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严世蕃得知陆炳受辱的消息后,他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机会来了,夏言的末日就要到了。他曾经对他父亲夸下豪言,当今天下,举世奇才,唯三人也,若得其二,夏言必亡。虽然他是三才之一,但是另外两人是他们怎么也拉拢不来的,胸怀韬略的杨博不愿蹚这趟浑水,贵族出身、文韬武略的陆炳又看不上他们父子俩,可是现在,他们的机会终于来了!夏言得罪了要强的陆炳,陆炳心里憋着一口气,此时去拉拢陆炳,便是绝佳的时机!
但是,要扳倒首辅夏言,还需要一个由头,很快,兵部侍郎兼总督三边军务曾铣便为他贡献了一个机会。
事情是这样的,军事能力突出的曾铣向嘉靖上了一份收复河套的奏疏,虽然他喜欢打仗,但是其本意还是想发挥自己的所长,驱除在边界烧杀抢劫的蒙古部落,收复河套,还边境百姓一片安宁,这不仅是他的一腔热血,更是他的报国理想。
当嘉靖看到曾铣那篇满腔激情誓要收复河套的檄文时,也跟着激动了一把,并当即表示赞同曾铣的建议,让内阁商议。
当夏言看到这份奏疏时,也拍案叫好,立刻上书表示赞成,但是他忽略了一个现象,这次马屁精严嵩没有凑上前来表示赞同,而是坐在一边闭目养神,就好像他不曾知道这件事情一样。兴奋的夏言,哪里会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严嵩,已经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百密也有一疏,官场沉浮几十年的夏言,竟然没有摸透嘉靖的真正心思,收复领土固然是好,可是道兄嘉靖却并不是个爱惹事的人,他的愿望很简单,就想炼炼丹,多活几年。打仗?要是失败了呢?损兵折将在所难免,还要天天看战报,天天想对策,不累死也烦死个人!
经过三分钟热度的嘉靖,很快提出了几个冷静的问题:打仗没有一个合理的名义啊,士兵粮草也不足,不能保证胜利,最后还可能会连累老百姓!
严嵩看到皇帝的谕令,知道机会来了,立刻跑回家去找他的天才儿子商议。夏言,这次你死定了!严世蕃抓住机会,连夜去拜访了陆炳。两位“天下英才”一拍即合,然而说到要跟夏言正面开战了,两人又互相推让,毕竟夏言当年仅凭一己之力对抗张璁的神勇形象太深入人心了。经过一番苦心钻研,两位天才达成共识,夏言太过凶悍,谁也惹不起,那就找他的死穴曾铣入手,只要曾铣倒了,就能把夏言也拖下水!
可是曾铣远在边塞,行为又素来端正,似乎也没有什么把柄。正所谓,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两位天才想整垮夏言的心不死,就一定能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果然,陆炳一激灵便想到了那个最合适的人——仇鸾。此人来头不小,是平定安化王之乱的大将仇铖的后人,袭爵咸宁侯,镇守甘肃,但因做尽坏事被曾铣告了状,还在监狱接受改造呢。陆炳找到了他,万事已经具备,现在只缺东风了。
当夏言再一次在嘉靖面前提出要恢复河套时,严嵩坚定地提出了反对意见,并陈述了他的反对理由,从军备到后勤,说得嘉靖连连点头。夏言没想到,这个马屁精为何会突然一反常态,质问道:
“你既然反对,为何一开始啥也不说,现在却跳出来唱反调,你到底是何居心?”夏言反击了,毕竟在以往的骂战中,他都是胜出的一方,只是他始终没有意识到,他这次的对手,并不是严嵩,而是皇帝陛下。
看到夏言咄咄逼人的样子,嘉靖的愤怒已经到了顶点,夏言过往的一幕幕都出现在他的眼前:不戴香叶帽、讽刺自己修道、蛮横无理、太监的坏话、严嵩的谗言,够够的了!于是他喝住了夏言,“强君胁众”让夏言毛骨悚然,他太知道这个词的含义了!
嘉靖二十七年,重返京都三年后再次失去皇帝信任的夏言再次被迫退了休,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皇帝本来还想许他一个正部级的退职,让他可以安享晚年,但是随着曾铣的入狱以及仇鸾的黑状,嘉靖改变了主意,派人快马将夏言追了回来。
被追上的夏言,刚刚走到通州,他问来人,自己的罪名是什么?当“曾铣结交近臣”几个字传入他的耳朵时,他知道自己这次彻底完了。
夏言的判断是准确的,辩解无效后,当年十月,他被绑赴西市斩首,堂堂内阁首辅,纵横辩驳,人莫能屈,虽身处宦海,却坚持原则,心怀天下,然而最终为严嵩所害。其之死,震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