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篇
张璁的陷阱是从一封奏折底稿开始的。嘉靖十年七月的一天,行人司司正薛侃突然来到太常寺卿彭泽的家,并交给他一封手稿,手稿是打算交给皇帝的,内容大致是陛下您现在还没有儿子,按照先制,最好挑选一位皇室宗亲加以培养,这是社稷大计,希望陛下好好考虑。
彭泽看完,赞许地说道:“这是有利于国家社稷的事情啊!”薛侃这下放心了,打算明天就呈上奏折。然而当他准备离去的时候,彭泽却拦住了他,叫他不要着急上禀,先把底稿留下,他再好好想想。
如此重大的事情,薛侃之所以找到彭泽,不仅仅是因为彭泽是管理礼仪部门的长官,他想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更因为他们不但是同科进士,更是十多年的好朋友,是他最值得信赖的人。
而彭泽说要好好想想,则是因为专门管理礼仪祭祀的他立刻意识到了这封奏折可能成为一个置人于死地的工具。嘉靖虽然经常因为各种原因被大臣骂,但是继位十年却一直无子的问题却是任何人都不能触碰的禁区,薛侃居然敢上这种奏折,简直是不要命了!然而,作为薛侃最信赖的人,彭泽没有说出他真实的想法,反而告诉薛侃这是一个很好的建议,只因为他背后站着的那个人叫张璁,而薛侃却是夏言的死党。在信义和利益面前,彭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当彭泽带着老朋友的手稿连夜找到张璁,并告诉他自己的计划时,张璁决定再往这个火把上添一桶油,他叫彭泽告诉薛侃,他很赞同他的意见,叫他只管上奏,他一定会支持他的。
第二天,张璁便率先向嘉靖出示了那份文稿,也同时亮出了他的杀招,告诉嘉靖这是夏言指使薛侃写的。看着嘉靖气得通红的脸,张璁觉得自己计谋得逞了。他劝说嘉靖不要发怒,等到他们正式上书再作惩罚。嘉靖同意了,这个让他难堪的人,他一定要追究到底。
一天之后,得到张璁支持的薛侃满怀信心和激动地呈上了他的奏折,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奏折一上交,便收到嘉靖的狂怒,“查清幕后主使,无论是谁,一并问罪!”
薛侃进了监狱,夏言也受到了连累,正在张璁、彭泽准备庆祝的时候,意外发生了——案子审不下去了,因为不管他们怎么问,薛侃都只承认是他一个人干的,跟他人无关。没有办法,彭泽只好亲自来劝说薛侃,说只要他指认了夏言,就立刻放了他,他以为所有人都会跟他一样背信弃义。
看着眼前这个小人,薛侃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道:“我承认,那封奏折确实是我写的。”彭泽总算松了口气,以为薛侃要招了,可是很快薛侃便让他颜面尽失,只见他由平静转为怒吼:“但我之所以上奏,不正是你指使的吗?是你跟我说张璁会全力支持我的!这一切,你都忘了吗!”
彭泽傻眼了,虽然他脸皮厚,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这也实在没法收场。既然业余的审不出来,他们又换上了专业的审讯人员——都察院都御史汪鋐,然而这位经验丰富在老兄却突发奇想要把夏言拉过来陪审,并直接问薛侃夏言是否参与。这种赤裸裸的挑衅气得夏言拍案而起要跟他掐架。被众人拉开后,夏言索性和张璁撕破脸,指着张璁怒吼道:“张璁,我知道都是你搞的鬼,你究竟想怎么样?”
夏言以下犯上,张璁正想收拾他,突然一个声音传来“请张首辅立刻回避此案!”说话的是给事中曹卞、孙应奎,张璁很恼火,骂架骂不过夏言,讲理又讲不过这两位法律专家,万般无奈之下,憋了一句“你们等着瞧吧!”便离开了。
虽然案子审不下去了,但是他决定将“好人”做到底,立刻跟朱厚熜打起了小报告,说他发现了一个反动团伙,夏言和那两位叫他回避的法律专家都是资深成员。
嘉靖表扬了张璁,并立刻将这三个人下了狱,可张璁还来不及高兴便听到朱厚熜继续说道:“让他们尽快审讯,我要亲自过目!”
这下玩完了,供词本来就困难,现在皇帝还要亲自过目,又不能刑讯逼供,这可怎么办好啊!张璁以为自己很聪明,可以糊弄朱厚熜,殊不知,十五岁登基,十七岁战胜杨廷和,十八岁就敢仗责百官的朱厚熜可比他可聪明多了。他怎么可能成为他张璁借刀杀人的工具,之所以陪他玩这个游戏,不过是想当众羞辱他,再借机废了他这个自作聪明,拉帮结派,无限膨胀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