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眼前的难题,当徐阶发现他之前所尊崇的圣人之道和处世原则都毫无用处时,他毅然决定抛弃从前那一套,重新去寻找答案。在一层层剥开这个世界的伪装后,徐阶终于找到了,原来“利益”才是打开新世界的钥匙,他似乎明白了“知行合一”的真意,理想再伟大,要想实现它,必须懂得变通,只有从实际出发,才能适应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
豁然开朗的徐阶做出了一个决定,很快,那些原先等着看他笑话的下属们便惊奇地发现,几乎一夜之间,那些霸占银矿的恶霸们都老老实实地回家了。原来就在几天前,徐阶去了银矿所在地,但是他并没有去找跟银矿勾结的官衙,而是找到了当地的里长,并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只要铲除那些矿霸,我将给你们更大的利益。
于是这些雷打不动的人突然换发了生机,他们发动全村把参与盗矿的人抓了起来,在利益的诱惑下其他各村也纷纷效仿,一切问题都解决了,盗矿再也干不下去了,十多年的祸患就此解除,官员们个个目瞪口呆。徐阶终于成功了,他用利益打倒了利益,虽然有的人对这种手段不以为然,并指责徐阶耍滑头、搞妥协,而徐阶早已不在乎那些虚名,他平静地回应道:“是的,这就是妥协,但是我赢了。”
如果说在这件事情落定之前,徐阶只是略感自己似乎理解了“知行合一”的真意,那么当品尝到胜利果实的徐阶已经可以非常自信地说出:知行合一,我终于明白!带着那个时代最先进的思想武器,徐阶政绩卓著,连连高升,但是当他升任江西按察副使时,还是遇到了新的难题,而这件事情如若处理不当,很可能会阻碍他平步青云的仕途。
事情是这样的,当徐阶好不容易凭实力离开了山沟沟来到江西担任高级官员时,突然有个人找上门来,他开口就说自己想升官,理由则是,他是夏首辅的亲戚,徐阶若提拔他,夏首辅自然也会提拔徐阶的。说得倒是像那么回事,而早就懂得变通的徐阶似乎也没有理由拒绝。
然而徐阶却言辞拒绝他了:“我到此为官,是来管束你们的,而不是滥用职权,为自己谋求晋升!”懂得利益魔力的徐阶,却坚守了自己的原则,因为在很早以前,他就决心做一个正直的人,匡扶社稷,为国尽忠,他可以用利益打倒利益,但是他绝对不能让利益打倒自己。
不管怎样,坚守原则的徐阶,还是要为自己的原则付出代价,因为这位被拒绝的人很快给夏言写了告状信。
徐阶太不给我面子了!看到信的夏言,愤怒不已,他依然记得,当年他和张璁一干人等孤立对峙时,是这个正义直言的人勇敢地站了出来, 也正是因为他的勇敢,张璁才将他从前途光明的翰林院赶到了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关注他的动向,没想到到头来,却收到这么一封告状信。徐阶啊徐阶,我应该怎么处置你!
因此当皇太子出阁东宫候选人员名单放到夏言面前时,看到“徐阶”二字,夏言陷入了沉思,他完全可以趁此机会公报私仇,但是最后,他还是在正选名录上写下了徐阶的名字。你可以坚守自己的原则,我也可以!也正是夏言这一无私的决定,彻底改变了徐阶的命运,而随之改变的,还有大明王朝的国运。
被夏言选定的徐阶终于可以重返京城了,但是在踏上回京之路前,他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修建祠堂,而他要纪念的这个人既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他的亲属,更不是他自己,而是王守仁!
当旁人问起时,徐阶自豪地说道:“此人是我的老师!”待祠堂建成那天,徐阶郑正地向“王守仁”跪拜:“我曾随文蔚(聂豹)公习阁下之道,磨砺十年方有所悟,虽未能相见,实为再传弟子,师恩无以为报,惟牢记良知之学,报国济民,匡扶正道,誓死不忘!”
拜别了素未谋面的恩师,徐阶终于踏上了返京之路,他将带着自己无尽的智慧,去捍卫光明!当他重返京都时,京城却早已是另一番风云,而当年想置他于死地的张璁早已没了跟他过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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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明朝那些事儿》——当年明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