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吗？子贡还如何个厉害法？太多太多了，仅即《论语》，已太多太多这样对子贡既聪明又忠厚的记载。这样的人还不够顶配吗？试使我们是孔子，有这样的学生或儿子不好吗？试使我们是子禽，有这样亦父亦兄亦大政指南的朋友不好吗……

喜欢历史的朋友，恐怕禁不住都会做这样雪白雪白的白日梦：若能给我来一套“历史顶配”，多好啊！如：给我配上刘秀或李世民这样的老板，梁启超梁任公这样的父亲，孔子孔圣人这样的老师……擎好吧，你们！给你们起飞一个啊……但，倘只能选一位顶配人物陪伴我们，这一位，必为父为师为友都在顶级中的顶级，选谁好呢？个人愚见，不妨考虑一下子贡——是的，就是那个孔子的得意弟子子贡。何必是他呢？好像他也没有上述的几套顶配那般有名啊？最要，怎不直接选择子贡的老师孔子陪伴我们呢，难道这个做弟子的真的比那个做老师的还厉害吗？最要之次要，难道他子贡被低估了吗？

——要言之，子贡太强太聪明了；更难得的是，古今强人多了，这个人还很忠厚。

端木赐，字子贡，“孔门十哲”之一，“孔门七十二贤人”之一。“黎侯”，“黎公”，“先贤端木子”。

子贡如何个强法、聪明法？——富甲天下？那只是他最微不足道的长处。《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载之：“子贡一使，使势相破，十年之中，五国各有变。”——子贡一搞事，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捭阖天下格局……还有吗？有啊，此处再展览他的两句（组）话——最最顶级的聪明人，莫不是如此一句顶一万句，乃至是一句话顶一吨文章。其一，子贡谈儒家历来最反感的人物之一商纣王：“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论语•子张第十九》）1、尽管我们儒家最讨厌商纣王，但，实事求是地说，这个人应该没有盛传的那么不堪。2、怎么个原理呢？倘合并政治学、传播学、心理学等等来看，任何历史人物都不会是他们本来的样子——恶则一股脑贬之，善则一股脑夸之。

——发现问题，研究问题，解决问题，并最终提炼出问题的本质。就这么轻松。

子贡长什么样子？基本不可能知道了——总之是“雅正”，有风度。何其有幸，和这样的人同在一部历史进程中。

今也有太多太多为商纣王翻案的文章，一吨不止吧，但哪个超脱得了子贡给出的这一范式？无非还是用着这个原理，而附以更多的证明材料罢了。至此，还须问，何必首推子贡的这一句？的确，以此最能说明子贡的聪明——兼而说明了他不仅聪明，且自有一股实事求是的正气、不惮人言的勇气；但，举这一句的更重要的理由是，“德不孤，必有邻”（《里仁第四》），即这样聪明而勇敢的儒者，当时必定不止他一位——这才令《论语》诸编者不得不把这种观点记载下来，以子贡为代表而已。这也才符合孔子讲的“攻乎异端，斯害也矣”的精神（《为政第二》）。知：儒家原本是这个样子的。既如此说，那，儒家后来怎就变成那个样子了？小文章，不展开了，总之出于种种原因，儒家变了——此亦含有子贡这一派被低估的原因，宋明诸儒即几乎不谈子贡。

子贡为何会被低估？无意为之，有意为之？另一个天大的议题。愚虽不敏，愿再研究一番。容后撰专文表之。

——子贡还如何个聪明法？这就来到了第二句话。因之，这种聪明竟还带着忠厚。

还记得本文开头说的，子贡有可能比他的老师孔子还“顶配”吧？其实当时的人已这么看了。鲁国大夫叔孙武叔即当众说：“子贡贤于仲尼。”甚至连孔子最年轻的弟子之一陈亢（子禽）也说：“子贡哥哥，您就别谦虚了，老师是挺好的，但您超过了老师啊！”于此种种，子贡如何作答？子贡做了两套精妙的比喻。于叔孙武叔之言，子贡把孔子比喻成“夫子之墙数仞”，而自己的这堵墙仅“及肩”，所以，你们当然看不到夫子的厉害——而只能看得到我这种矮墙里面：哦，风景是真好啊……于小师弟之言，子贡的比喻是：“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你只知道踩着阶梯爬楼……但，我们的孔老师那是天，天啊！梯子爬的上去吗？小子，你的认知工具本就错了（上述两段皆出自《子张第十九》）……

——好吧，知道了，但这一席话何以就既见得到子贡的聪明，亦见得到他的忠厚？

上图：子贡为孔子守墓之处；下图：子贡墓。

1、从当时的政治来看，叔孙武叔他们否定孔子，难道不是捎带手否定了孔子的一众学生——其中不少人可还当着政呐？所以，别挖坑了也矣，看似捧着我子贡，实则毁着我一门！一言而保护一整个政治团体的人身安全和政治影响，且还没有一丝丝恶语，任谁也抓不到把柄，还有比这更聪明的吗？2、他也是发自每一个毛孔的真的尊师，恨不能把孔子的点滴之好都攥成日月之华——让爱人、爱文明、爱真理，永远显耀在整个华夏的上空……还有吗？子贡还如何个厉害法？太多太多了，仅即《论语》，已太多太多这样对子贡既聪明又忠厚的记载。这样的人还不够顶配吗？试使我们是孔子，有这样的学生或儿子不好吗？试使我们是子禽，有这样亦父亦兄亦大政指南的朋友不好吗？——推而再思，“顶配之梦”真就只是白日梦吗？

——是，也不是。自为顶配则身边人自也顶配。譬诸孔门，子贡与颜子不皆如此？

写于北京办公室

2024年8月26日星期一

【主要参考文献】《论语》，司马迁《史记》，朱熹《四书章句集注》，康有为《论语注》，钱穆《论语新解》，程树德《论语集释》，李泽厚《论语今读》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