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时期,在政治、思想文化的变迁下,尤其是豪杰士人群体的兴起,士人儒学理想人格崇尚也逐渐从醇儒转向豪杰。这些豪杰士人强调外王之事功的经世理念,不再以醇儒之道自律,他们怀有强烈地社会责任感,身任天下,济世利民,建功立业成为他们最为迫切的理想追求。
宋儒的理想人格是做醇儒,是内圣超越,他们以天下为己任的途径是得君行道,重视道德,轻视事功。醇儒的本义是指学问专精的儒者,《南史•何佟之传》:“佟之师心独学,强力专精,初为国子助教,委曲诱诲,都下称其醇儒。”即是此意。
而在朱熹看来醇儒讲求道德之事功的经世理念,认为道德高于一切,追求内圣。朱熹的醇儒理想人格,虽有助于人的道德境界的提高,但又对人的自我满足和自我发展,有着极大的桎梏作用。
明中期以来,政治局势的腐坏、程朱正统理学的式微、社会风尚的变化,这些对士人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士风的颓落已成为不可挽回的趋势,士人的儒家理想也开始变得淡漠,一些士人俯仰于时,循默避事,依阿自守。但也有一些士人道义自持,守正不屈,不屈服于世俗的羁绊,毅然决然的肩负起社会的责任和担当。
正是这些报道忤时,恪守儒家传统思想,砥砺风俗的儒学之士,以道义承担者的求仁心态,肩负起济世救民、匡扶天下的政治担当和社会责任,生以理全,死于义合,践行着醇儒理想人格。
豪杰人格首先是由王阳明倡导的,并随着心学思想的发展,成为晚明士人普遍追求的儒家理想人格。王阳明本身就怀有强烈地豪杰人格意识,圣人之学日远日晦,而功利之习愈趣愈下。非夫豪杰之士,无所待而兴起着,吾谁与望乎,圣学日远,功利日近,风俗日晦,惟有豪杰之士才能抟转世风。
对于豪杰士人,他更是给予极高的赞誉,呜呼元山!真可谓豪杰之士,社稷之臣矣。世方植私好利,依违反覆,以垄断相与,而公独世道是忧。王阳明所歆慕的豪杰具有治世之才,超然独立的人格,重义轻利,忧国忧民之情怀。
从李贽自己的理想人格来看,他的豪杰意识也很强,既成天下之大功矣,立万世之荣名矣,虽死何伤乎。李贽认为豪杰之士当身任天下,建功立业,虽至死尤无憾。在黄宗羲看来,豪杰理想人格的境界是以经纬天地为志向、以立功建业为终极目标的。
王夫之认为豪杰之士应具有身任天下的精神,他们对国家与民族的前途和命运,怀有强烈的责任感与使命感,勇于担当就是一种义不容辞的责任,是豪杰内在的品性,他们以扶危定倾、利济苍生、身任天下为自身的使命,以为国家与民族建功立业为自己的责任,对生民的疾苦感同身受。
再次,豪杰之士具有生从道,死从义慷慨捐躯而不恤的大无畏精神。船山认为真正的豪杰具有超然独立的人格,他们是一种为天下大义而力为其难的人。船山说:“呜呼!古所谓豪杰之士者,亦力为其难耳。遇必死而处其死,即其遇可以无死而处其生者也。
天启年间,阉党当道,政治败坏到了极点,一些正直之士崛起于朝野之上,同阉党势力进行了殊死的搏斗。他们恪守儒家传统思想,追求人格的至善,坚持士节和臣节,慨然以天下为己任,不畏强暴,前赴后继,至死不渝。
在晚明众多的豪杰士人中,杨涟可谓是一个传奇的人物。他性格刚烈,忠廉耿介,具有浩然正气。对于魏忠贤阉党集团把持政治的黑暗,他给予了无情的批判,多次上疏朝廷希望剪除阉党势力,以振朝政。然不得上听,最后死谏魏忠贤二十四条罪状,彻底与权奸魏忠贤决裂。
由此,魏忠贤对他恨之入骨,多方罗织构陷其罪名,并将其下狱致死。面对阉党的迫害,他并不后悔,但愿国家强固,圣德刚明,海内长享太平之福,涟即身无完肉,尸供蛆蚁,原所甘心,不敢言求仁得仁,终不作一怨尤字也。
他以一种绝敢的人格面对生死,不屈服于邪恶势力,为国为民死得其所。同属东林党人的高攀龙、左光斗、魏大中、顾大章、周顺昌等人也是如此,在面对酷刑和死亡,他们首先想到的是道义和家国,就如左光斗所言:“死何恨哉,但人臣即死,当归命君父,伏刀辇毂下,而先时择便,如惧死何?”
在同魏忠贤阉党集团作斗争的过程中,他们刚毅决绝,凌然大义,为了坚守道义,置生死安危于不顾。他们是儒生,始终恪守儒家理想;他们是豪杰,胸怀家国,担大任于道义。
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是儒家士人所尊崇的豪杰人格意识,作为道义的承担者,士要以天下为己任,笃固士节,重义轻利,为天下大义而力为其难,甚至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晚明豪杰士人以生命为代价承担着道义,以生从道,死从义的绝敢人格践履着儒家理想。
由此可见,晚明豪杰士人更加注重事功,在追求内圣外王之道时,更加注重外王的践履。他们的理想人格也由醇儒成圣变为由豪杰而成圣,甚至将豪杰作为首选的理想人格。
晚明儒家只能用狗皮倒灶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