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转自网络,如有侵权联系即删作者:焦糖沙琪玛
先帝驾崩,宫中要择十六名适龄女子守灵,我们宋家被选中。
一向人淡如菊的嫡姐却百般理由推拒,只好由我前往皇陵。
但嫡姐没想到,此次为先帝守灵的女子,会有机会成为新帝未来的妃嫔。
我被新帝看中,一跃成了皇贵妃,受尽恩宠、享尽荣华富贵。
嫡姐万般后悔嫉妒,在我生辰之时,用金钗要了我的性命。
重来一世,嫡姐喜气洋洋地递出银裸子:
「公公且稍等,我这就去收拾物件,跟您去守灵!」
我挑眉冷笑。
嫡姐哪里知道,当初,除了我外,其他十五名女子都被拉去殉了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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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先帝驾崩,丧钟长响。
红墙内外,皆是一片乌云密布,忧心忡忡。
听完公公那番话,母亲深吸了一口气,险些白眼一翻直接背过去。
父亲更是胡须一抖,「你说什么?」
母亲迫不及待地捏住父亲的手腕,心思活络道:「老爷,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容儿那性子,怎能去守、守灵?她会受不住的!要不让阿铃……」
两人脸上乌云密布。
只我瞧得清楚,一向人淡如菊的嫡姐宋或容,此刻眼神中满是兴奋激动之色!
母亲已经上前来,亲昵地握住我的手掌:「阿铃,你也知道,你阿姐身子惯来不好,哪里守得了灵!你却一贯康健……」
言辞恳切,就差把让我去守灵写在脸上了。
上一世,我就是过于心软,才着了她们的道!
我被迫接了圣旨,她们连点厚衣服都没给我备,便将我送上了马车。
吃不饱穿不暖地在皇陵熬了好几个通宵,还受了不少守陵人的气,挨了不少打。
幸亏命运眷顾,先帝下葬之日,新帝来皇陵相中了我。
我一跃成为了皇贵妃,受尽恩宠、享尽荣华富贵,嫡姐嫉妒得两眼发绿!
我的生辰更是大办特办,受尽恭维,风光无限。
只是,嫉妒成恨的嫡姐趁送上金钗之时,将其狠狠地刺入了我的喉咙!
还边喊道:「我才是宋家嫡女,你不过小小一个庶女,凭什么抢走我的贵妃之位!」
「这一切本该是我的!」
宋或容平静温柔的嗓音,将我拉回这一世。
只见她垂眸轻轻道:「母亲,圣旨上本就写了要嫡女守灵,我们怎可罔顾圣意?」
「这是容儿的职责,容儿必不会推辞。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绝不让父亲母亲在家为容儿担心。」
她看似平静接受,只有我,察觉出她眼底涌动的激动与兴奋。
她朝公公递出银裸子,嗓音难掩轻快:「公公且稍等,我这就去收拾物件,跟您去守灵!」
宋或容转身时,肩膀不小心撞到我的。
她没忍住低声一笑:「妹妹,这一次,属于我的,我都会拿回来。」
看着她的背影,我也没忍住,笑了。
嫡姐啊嫡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你哪里知道,当初是我使了手段,才得了新帝青睐。
而剩下的十五名女子,大好时节,却被活生生地埋入黄土之中,殉了葬!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2
母亲哭哭啼啼,宋或容却大义凛然。
她当着公公的面义正词严:「天子有令,岂能不从。容儿身为宋家嫡女,自当挑起宋家担子。」
她拾起裙摆,将上马车。
这时,我却跪下来,给母亲磕了个响头,掷地有声道:「阿铃自请陪阿姐一同入皇陵!」
母亲脸色一喜:「此话当真?」
宋或容的脸色,却微微一沉!
她与我皆是重生归来,自然怕我再有任何抢走她东西的机会。
但,这皇陵,我不得不去。
我自小没了娘亲,养在嫡母膝下。
前世,嫡母一直待我很好,我便也一颗真心待她,守灵的圣旨下来时,她说让我顶了宋或容的位置去,后面再想法子将我接回。
我二话不说便去替她吃苦,在皇陵受尽折磨,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时刻警惕那群守陵的侍卫。
后来,得知守灵后便是殉葬,我书信一封寄回家,求他们来救我。
可那封信却从此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直到死后我才得知,那封信根本就没被拆开,便被人淡如菊的阿姐给一把火烧没了!
她阴沉道:「不能让别人知晓她是顶了我的位置,我可不想去皇陵受苦!」
母亲也在一旁拍着宋或容的肩膀应和:「旁的事你就别管了,她不过一个庶女,死便死了。」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在宋家,从未得到过真心。
所以重活一世,要打破我这「庶女」身份,还是得破釜沉舟,故技重施,才行!
再抬眼,我眼中已满是温情:「阿铃知道母亲很是担心阿姐,阿姐身子骨打小就弱,我又与阿姐一起长大,知道如何照顾她。」
「圣旨中未曾说过小姐们不能带婢女……」我提醒道。
前世便是如此,其他的贵女都带了个婢子入内,单单我只一人,孤立无援。
「好、好!」母亲宽慰道,「阿铃,你一向是个贴心的姑娘!那便这么办吧!」
「母亲。」宋或容慌忙上前,「我不……」
「行了!就这么定了。」一直没有开口的父亲,此刻终于上前一步,打断宋或容。
宋或容万千言语,堵在口中,一时难言。
最终只是低头顺从:「是。」
3
皇陵肃穆,人烟稀少。
刚一进去,便有乌鸦自头顶飞过。
一群皇城贵女吓得花容失色,吱呀乱叫。
只宋或容竭力维持平静,纵然脸色已然一片苍白。
越往里,氛围便越是阴森难忍。
好不容易到了要休息的地方,条件更是差得众人议论纷纷。
这时,有婢女已然上前给那些守陵人递出银裸子。
「这位大哥,不知可否给我们家小姐安排一个位置好些的地方?」
「这位大哥,我家小姐也吃不得这苦……」
我站在宋或容身后,模样听话又顺从:「小姐,要不我们也……」
宋或容却拧着眉看我一眼,满是不认可地说:「阿铃,她们自甘堕落,我们却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这话说得,仿佛刚才在府中给公公递银裸子的不是她!
「将来,我是要做皇贵妃的人。如今不过是吃些苦罢了,怎能用钱财来玷污自己,助长不好的风气?」
我只装作没听到她说的话。
最后,我和宋或容被分到了最角落、最烂的一间房。
连被子,都是潮的。
「这被子,如何能入眠?」
宋或容捏着绢帕捂住鼻子,抬手就吩咐:「阿铃,你想法子将这被子弄干,不然阿姐怕你晚上睡不好,染了风寒。」
我却倒头就把那被子往身上一盖:「多谢阿姐关怀,阿铃不怕!」
上一辈子,比这还苦的苦我都吃过。
这算什么!
只可惜了娇气的宋或容,憋得脸上青白交叉,五彩纷呈。
却也不好说,是她自己睡不惯这样又潮又臭的被子。
于是愣生生在门口坐着吹了一晚上的凉风,真正落了个风寒的下场。
4
第二日的早饭,是一碗稀得不能再稀的粥。
连小菜都没有一碟。
再看其他贵女,因着昨日会做人,递了银裸子,好歹还能吃口咸白菜。
宋或容便蛄蛹我去找守陵人吵架:「阿铃,你还小,吃这些怎能有营养呢?」
「没事的。」我喝粥也喝得很香,「平日里山珍海味吃惯了,乍一吃这稀粥,还别有一番风味呢!」
宋或容搅动着碗里的稀粥,着实没有胃口。
染了风寒、头疼难忍,又在我这里吃了瘪,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去寻人了。
门口守着三五个守陵人,见她过来,皆把她上下一打量,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宋或容苍白着脸道:「我生了病,恐怕得请大夫。」
她说着,就要往旁边倒。
一个矮小的守陵人上前,一把将她扶住。
粗糙的手捏住她娇嫩的掌心。
令人作呕的汗臭味,熏得宋或容小脸一白,立马吓得尖叫起来:「你干什么!」
她推开那男人,靠着门板瑟瑟发抖:「你、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怎敢如此待我?」
男人哑着嗓子笑道:「我管你是谁,入了这皇陵,就得听我们的!」
他上下其手,摸着宋或容那娇嫩的脸蛋,还轻轻掐了一把:「啧,这京城贵女就是不一样,脸嫩得能掐出水!」
「大胆、大胆!」宋或容气得眼睛发绿,抬手就给了那男人一个巴掌。
「啪」地一下,把身后二十多位姑娘的注意力全都引过来。
「我将来,可是要做皇贵妃的!」宋或容脑袋晕乎乎的,话直接脱口而出,「你竟敢如此待我,就不怕我诛你九族?!」
守陵人们闻言皆对视一眼,旋即,一片哄堂大笑。
「你这话倒也没错,只可惜,是地下的皇贵妃。」
「你个死人,总不可能诛了我活人的九族!」
闻言,宋或容浑身一震,一股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
她难以置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们都没接到圣旨,此番前来给先帝守灵的女子,未来都能做新帝嫔妃?」
守陵人笑得弯了腰,「看来贵女们有所不知,九九八十一天后,你们便全要拉去给先帝殉葬。到时候,去地底做他的嫔妃吧!」
「什么!」
宋或容如遭雷击,当即白眼一翻,竟就这般晕了过去!
5
宋或容命大,发起高烧,自己在那小房间潮湿的被褥上躺了三天,竟又好转了。
只是这期间,一直反反复复地嘟囔着「我是皇贵妃」「我是嫡女」之类的话语。
短短三天,她消瘦不少,身上只剩下骨头架子。
可看到我的一瞬间,还是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死死拽住了我的衣领:「宋或铃,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要当嫔妃吗,怎、怎么成了殉葬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只做惊慌无辜:「阿姐,你这是梦魇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看着我,眼中的愤怒刹那间成为了恐慌。
她突然意识到,她所以为的一切,其实都只是她凭借只言片语的猜测。
我到底是怎么成为皇贵妃的,她一无所知。
其实,上一世,在得知我们是来殉葬之后,我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寻求生机。
我和嬷嬷的关系处得很不错,知晓新帝每隔三日,便会微服来一次皇陵。
经过观察我发现,他不是来看先帝,而是来迁坟的。
从守陵人那里打探得知,新帝的亲生母亲便是个不受宠的庶女,一次雨露后怀上了他,生下他后便被同为嫔妃的嫡出姐姐害死,后被埋在皇陵之外。
新帝是想将他母亲的坟墓迁入皇陵,却不符合规矩。
于是他干脆暗中让人动工,自己也时常前来监督查看。
我先是在他面前刷足了存在感,紧接着一次意外对他有了救命之恩,最终,先帝下葬之日,他直接违背规矩将我带回了皇宫。
自此,得以自救。
而宋或容,哪里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她只当自己进了龙潭虎穴之中,赤着一双脚,便冲出门去。
将人撞倒,甚至扶都不扶,还莽撞推开对方:「让开!」
她只顾着揪着嬷嬷的双手,脸色煞白如鬼魅道:「我要出去!」
「我要离开这鬼地方!放我走!」
而她的身后。
我却扶起了那被她撞倒之人。
「抱歉,嫡姐得了风寒,脑子烧得糊涂了些。」
「这位公子莫要见怪。」
对方抬起头,赫然正是当朝天子秦浮玺!
6
秦浮玺的身影逐渐远去。
嬷嬷声音严苛:「宋大姑娘可知自己说的是什么话?」
「违逆圣旨,是要砍头的大罪!」
嬷嬷抽手后退,脸色冰冷:「既宋大姑娘的身子骨已经好了,那便一同去守灵吧!你都已经缺席三日了,今日万万不可再缺席!」
宋或容却避开她要拉自己的手,迅速往后退:「我不去!」
「要去就让宋或铃去!她一个庶出,替我多承受一些,想来也不算什么!」
我注意到,不远处,秦浮玺的脚步微微一顿。
紧接着,步伐变得更快了一些。
宋或容说罢,见嬷嬷脸色一变,也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情急之下,都说了些什么。
于是忙又解释道:「我身子骨还没有大好,妹妹一向善解人意,想来不会让我吃这个苦。」
嬷嬷不由得冷笑一声。
我却垂着眼,语气平平:「无妨,便由我去替先帝守灵吧。」
宋或容忙躲进了屋内。
如今,她也不嫌弃那又潮又臭的被褥了。
反倒,还很喜欢窝在里面呢!
我从袖子里掏出一颗银裸子递给嬷嬷,低声道:「多谢嬷嬷。」
「宋二姑娘客气了。」她笑意盈盈道,「嬷嬷我,以后可还要靠您多多提携呢。」
7
当夜无星。
皇陵内一片肃杀紧张之感。
贵女们早早睡去,只剩下几位守陵人稀稀拉拉巡视皇陵,但很快也缩到一旁喝酒聊天去了。
我守到半夜,听到乌鸦低飞盘旋的叫声,狠掐了自己一把,清醒过来。
我知道,人,就要来了。
门突然「吱呀」一声响起。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我煞白着一张脸起身,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如前世一般,出现在面前。
不由得松了口气。
甚好,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见我要惊声尖叫,他步伐悬浮地急促上前,却又直接倒下。
一看小腿处,已因中毒而迅速溃烂。
若任由发展,必定毙命当下。
我压根管不了那么多,低头便如前世一般,含住他的伤口,往外吸着毒血。
可这一世,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意识到,这与前世已然有了微妙的区别。
前世,他震惊于我身为女子,却能在人命关天时抛下男女之嫌,舍身相救。
可这一世,当我为他清理毒血,包扎好伤口后,他却眼神骤然狠厉。
下一秒,冰冷的刀锋,贴上了我的脖子:
「你是谁?」
8
「臣女,是宋或铃。」我紧张得嗓音微微颤抖。
咽下一口唾沫,我竭力保持平静:「当朝礼部侍郎宋平庶出次女。」
「这深更半夜,处处有守卫把守,偏此处一路无人、畅通无阻、明灯高悬,见到我时,你不见得多害怕,明明我全身上下皆是伤口,你却知晓最致命处是腿上毒伤,刻意引我过来、施恩于我,你所求为何?」
「荣华富贵?」
能当上皇帝的人,果然敏锐。
前一世,我与秦浮玺的相遇实属意外,所以他并未怀疑我。
而这一世,我为了以防万一,特地买通了嬷嬷,将他一路引来。
谁知,竟害得他怀疑起我来。
不过,没关系。
这一世,我的目的,本也不是当那要依靠男人的劳什子嫔妃了!
我想,将命运,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上!
「国库亏空根本,不过是因为官吏贪污腐败,而今朝堂之上,有多少是先帝党羽、势力,陛下应当比臣女更加清楚。」
「陛下当有雄心壮志,一统天下。可若要真正建立起属于陛下的天下,万不可一蹴而就,而需徐徐图之。」
「科举改革,势在必行。」
「这一步关键之棋,若陛下不嫌臣女是女子,臣女愿为陛下,分忧解难。」
他的眼神逐渐转深。
再不如前世那般。
看我,只当作是一个随时可丢弃的玩物而已。
可笑前世我一腔真心,只换来他片刻的兴趣。
所谓天子真爱,不过镜中花水中月,我再不想要。
9
此后数日,宋或容竟是一反常态的安静。
我知晓她已给宋家去信。
而宋家待她,绝不会像前世待我那样,不管不顾。
果不其然,两日后,我看到宋或容急匆匆地回了屋,手里已经拿到了一封回信。
纵然心中早有猜测,可亲眼见到真相,我还是难免心里发凉。
尤其是看到那信上,有父亲专属的印信。
不顾我死活的父亲,也是极其疼爱他这嫡女的。
10
在房间里龟缩了很长时间的宋或容,得了宋家的信件后,终于肯走出来见见阳光了。
她又恢复了那样一副士气高涨的模样。
我偷看信才得知,原是宋平给她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宋平告诉她,新帝会在先帝下葬之日出现,若她那一日能得到新帝青睐,入宫当个嫔妃不成问题。
这也是她唯一活命的机会。
于是宋或容斗气昂然,仿佛皇贵妃已经近在咫尺。
同时,嫡母也为她准备了第二条路。
即便当不成嫔妃,她也能全身而退。
只可恨,这第二条路,是拿我来换。
11
趁着替宋或容守夜的时间,我将我前世记忆中,秦浮玺后面所推进的改革体制复刻出来,交给了他。
他看后果真双眼发亮。
殊不知,那本就是他的想法,只是被重生的我抄袭了一下而已。
秦浮玺十分激动,当即上前拥住我:「好、好啊!」
「这就是我心中的改革之法,只是一直只有个雏形,万万没想到你竟将细节补充……」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身影,突然冲了出来。
紧接着,我被一个巴掌狠狠扇倒在地。
「跪下!」宋或容戾气十足的声音响起,「长姐如母,宋或铃,今日你阿姐我便要代母亲好好教训你一番!」
我的脸被她打得生疼,不由「嘶」地倒吸一口冷气:「阿姐这是何意?」
「何意?你自己做的好事,莫不是还不认了。」
她挺直着背,指向一旁的秦浮玺,脸色黑沉如锅底,振振有词道:「你作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怎可与陌生男人勾勾搭搭、珠胎暗结……简直无耻!丢尽我宋家的颜面!」
秦浮玺闻言,脸色越来越黑,眼神越来越沉。
我也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宋或容是觉得我在和秦浮玺偷情啊。
不过这蠢货,她哪里知道,眼前这个她以为正在和我偷情的男人,就是她一直想要嫁的男人……
12
黑暗中,宋或容看向我的双眼中满是算计。
「我若是你,现在恨不得一头撞死了以证清白!」
宋或容说完,闭上眼叹息一声,旋即睁眼时,竟用大发慈悲的语气说道:「阿铃,若非你是我阿妹,我此刻就真的让你一头撞死了事!可我当真舍不得啊……」
「我想过了,你做出如此丑事,即便是守灵结束后回了宋家,也会为世人所不齿。」
「倒不如,此番殉葬,干脆替我去了。」
「左右,宋家只需要出一个嫡女,你又是记在我母亲名下。」
「你还能落得一个好名声。」
她此话一出,我心下不由冷笑。
这,便是我那嫡母出的好主意。
若宋或容能顺利赢得新帝青睐,倒也罢了,可若是她失败了,还有我可以代替宋或容去殉葬!
「宋姑娘此话,可是欺君大罪。」
秦浮玺终于不再置身事外,阴沉道:「这守灵要的便是各家嫡女,你让一庶出之女冒充,就不怕脑袋落地?」
「你不过是个连名字都不配出现的小小侍卫,竟敢在此大放厥词?」
宋或容丝毫不让我失望。
她扭头便狠狠斥责秦浮玺,「与官家小姐私相授受,这事儿若让我父亲知晓,定要打断你这登徒子的腿!」
秦浮玺气笑了:「那就要看他敢不敢了。」
宋或容完全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侍卫」竟会不怕自己。
她在这皇陵之中人人可欺、受尽委屈。
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了人的错处,自不会甘心放过。
见秦浮玺如此,干脆抬手又给了他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别说是秦浮玺,就连我,都愣了。
「你——」秦浮玺眼睛快要喷火。
强压住胸口那即将喷涌而出的复杂笑意,我忙做慌乱状,一下子挡到了秦浮玺的前面:「阿姐莫要如此,我替你去殉葬便是了!」
宋或容松了口气:「如此,我便放过你这情郎一命。」
「只是,到时候,你殉了葬,不知道你这情郎可愿意同你一起做那亡命鸳鸯……」
宋或容只顾着得意了。
完全没看到,烛光跳动之下,秦浮玺那阴狠到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的眼神。
我在心中幽幽叹息。
不怕人坏。
就怕又坏,又没脑子啊。
13
殉葬之日将到,皇陵众贵女陷入恐慌情绪中难以自拔。
有不少,家中权势滔天又受宠的,已经想了法子自救出去。
剩下来的,基本是些被推出来背锅的庶女、婢女等。
只要钱给够,守陵人其实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独独我们宋家,唯二的两个姑娘都还留在此处。
只因宋或容还没死心,想搏一个皇贵妃之位。
而我却知晓,她死期将近。
当天,天气阴沉,狂风大作,一场暴雨近在咫尺。
宋或容也是动了点脑子的,穿着打扮虽然简单,却是素雅干净,如高洁莲花盈盈一握,看上去我见犹怜。
若我是男人,瞧了她都会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只可惜,她要勾引的,是她才打了一个巴掌的男人。
连我,都迫不及待了。
一道惊雷闪过。
嬷嬷将打湿的雨伞收起,进屋时拂去肩上雨滴,「宋二姑娘,方才已如你所说,告知了宋大姑娘陛下的必经之路了。」
「方才,她已经匆匆赶过去。」嬷嬷脸上难掩担忧,「我看她今日打扮得很是用心,宋二姑娘就不担心?」
我悠闲地将嗑完的瓜子往旁一带,起身:「走,嬷嬷,咱看热闹去!」
14
我已跪在天坛之下。
高处,是先帝帝陵。
身侧,是同我一样,将要殉葬先帝的姑娘们,她们个个都哭哭啼啼,泪流满面。
独我平静地被狂风骤雨打湿衣衫。
身侧南家的庶出次女抽噎问道:「阿铃姐,你被你那嫡亲的姐姐推出来替死,你不怨、不怕?」
「怨和怕,可能解决问题?」我反问道。
她怔松摇头。
「这便对了!」我低声道,「一味自怨自艾,并不能解决问题,倒不如抹干净眼泪,想想自救的法子,想想,以后如何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呢!」
她微微一愣,竟顾不上哭了,而是琢磨半晌后,才回答我:「恐怕只有下辈子去折磨了。」
「若此生还有机会,我定会牢牢谨记阿铃姐的这番话。」
我不由失笑。
雨似乎变小了。
台阶之下,一袭明黄被一方纸伞挡住面容。
他抬脚,欲上台阶。
可就在这一个呼吸间,一抹娇柔可怜的身影,骤然出现。
接着轻柔的一声「啊」响起,宋或容脚滑了,就这样摔在了秦浮玺的面前。
含羞带怯、我见犹怜,好一幅美人景!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秦浮玺的脸,便又自顾自地迅速站起来,面色惶恐道:「陛下息怒,臣女一时不慎……」
那露出来的半张侧脸,分明是精心演练了一遍又一遍的,她最美的角度。
我身侧,南言看得直发愣,「阿铃姐说的为自己谋生路,是这个意思吗?」
我摇头道:「以色事人,终将衰弛。」
15
秦浮玺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宋家嫡长女宋或容。」
我看到,宋或容眼中一喜。
「抬起头来。」
宋或容更是喜不自胜,她以为成功近在咫尺,她马上就要当上尊荣的皇贵妃,从此以后荣华富贵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因为激动,她的胸脯上下起伏着,她用自己认为自己最美的姿态,缓慢地、极具诱惑力地抬起头——
可出现在眼前的那张脸却是……
「怎么会是你!」
宋或容失声惊叫,瞬间站了起来:「大胆,你竟敢冒充陛下!」
「快来人啊,将他抓住!他不过是这皇陵一个小小的侍卫……」
可当看到周围人那奇怪、复杂的眼神时。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一个可怕的猜测,瞬间涌上心头。
她的脸色陡然一片煞白,「你、你是……」
「大胆!」公公上前一步,已然怒斥出声,「这是哪里来的混人,还不赶紧拖下去!」
「等等。」
秦浮玺平静的一句话,却让宋或容升起希望。
她跪趴在地,闻言迅速向前,紧紧地抓住了秦浮玺的衣角。
惊魂未定道:「陛下,臣女知错,臣女先前不该……」
她话语止住,再不敢提自己给了当朝天子一巴掌的事情,只哭哭啼啼道:「求陛下宽宏大量,原谅臣女眼盲心瞎,没看出您是九五之尊!」
秦浮玺抬手一挥:「拖下去,砍了她的右手。」
宋或容猛吸一口气,白眼一翻,吓得直接栽了下去。
「且慢——」
与此同时,我却顶着减小的雨势,缓慢起身:
「臣女有话禀报。」
16
宋或容那口气又喘过来了,她苍白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急促开口:「阿铃,你与陛下情谊非同寻常,你快告诉陛下,那一日实不是阿姐的错……」
「阿姐那也是为你着想,一时情急,这才动了手……」
我眼中轻蔑,自宋或容身前一扫而过。
「还等什么,快解释啊。」宋或容激动地抓住我的手,姐妹儿好一般待我十分亲昵,「阿姐再不会阻挠你与陛下的……」
我斩钉截铁打断她:「臣女要告发宋家抗旨不遵、欺君罔上!」
「你——」宋或容手一抖,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你、你不要命,也不要拉整个宋家给你陪葬啊!」
「你这个疯子!」她大口地喘息着,浑身抖如筛糠,一股臭味刺入鼻腔。
一看,她的身下竟是一片濡湿,吓尿了!
我挺直背脊,跪拜下去:「宋或容身为嫡女,却为保住性命,而将我这庶女推至帝陵之下,整个宋家为护全她一人性命,却罔顾圣旨、罪可当诛!」
秦浮玺微微挑眉,双眼轻轻眯起。
我知道,这是他默认的表情。
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这帝陵之下,跪了多少无辜的女子,不知陛下可有看到。」
「其中,有多少,是庶女,又有多少,是与贵女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婢女。」
「她们从未做错过任何事,只是因为生来低人一等,便要因陛下一句殉葬,无辜断送性命。」
「天子命令、不敢不从,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难道就是当今朝堂的生存法则吗?」
一道惊雷闪过。
众目睽睽之下,我跪倒磕头,掷地有声:
「臣女宋或铃,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17
艳阳高照,行刑台上,宋家人已跪了一排。
男人汗如雨下,女眷哭哭啼啼。
嫡母的长发一片脏污,眼神浑浊,竟似完全失去生机。
断了一只手的宋或容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眼神痴狂,像是疯癫了。
可当那砍刀落下,父亲的头在地上骨碌一滚时。
宋或容看到了台下的我。
她骤然瞪大了双眼,发出可怖不似人形的怒吼声:
「宋或铃、宋或铃!」
「你不得好死!」
「你弑父杀母,你天打雷劈!」
「噗——」的一声,鲜血自她的身体飙射而出。
她那颗脑袋,落在地上骨碌滚了半圈,都好像仍然在骂着我。
「你不怕晚上做噩梦?」
「不怕。」我答道,「比起活得像个噩梦,倒不如晚上做做噩梦。」
秦浮玺闻言,沉声一笑:「你倒是会讨巧。」
我与他并肩而行,走出人海茫茫,上了微服私访的马车。
「你是何时看出来,朕想要那些人性命的?」
我微微挑眉,答他:「你猜。」
那一日,帝陵之事一出,天子震怒。
十六名贵女身后的朝堂官员,纷纷落马。
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无一放过。
天下震荡。
朝堂之上,一下空出许多官位。
秦浮玺借此大开科举之门、设立殿试,正式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
我哪能告诉他,皆是前世成为皇贵妃后,发现他一直在暗中处理那些人。
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殉葬,不过是他对那些官员的一次试探而已。
「你此次立功,为朕解决了一个极大的难题,有什么想要的?」
他看向我,眼神微暗,似有千言万语。
「臣女确有所求。」我说完,他眼神微亮,很是期待。
「臣女想求陛下设立女官,给这天下女子,另谋一条生路!」
秦浮玺先是一愣,紧接着眼中光芒,逐渐暗去。
他沉默良久,方才回问:「仅此而已吗?」
「你若是想要,便是给你一个皇贵妃之位,也无关紧要。」秦浮玺竟开口道,「以你之才能,想也可以胜任。」
我只是轻笑摇头:「臣女,志不在此。」
18
三年后,我在蜀都大兴水利,遇到了一位熟人。
她着一身英气的马装,笑起来时梨涡深深,肆意开朗。
见到我,立马从马上跃下,朝我一拜:「南言,见过宋大人!」
我一问,方才得知她是得了陛下亲口谕旨,前来蜀都做钦差的。
「当初若非宋大人点拨,南言哪里能想到,女子也能为官!」
「虽这为官之路崎岖坎坷,但好歹,南言也撑过来了,准备向宋大人您看齐呢!」
我笑道:「我不过是个偏远地区修水渠的,哪有什么看齐不看齐的。」
「可宋大人所做之事,却厚德载物、造福后代千秋,注定名垂青史!」
她朝我描述如今京城之景:「当今天子宽厚仁爱,下设女官数名,有不少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头先觉得抛头露面,不愿从政,可这几年过去,竟也想求一个官名了呢。」
「如今科举之后,揭榜时,除了男子,也有女子中举,甚是热闹!」
「再一看那朝堂之上,也有女子舌战群儒,将那群迂腐的男人辩得哑口无言,让人心服口服!」
我听她说着,也忍不住弯起嘴角,跟她一同笑出声来。
便不由想起,那一日在马车之中,秦浮玺先是怒意四起,掐住我的脖子询问道:「宋或铃,你可知,朕随时都能要了你的性命。」
我垂眼答道:「臣女当然知晓。」
「即便臣女做了这皇贵妃,甚至做了皇后,又能如何?陛下若有朝一日对臣女失了兴趣,臣女便要在那四四方方的天地里蹉跎一生,只能自怨自艾,陛下为何不爱我了?」
「可这天下如此之大,宫墙之外,却有更加广阔的天地。」
「只如今这天地难容女子。」
「所以臣女斗胆替这天下女子,求陛下给一个机会。」
「说不定,便能寻到如臣女这般,更有用的女子呢!」
「管他是男是女!只要能替陛下一统天下,皆是好的!陛下认为呢?」
他眼神遥遥,就这般看了我许久。
最终笑了:「可以一试。」
我知晓他是明君。
只是他心怀天下,定不会钟爱一人。
前世上过的当,今生我不会再上一遍。
「那便由你做这开世第一位女官,替朕掌管科举,如何?」
我婉拒:「陛下近日愁心西南水利一事,臣女愿为陛下分忧解难。」
我知道,自己没本事掌管科举,那些东西,都是我抄来的。
可前世,我对水利研究颇深。
自认为能做好。
秦浮玺闻言低声嗤笑:「不做这皇贵妃也罢,你竟还要离我远远的。」
「也罢,你就去那蜀郡替朕分忧解难吧!」
他最终还是应了。
自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