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军主力西越平汉路,跳出外线,使敌人在黄柴畈、四姑墩一带聚歼我军的阴谋破产。
蒋介石立即进行追击堵击部署:
以卫立煌率李默庵十师、蒋伏生八十师和罗启疆独立三十四旅跟踪追击;
以胡宗南一师在北面沿花园至襄阳公路、肖之楚四十四师在南面沿京山至宜城公路,实行平行追击;
以原来襄阳、枣阳、宜城地区的刘茂恩六十五师、冯鹏翕六十七师依托沙河堵击。(敌人的番号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只听说敌人有10多个师,四五十多个团。)
敌人企图一举将我军主力歼灭在襄阳、枣阳、宜城地区。
经过几天的行军,于10月19日拂晓,我们到达枣阳以南约80里的新集以西地区,准备稍事休息。
十一师在北,我们十师在东南,七十三师在我师西北,十二师在我们师与十一师中间。
我军连续行军,相当疲劳,连饭也没吃就睡觉,没料到敌八十三师追来,占领新集,其中1个旅直向红十一师驻地突袭。
红十一师还在睡觉,也是炊事员准备做饭到河边挑水,发现敌人来了边跑边喊。
敌人已冲到三十一团、三十三团团部和十一师师部边,红十一师急起反击。
十一师是很有战斗力的部队,危急情况下挺得住,敌人虽然摸进了驻地,但指战员人自为战,经一场混战,将突入的敌1个旅消灭,击毙其旅长。
北面红十一师处枪声一响,总部即来电话命我注意东南面警戒,防敌侧击,我当即带了二十九团、三十团向东南方向伸出五六里,控制了几座山头,防备新集之敌出击,直到晚上9时,北面的枪声早已停息,新集的敌人也没有出动,我遂以少数部队留在山头警戒,将大部撤回驻地。
一回到师部,我即问政委周纯全,总部有什么指示,他说陈昌浩政委打来电话,说明天不走,要在这里打仗。
我说在这里打仗地形对我不利呀。
我打电话到陈政委那里,又问明天怎么样?
他说明天在这里打仗,不走了!
我说这里的地形很坏,我们驻地是田畈小山丘,而东面敌人控制的是大山梁,南面10多里处还有一个大山梁大寨子,我们也没有占,我们窝在中间,怎么打?
我的意见是最好向西进30里,那里山比较高,前面有一条河,我们靠山依河,那样敌人向我进攻反被窝在坝子里,地形对我很有利。
陈政委回答得很坚决:"不行,要在这里打!"
我又问东南面的大山梁和寨子怎么办?
他说,我叫十二师明天早晨3点前打下来,保障侧翼。
我心想,拿下大山梁寨子当然有了屏障,但上面有没有敌人还难说。
陈昌浩有个特点,不管情况如何总是乐观的,任何事情都不在话下。
结果,十二师第二天早晨四五点出发,接近山脚时天已大亮,而敌人夜晚已将大山梁和寨子抢先占了,敌人一开火,十二师被压在我侧面前沿的山沟里,上不能上,下不能下,敌人居高临下,又是蒋军嫡系,火力很猛,十二师伤亡很大,这样我侧翼受到了严重威胁。
这一仗很难打,但上级叫打只有坚决地打。
我们十师所处地形不好,防守面又最长。
我们以三十团居北,二十八团居南,二十九团和国际团为预备队(国际团归我师指挥)命令防守各团采取梯次配置,1个营在前,2个营在后,而前出营又以1个连在前,2个连在后占据有利地形,构筑工事,还要求各团以少数人在阵地防守,多留预备队。
上午9点,我们的工事还未做好,敌机即来轰炸,从望远镜中我发现,对面山上等待出击的敌人,一堆又一堆的,一堆就是一个团,共有近20个团。
我们山头阵地和敌人的山头阵地之间有一块七八里宽的田畈和起伏地。
不久,敌人穿越田畈起伏地多路向我发起猛攻。
我防守部队沉着应战,坚守阵地,给敌以重大杀伤,敌人始终不能前进一步。
位于新集的四井岗战斗遗址
下午2时许,敌人已攻到我前沿阵地,我们以各团留少数部队坚守阵地,集中4个团主力分3路向敌猛烈反击,敌抵挡不住,向后溃退,我军勇猛冲杀,田畈里山坡边敌人的尸体一堆一堆的,我们冲出七八里,直打到敌大山头阵地的半山腰上。
敌人是卫立煌纵队,防守能力较强,我军拼命反复攻击,但由于没有预备队,兵力不够,就是攻不上山头。
敌人必竟兵力比我们大许多,又组织反扑。
敌人装备好,火力很猛,我们只得往后收缩至原地,然后又以一部坚守。
这样,连续打了三个轮回。
第一次出击,我们的战士冲入敌阵,缴了不少崭新的自动步枪。
但有的不会使用,第二次出击时,又捡起自己的步枪跟敌人干。
我们的战士真是好样的,人人都是硬骨头,面对优势之敌,个个勇往直前,以一对十,直杀得敌人心惊胆颤。
下午5点左右,我们师右侧面,即大山梁寨子下又增加了敌人大批兵力,仗打得越来越艰苦,双方都在拼死相搏,在我军又一次将在我阵地前猛攻的敌人反击回去的时刻,突然出现了意外的险情。
另一股敌人大约有五六个团的兵力,突然从乌龙观大寨子边插下来,攻击我正在往回撤的反击部队二十九团侧翼,并向总部指挥所方向突进。
我军已大部出击,留在后面的只剩国际团九连和坚守阵地的二十九团一个连,我连忙带上九连和警卫连冲锋枪班赶向二十九团那里。
二十九团和国际团主力反击后相继撤回,部队伤亡不小。
国际团团长徐士奎也受了重伤,我对曹光南和曾传六说,部队不能再撤了,留在垭口以北,你们迅速休整动员,作出击准备。
我要二十九团一连坚守一道山岭,为了迟滞敌人攻击速度和争取时间,我又以国际团九连和警卫连冲锋枪班再前伸到山岭前的一座小山包上,九连连长是秦基伟,我这是第一次见到他。
秦基伟
敌人黑压压的人群向我们的阵地逼来,前面是一个营开道。
我们等敌人进到离我们100多米时,以冲锋枪班出击,前面的敌人倒下一大片,后面的敌人直退二三百米。
稍后,敌人又冲过来,我国际团九连再来一次出击,又将敌击退三四百米,后来加上二十九团一连的阻击,终于为我军反击争取了时间。
二十九团和国际团按时整顿完毕。
这时,敌人步步逼进,接近山岭,枪弹直往上扫射。
我告诉部队上好刺刀,子弹上膛,先不要动,等敌人进入百米内,看我的手势出击。
敌人进入我们的出击圈后,我左手猛地一招,部队像汹涌的浪头猛扑下去。
冲进敌群中,敌人虽然人多,我们人少,但敌人最怕近战拼刺刀,而我们的指战员,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个个刺刀见红,敌人一堆一堆地朝下垮,丢下大片死尸往后溃退。
我们直追出五六里,缴了不少枪枝弹药。
就在我招手下令部队出击时,敌人的枪弹打中了我的手臂,伤了动脉血管,鲜血直流,我赶快捏紧手臂。
我军将敌击退后,我告诉曾传六,由他接替我指挥。
这一天的作战是我们师打得最凶恶的一仗,最惨烈的一仗,4个团对付敌人10多个团,敌人是精锐的部队,双方使出平生之力,厮杀拼搏,阵前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敌人靠的是优势装备,我们靠的是有我无敌的歼敌决心,结果打得敌人死伤惨重,精疲力竭,眼巴巴地望着我们,两天不能动。
敌人不能动我们也不能动,我们师也伤亡五六百,第二天,谁也不攻谁,双方放哨看起来,休息一天,第三天夜里转移。
陈昌浩那时说不走,要在这里打,他就没有把当天十一师的战况告诉我,战果也没告诉。
我是以后才知道的,为什么不向西进呢?
就是因为十一师虽然把钻进来的敌人1个旅消灭了,但自身也伤亡大,两个主力团长,三十二团团长林维权,三十三团团长吴云山都牺牲了,部队不能动,要整顿。
所以布置第二天红七十三师两个团在北面,十二师攻南面山寨,十一师休整,我们师打。
我们那时由于离开了根据地,在转移途中,对敌情了解不够,敌人分几路,怎么布置的,并不了解,直到接上火,才知道敌人在哪里,虽然后来证明西北面敌情不严重,但那时也不得不加强那边的防御。
红七十三师就配置在那一边。
加上十二师被压在山梁下沟沟里,上不能上,下不能下,作用没有发挥,还伤亡好几百。
当然十二师也在山沟里就地坚持。
这样,兵力就自然不集中。
现在我考虑,那大寨子不好打,如果用十二师1个团监视,而集中十师和十二师、七十三师主力,集中七八个团打击东面的敌人将敌歼其一部或大部是可能的。
有几次,如果我们再有二、三个团的预备队就可以攻上东面大山头,或者,有向敌侧翼迂回部队支援,我们也能攻上山头的。
总之,我军在枣阳新集地区的激战,虽然没能实现歼敌一路、打回鄂豫皖根据地的计划,但给敌以迎头痛击,使敌在襄、枣、宜地区围歼我军的阴谋遭到了巨大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