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知青往事(连载一百二十二)~北大荒收听“敌台”

晓峰爱思考 2024-02-29 18:36:54

北大荒收听“敌台”

一个人的青春总会是如诗般的美妙,因为她带给你的是蓬勃的朝气、奇异的遐想和无尽的憧憬,青春的永恒在于失去,套用一句时髦语:青春是用来回忆的! 现在回想,青春的每一天都是浪漫的。

四十多年前从江南水乡的杭州赴黑龙江时,曾在脑海里飘过一丝“壮士一去不复还”的雄心壮志,可历数在云山那些年的日日夜夜里,却未曾做过点什么轰轰烈烈的事,那些日子都是在平淡无奇、周而复始中度过的。那种志在必得的豪情从来没给过我什么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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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定格在1976年10月中旬的某一天,初冬的傍晚早已寒风凛冽,科研连的营区寂静得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人们早早地进了屋,唯独有几个窗户能看出马灯微弱的光在闪烁着。

星空不停地眨着眼,月光总是伴随着你游走。我从连队小路散步回返浮想不断,整齐划一的松树林像卫兵一般矗立在小路的左右两边,不分昼夜地守护着连队。这两排松林是我们进点建连时,连续多天早晨4 点起床义务劳动栽种的,它见证了科研连平地而起、初具规模的建连史;也默默并且不舍地注视着一个个亲手栽种它的知青悄然离去。

营区的中央静卧着宽阔的大礼堂,南面是几排家属房,北面隔着篮球场是两大排知青的男女宿舍,西面是一排科研室,我们连队亦以此命名——科研连。

月光下的连队显得十分宁静,这和当年进点时的人声鼎沸已不可同日而语了。连队最鼎盛时曾云集各大城市知青百余人,而今却只剩20来人,一起滚打了几年的战友们大都陆续返城离我们而去。当年知青们热血沸腾、信誓旦旦地扎根边疆一辈子的革命情怀早已随风而逝,很现实,这不是怕吃苦、不安心、当逃兵;知青返城是人们追寻亲情和向往现代文明最原始的价值取向。

宿舍到了,我不再思索,推门而入。漆黑的屋内,烟雾缭绕,几个烟火此起彼伏。大家坐在炕沿边,香烟随便抽,烟灰随地弹,烟蒂随处扔,自在得很。对年轻人来说,不受父母严厉管束的自由比艰苦的生活环境价更高啦! 静默中,偶尔有人传递点道听而来的某城市知青政策松动的信息,给人以鼓舞,仅此而已。人们都在悄悄地设计着返城的路线图,沉默和彷徨的氛围中,仿佛失却了欢乐和失却了心智一般地静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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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扎根边疆、有励志有抱负的知青也大有人在,一些留下来的知青在以后的日子里,分别在各个层级都有所担当,甚至喜结连理。

快10点时,突然来电了。这是当年的供电常态——用电高峰时掐断民用电,等人们都入睡了不需要电时,它又回来了。灯光亮得扎眼,自己感觉无所措手足,似乎想干点儿什么,却又什么都不想干。

这时我想起了前些日子回杭州探亲时,把家里搁置多年的一台美国产的电子管收音机带回了连队,心想只要能发点儿声,就能驱赶寝室里的沉闷,为劳累了一天的室友减减压。为了减轻行李,只带了收音机的机芯及喇叭,木壳就丢弃在家。拔下五只电子管用衣物包裹着,一路提心吊胆地怕震坏了零部件。现在正逢来电何不摆弄摆弄呢?

没一会儿,插上电子管,接上电源,喇叭里传出了“沙、沙”的电流声,好生兴奋。即便这点沙沙声也为沉闷的寝室增添了些许生气。

调谐了好一阵,收到了中央台、黑龙江台和莫斯科台,地处偏僻能接收到三个台,已很不错了。只是当年的广播,不同的电台却都雷同,不时传出的是铿锵有力的社论,很难坚持听下去。而莫斯科对华广播,由于中苏当时的敌对,播出的内容除诋毁、抹黑还能有什么?

于是,我拨到了短波,想再试试还能收几个台,却大都是干扰音。偶尔能收到一两个和干扰音混杂在一起的“敌台”(当年对境外电台的统称),反正是含混不清,一扭而过。就在快调谐到末尾时,突然收听到了清晰可辨的、委婉的华语声——澳大利亚华语广播。这类国家和中国较少利益纠葛,也没什么冲突,它的播出内容较为中性,可信度也高些,于是想坚持收听一会儿,毕竟那时报纸要迟到一星期,没有电视,没有即时信息……半小时的滚动新闻循环着又开播了,温馨的语调、新颖的内容似享受。

忽然,被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的消息震惊了:“据驻北京记者观察,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已有一周没有露面,可能出了问题,”云云。听到这里,当即关掉了收音机,在那个政治风云瞬息万变的年代,此消息的可信度极高。我叮嘱共同听到的室友:听听而已! 听听而已,谁都不能出外乱说! 室友们都沉默不语,各自上床熄灯休息。

躺下后,我还是止不住地思索:这“鸭先知”的消息若属实,那预示着我们十年文革行将结束,毕竟这几个人号称“文革派”,同时也预示着十年中的一系列政策将被颠覆,知青政策是否也会生变?如这消息有偏差,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传出去,后果不难预料。在又惊又喜中,各种预想向四周荡漾开去,疲倦中慢慢睡去。

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日子还在复制,主流媒体也没证实此消息的真伪,倒是等来了令人窒息的传闻:“团部有传,科研连有人收听敌台。”虽然内心坚信我们收听到的广播可靠度极高,但多少还是有些茫然和惊恐,自己静静地想好了应对的策略:这段时间定要把持住自己,喜怒不形于色,别的也只能全然不顾、顺其自然了。那些天,懒散极了,什么都不想干,不由地想起了那句气象谚语:“傍晚云来劫,明天把工歇”。意为傍晚太阳被云所遮,第二天会下雨,不用出工了。于是每天都会西望天际,太阳有否被云所劫,结果每每总是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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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熬中度过了一周,终于等到了“今晚将有重要消息播出”的广播通知,我的心里平定了。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还是这只老旧的美国的电子管收音机,收听到了党中央的声音:“英明领袖华国锋为首的党中央,一举粉碎了‘四人帮’。”我这才如释重负,这种必然的结果荡涤了积郁心中的愁云,无需再为之苦苦多虑,折腾自己了。现在想来真是忍俊不禁。后来的那段日子,一样的云山,却感觉天特别的蓝,阳光更绚丽而多彩,好似春天的脚步声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离开云山三四十年后的今天,对云山的眷恋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更甚,我们用一颗感恩的心,回味着老职工们的慈爱之心;战友们之间的关爱互助、至深情谊。毕竟那里有我们辛勤劳作过的黑土地和那难以割舍的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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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峰爱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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