,做个好皇帝。」

「好,殿下。」

「还叫我殿下?」

「阿梧。」她的笑容终于轻松了些。

我目送着她单薄的脊背逐渐挺直,走进回宫的轿撵。

……

下午玉修使人递了信说是已经出宫,我便熟门熟路到了茶楼。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她了。」玉修替我斟了杯茶方开口道。

「婉儿既然得了你的认可,我也可以放心了。」

「阿梧莫要再拿我取笑。」他脸上一缕薄红蔓延到耳根,「公主殿下说明天送您一份大礼。」

明日便是引仙台开工之日,我有些了然地点头。

15

次日一早我和玉修便坐在临水的高楼上,此时天色昏沉看起来像要下雨。

引仙台建在护国寺不远处,那里空旷平坦,只一座高台入云。

我看着赵婉搀扶老皇帝一步步登上高台,看着父亲和一干重臣都满脸阴沉地跟在后面,也看到了人群里穿着青色道袍的风景棠。

「阿梧在伤心吗?」

「嗯?」

「阿梧不要为旁人伤心。」

我正要调戏他一句「你怎么这么霸道,我是只能为你伤心吗」,忽然引仙台那传来一声巨响。

引仙台熙熙攘攘挤成一团,一个尖细的声音石破天惊:

「陛下驾崩了!」

我看到老皇帝被雷劈得面目全非的尸身,以及赵婉跪在地上一番罪己陈情。

……

待父亲回府时,几乎大局已定,风景棠身边的小道士受不住刑,交出了私藏的红榴疫症解药,太医很快配出了大批解药发了下去。

满京城开始流传明华公主乃神女化身,因上天有好生之德,派神女解救万民。

首辅大人没费多大力气就说服了百官让明华公主暂代朝政。

「如今就等你娘的消息了。」沈首辅跟我坐在一起,忽然话头一转,「你和那个金玉阁的老板是怎么回事?」

「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能是什么关系。」我理不直气也壮。

首辅大人捂着心口:「你你你,你娘回来要宰了你!」

我心说那可不一定,我娘最喜欢长得好看的年轻人了,况且金玉阁还送了几十车粮草到雁门。

就在这时,管家举了封信跑进来:

「夫人来信了!」

沈首辅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把抢过信拆开,我凑过去瞪大了眼睛。

舅舅他一鼓作气连取三城,而且娘和几位表姐都亲自上战场了!

我原也只是听说过羽家世代从戎,舅舅骁勇善战,但不曾亲眼见识过,如今很是折服。

沈首辅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快备轿!本官要进宫。」

16

风景棠被判了斩立决,行刑前一日我带了酒菜去天牢看她。

「你一定很后悔当初选了我吧?」她替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

「是啊。」我点点头,「毕竟费了那么多心血,结果养大了个只会咬自己人的废物。」

风景棠恼羞成怒:「你以为赵婉以后就不会变吗?只有你这个蠢货才不知道,权力,只有握在手里的权力是不会变的!」

「也许吧,不过到时候我应该没有再重生的机会了,反正眼不见心不烦。」

说完我起身伸了个懒腰慢慢地往外走,直到即将转弯时才听到身后一阵嘈杂。

风景棠扑在门上。

「姑姑,对不起。」

我顿了顿没有回头。

……

雁门捷报频传,明华公主赵婉知人善任,贤德圣明,在沈首辅和一干重臣推举下顺理成章地在一个月后登基称帝,年号清和。

中秋过后,新帝便颁发一条条圣旨,大力兴办女学,科举分男女科目,又从朝臣家眷中提拔女官……

起初此举受到不少阻力,后来其中一位林大人当街跟同僚高呼女子在朝堂无用,被打了胜仗回来的沈夫人,也就是我娘撞见,一枪挂在了墙上。

林大人的夫人也是个奇人,不仅不让人把林大人放下来,还取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细数林大人的不堪之事,拿妻子做的文章诗词在外面卖弄,很多政事处理方法也是妻子提的主意,林大人却整天在外面贬低妻家。

林夫人当场写了一封休书逼林大人签了字才放人下来,此事传到宫里,皇帝派人核实了之后直接让这位夫人顶了前夫的差,林大人是赔了夫人又丢了官。

……

清和二年春,玉修进了户部之后大显身手,深得沈首辅的喜爱,用他的话说,就是「国库从建国来就没有这么富裕过」。

于是我和玉修的婚事终于提上了议程。

成婚这天整个京城几乎都来凑这个热闹,将四处挤得水泄不通,并非因为沈首辅面子大,也不是因为皇帝主婚。

而是因为,嫁人的是玉修,娶妻的是我。

「唉,怎么没人娶我。」

我正在给父亲奉茶,忽然听到旁边林小羽一声叹息,手抖了下幸好被玉修一把扶住。

「小美人恨嫁了?我娶你啊!」这是赵婉的声音。

「我娘说皇帝都是花心大萝卜——」林小羽被他娘堵住了嘴。

我唇角情不自禁上扬望向玉修,他的目光也恰好落在我身上。

外面天光正好,我和玉修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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