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照例去公园散步。
这么多年来,感觉自己一直疲于奔命于生存,未暇有过生活,故勒令自己慢下来,停下来,想一想:生活是什么?
公园里的宁静和马路上的喧嚣,恰成两种人生状态:生存,还是生活?to be or not to be?
《菜根谭》说:花开花谢春不管,拂意事休对人言。
公园里的花,到了节令,自个儿就开了,绽放着。春天也不管,开完了,就落到地上。
《菜根谭》还说:水暖水寒鱼自知,会心处还期独赏。
马路上的喧嚣是一种生活,公园里的宁静又是另一种生活。有人要生存,有人要生活,不同的取舍罢了。
中午闲着,写了一篇读书的文章,企鹅号还不让发,大约嫌我妄论国事吧。不发就不发,那是人家的地面,谁让你非要去人家的地面发呢?
闲话休题,且说回读书。
今日继续重读《颜觸说齐王》,又有两处小细节,写出来供大家一娱。
原文:宣王曰:“嗟乎!君子焉可侮哉!寡人自取病耳!愿请受为弟子。且颜先生与寡人游,食必太牢,出必乘车,妻子衣服丽都。”
有两个问题,分而述之。
一、愿请
上面这一段中,有一句“愿请受为弟子”,其中的“愿请”怎么解呢?
三民版译作:请您收我为弟子。
宋晶如版译作:情愿请先生收我做弟子。
岳麓版译作:我希望您收我做弟子。
上古版译作:真心希望颜先生收我作学生。
北大版译作:希望先生接受我做弟子。
中华版译作:请求您收我做学生吧。
有趣吧,这些版本,要么译“愿”,要么译“请”,没有同时译的,因为同时译很别扭,比如译成“希望请(您)收我做弟子吧”。
这就是“挑注”存在的问题。人们总是认为应该挑那些难点或重点来注释,而对于一些平常字,大都想当然就认为是人所共知。
即使这些“人所共知”的字,在翻译的过程中,感觉到别扭之处,人们也只是丢掉一些字,或者添加一些字来译。
似乎没有人认为应该去查证一下,也许在那些人所共知的字背后,有人所不知的义项呢?
我觉得此处不通,就简单去查了一下《故训汇纂》,发现《广韵》有注“愿”为“敬也”。
果如此,则“愿请”就是“敬请”,“请”字连翻译都不需要。
我把这句话译作:敬请(先生)收(我)做弟子。
这么译,很符合齐宣王的本义。
二、出必乘车
三民版译作:出门一定坐车。
宋晶如版译作:出去一定乘车。
岳麓版译作:出门一定乘车马。
上古版译作:外出一定以车代步。
北大版译作:外出一定给车子坐。
中华版译作:出门一定车马迎送。
这些译文,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也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就是粗糙了一些。
我最初只是觉得,既然原文写的是“食必太牢,出必乘车”,明显是相对为文啊。“太牢”是名词,“乘车”为什么会是动宾结构呢?好奇怪。
我就查了一下《汉语大词典》。词典中,“乘车”作名词,有两个义项,即“安车”和“魂车”。
葬礼用的魂车肯定不是,那有没有可能是“安车”呢?
《汉语大词典》为“安车”下的定义是:古代可以坐乘的小车。古车立乘,此为坐乘,故称安车。供年老的高级官员及贵妇人乘用。高官告老还乡或征召有重望的人,往往赐乘安车。安车多用一马,礼尊者则用四马。
尤其是这一句:高官告老还乡或征召有重望的人,往往赐乘安车。
齐宣王的意思难道不是想招揽颜觸吗?如果是,那他说“出必安车”就很符合他的本来意思嘛。
另外,如果把“乘车”作动宾解,翻译的时候还很别扭;如果把“乘车”作名词解,翻译的时候就很顺畅。
试译为:吃饭必定(是)牛羊猪(齐备),出门必定(是)坐乘车。
按:牛羊猪具为太牢。具者,备也。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