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梦里的山村——我们插队的小山村(三)

叶工讲故事 2023-11-02 17:06:28

作者:张利华

村里有一半人家姓高,是最早迁居到这里的,就算是土著吧,别姓的人都是外来户,大部分是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来的。山上住了六户人家,生产队长一家姓郑,郑队长是吕布的老乡,老家是绥德县的,当地的一句顺口溜:“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翻译成现在流行语就是“米脂的女人是最靓的,绥德的男人是最酷的”,不过郑队长分明是被生活重担过早地压弯了腰,身材矮小,一脸的沧桑和菜色,只有两只眼睛很有神,可能有点吕布的风范。

副队长一家姓张,是我们的房东,张队长的婆姨是一位非常正直的人,对我们极好,虽然她只有31岁,我们按当地的风俗,叫她干妈,她甚至有点像老母鸡护小鸡娃一样护着我们,对那些损害知青利益的人,她总是首当其冲,去与他们理论。他们家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只有5岁,乖巧聪明,但得了一种怪病,经常吃灶坑里的灰土, 多年之后,我才知道这是一种营养缺乏症。干妈的小儿子出生时,我正在洗碗,忽然听到隔壁窑洞婴儿的啼哭声,我连忙放下碗筷,兴奋地奔向隔壁,只想看看这个新来的小生命,却被挡在门外,说没有结婚的女子是不能进产房的,不吉利。后来了解到,当地的妇女生产是十分凶险的事,所谓的产床就是在土炕上铺上灶灰,许多妇女会得产褥风死去。如果当时没被挡在门外,看到生孩子的情景,我想一定会造成我的恐惧甚至心理阴影。

政治队长兼会计一家姓任,任队长是村里成年人中的最高学历者-完小四年级,具有很强的优越感。一次,有一位知青边干活边哼外国歌曲《留下山楂树》,他居然听出了名堂,说那位知青唱黄色歌曲,这在当时可是不小的罪名,我们骗他说,这不是外国歌曲,更不是黄色歌曲,而是我国少数民族歌曲,同时还向他普及了中国有56个民族的知识,任队长喃喃地说:“怪不得听着怪怪的,不像是中国的。”他的婆姨是大队的妇女主任,虽不拿工资,也算半个吃官饭的,外出开会都是要记工分的。他的父亲是一位地地道道吃官饭的人,在延安报社工作,每月有固定工资,因此,任队长一家的生活要稍显宽裕一些。他们一家,除了任队长经常在我们面前显示出领导的威严与意识外,他的父母、婆姨、还有他的两个小弟弟都十分善良、纯朴,经常给以我们无私的帮助与关怀。

挨着任队长家住着叔侄儿两家,都姓高。叔叔是村里的贫协主席,德高望重,人称“老贫农”。他和他的老伴儿没有生育,侄儿过继给他当儿子,村里还有一个老红军,是从江西长征到陕北来的,养伤住在老贫农家,得到了夫妇俩的精心照顾,一来二去,相处得像一家人一样,因贫穷,三人就睡在一个炕上,成了远近皆知的“一妻二夫”,但当地人都非常宽容地对待这件事,这里贫穷,几代人睡在一个炕上的也不奇怪。直到“文革”后期,上面整顿不良风俗,勒令那个老红军搬到山下的一眼窑洞里单独居住,但老贫农一家始终照顾他,经常看见他们给老红军送饭,有了好饭,叫他来和全家人一起享用。

老贫农的老伴儿为人极为善良与热情,她有一手榨油的绝活。当地人的食用油主要来自两方面:其一是养猪,到年底杀了猪,把板油炼成油放在瓦罐里储藏备用。其二是植物油,当地人种一种叫“麻”的草本植物,这种植物雌雄不同株,雄株中的纤维可以捻成麻绳,纳鞋底用。雌株结的果实可以榨油,榨成的油称为清油,吃起来很香的。榨油的工艺很复杂,首先把果实炒熟,火候要掌握好,然后用石磨磨碎,再放在装满水的大锅里煮,煮到一定的时候,油就漂在水面上了,最后这道工序最为关键,把油用嘴吹到锅边,用一个小勺子不断把锅边上的油捞出来。全村出油率最高纪录保持者就是老贫农的婆姨,1斤果实可以出9两油!我们知青分的麻籽都是经她的手变成清油的,而且她坚持不要酬报。

还有一家人也姓高,是村里的首富,男主人是远近闻名的大能人,据说在延安城,只要一提起他的名字,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有一年,村里人在深山里发现了一处石灰窑,也许是大生产时期留下的,生产队的干部们找了大能人出主意,做了一个决定,背着公社和大队,秘密在深山里烧起了石灰,搞起了“资本主义”,在饿肚子和主义面前,村民们选择了后者,大家齐心合力,在大能人的帮助下,顺利地把烧好的石灰换成了钱。

一位到延安联系运输的人回来说,我到延安运输队,一说我是某某某叫我来找你们的,人家立马就答应了。大能人很少在村里露面,据传,他在甘泉的深山里领着一些“盲流”种地,赚了好多钱。1971年大能人被县里定为严打对象,公安局花了好多心思,动用了好多警力,好不容易才把他捉拿归案,拉到公社进行批斗的那一天,公社的院落被挤得水泄不通,公社宣布社员放假一天,参加批斗 会,记全工分。我只记得,被批斗的人五花大绑地被两人强制弯腰站在高台上,其罪名已经记不清了。会后,有人说,从大能人家里抄出一个枕头,里面装满了人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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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工讲故事

简介:听我讲讲知青的故事,听听他们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