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率先反应过来,“陆指挥使为何在此?”
陆绎手背在身后,“本座为何在此,需得与你报备?”
“不敢,只是询问一声,就算是锦衣卫指挥使,也不好随意入我沈家私院吧?”管家恭敬有礼,却是丝毫不退。
今夏站在陆绎身后,手腕依旧被他拽着.
抓得有些紧,都泛红了,疼。
她挠了挠陆绎的手腕,像是讨饶。
陆绎垂眸微敛,手劲收了些许,那人却挣开了,尔后小手便乖巧的钻进他的掌心,他一把就牵住了。
背后都是小动作,陆绎脸上没什么表情,淡然看向管家,随口扯谎,“我与十四公子相交甚笃,听闻他有座异域偏院,好奇便让他借我玩玩。”
顿了顿,补了句,“这么大个偏院,一个人毫无乐趣。”
今夏耳根都红透了,大人这话说的,落入旁人耳中,都是意味深长。
昨晚的场景记得不明晰,毕竟是用过即忘的曼陀罗,只当是一场与欢喜人的春梦。
只知晓,大人昨晚似乎十分失控,尽是浓烈与霸道,与平素完全不一样,似乎要将她身上每处都留下印记。
太羞人了。
克制不住的,突然十分想逃,她作势要抽回自己的手。
哪怕是负手之姿,背对着她,陆绎也能察觉她的想法。
他收紧五指,将她攥紧,没有让她跑掉。
管家拱拱手,“原来如此,我等冒犯了。今日未见十四公子,我们便到处找找。”
说着,还往里探头,“十四公子不在这儿吗?”
陆绎歪了歪头,眼底已是不耐,“这儿就这么点大,自己看看不就是了。”
他不能让旁人说半点闲话,并不阻止这些人进来搜查。
管家似有犹疑,选家主是他们的家务事,背后更是隐情重重,可这锦衣卫莫名掺和进来,不知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
沈师依见管家不做决定,一挥手,尽是霸气,“搜!”
今夏看着沈师依,忽然冷笑一声。
十一小姐准备的燕窝,沈不弃亲自抓的人。
十一小姐,这就是你给我的恩厚吗?
陆绎将今夏揽入怀中,脸上面无表情,不说话便是散着迫人的威压。
今夏将在场的人都看了一遍,将他们的心思表情都揣度了个遍。
沈师依沉稳不乱,沈不弃不言不语,沈千府幸灾乐祸,管家心思深沉,阿臾尽是紧张——肯定担心他家公子。
问题来了,十四公子呢?
她下意识看了眼陆绎,大人会不会把人给埋了?
应当不会。
沈拾肆并未近她的身。
那人是真君子,还说若是毁她名声,哪怕没发生什么,也定会负责之类的话。
沈师依带人搜了一圈,“十四哥不在这里,去别处找找。”
说完,她便看了今夏和陆绎一眼,眼底是不可深测。
她明白,此事无法善了。
……
陆绎看那群人离开,垂眸去看今夏。
他有许多话要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那人就扑到他的怀里,将他紧紧抱住,肩剧烈颤动着。
她哭了。
克制无声。
陆绎眉头紧皱,轻拍她的肩,“没事了,不哭了。”
那传闻中无情的锦衣卫,那千锤百炼的冰凉心脏,此刻像是被人狠狠攥着,生疼生疼。
前晚她被灵堂僵尸吓坏了,昨晚又抱着必死的心证清白,这沈府与他们定是八字犯冲。
那日灵堂中,他终究没能在她身边。
幸好这次来得及。
她与旁人关在一起,为了清白能自裁,都是绝绝和刚烈。
他知道,是为他。
那一发钢珠,似乎打入了他的心中,尽是灼热。
需得多绝望,才能让这么惜命的陆夫人拿起手铳对准自己的脑袋。
今夏都是后怕,若是大人没有来,她肯定是收不住的,她怕自己出事,她怕大人难过。
似委屈,似侥幸。
就是哭得停不下来。
陆绎的手臂收紧,眼眶微微泛红,只是安静抱着她,却什么都不说,连他自己也不知说些什么。
后怕,心疼,愤怒,温柔……
幸好怀中拥她,能让人安心些许。
那空旷的异域景致里,透着大明黄绿青红的建筑所不能理解的纯白宁静,只余两人相拥在一起,不说话,已是满堂温柔。
今夏不是爱哭的人,不一会就收住了,偶尔抽泣一下,分外楚楚可怜。
陆绎将她拉开些许,蹭着她脸上的泪痕。
皱着眉,绷着唇,眼底尽是黝黑。
今夏看着陆绎,似乎要将他确认千遍百遍,昨夜能感受到大人的气息,能听到大人的声音,也能看到他怜爱的模样,甚至知晓身子都是熟悉的……
可还是很怕很怕,怕这一切只是药效给的幻境。
眼一眨,泪就滚珠般掉了下来。
“大人,幸好是你。”
陆绎看砸在手背上的泪珠,喉结微微一动,“不准哭了。”
今夏委屈,大人过分,这都不准!
陆绎看着那红彤彤的杏眼和小脸,声音柔和得不可思议,“乖些。”
今夏很乖,说不哭就不哭了,“那……大人方才去哪儿了?”
“转了转,开开眼,京师难得有这种异域风情。”某人在睡觉这事上素来慵懒,她睡着时他做了许多事。
“这就是座精美的牢狱。”今夏气得要死,昨晚费尽心思都没整出去。
陆绎看得出来,破碎的琉璃窗、湮灭的熏香炉,还有……空置的手铳。
——全都是她挣扎的证据。
——和爱他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