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知青往事(连载一百十六)~北大荒生活(四)

晓峰爱思考 2024-02-25 13:26:19

(接上文)

赶鸭子上架

父母都是教师,可能自己从小也就具备了教师气质,很多不了解我的人认准我当过教师。其实在我40年的工作履历中,从没有教师的经历。但细想来,不,我在5连还真教过几天课。

那是1972年的一天,我正在大田里干农活,就见连队张指导员风风火火冲我走来,我心中一惊。

“有什么急事吗?”

“你是老高中的吧?”张指导员停住脚步立刻问我。

“对,我是68届高中的,怎么了? ”

“那你帮帮忙,咱连小学校的老师病了,一时上不了课,孩子们没人教,你给代个课吧。”

我听后一阵踌躇,“这怎么行。我什么准备也没有,书本都撂下6年了,怎么教,教什么也不知道呀? ”

指导员说:“就是救个急,小学课本你能看懂吧,照着讲就行! ”

“这不是误人子弟吗?”我还是不想去。

见我找理由,指导员下了死命令。他严肃地说,“这不是和你商量,而是命令你。”没脾气,我只好乖乖地扛起锄头跟着指导员离开大田。知青们都以羡慕的眼光目送着我,我知道,他们肯定在想:这小子又能找个轻省的地方歇一气、偷点懒了。因为当年在北大荒,最苦最累的活儿就是锄地大地。殊不知此时的我心里七上八下,一点底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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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导员把一本四年级语文、数学书拿给我,指着上面的页数,让我明天从这里续讲。无奈,我只好捧起了书本。

小学四年级的课本对我这位老高一(文革时的中学生现称为老三届,即1966、1967、1968年应该毕业的初、高中学生)的学生来讲的确是小儿科,但教学是有程序的,总不能拿起就说吧。我绞尽脑汁,寻找讲课的切入点和能够举一反三的角度,在短时间内用尽了智慧。当自我感觉还良好时,其他知青早已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醒了,穿上我星期天去团部商店买的的确良花衬衫,换上双布鞋(平时干活都穿劳动服、球鞋),夹着课本朝学校走去。知青们戏称:“林老师,走啦! ”我笑着看了他们一眼,没吭声。

小学校是连队办的,以前听说但从没去过,这次机会难得啊。

学校在老职工宿舍的后身,一排平房,前面有一块空地,权当是操场。操场旁立个铁架子,上面挂着块生铁片,上下课时老师们用另一个铁棍敲打它作为钟声,条件真是十分简陋。

连队办小学其生源就是附近连队和本连的职工子弟,这些孩子上初中就去团部学校了。

当我走进四年级教室,指导员已等在那里了。教室黑黑的不大,一个破旧的木头讲台放在前面,讲台对面,十几个孩子的眼睛紧盯着我看。指导员介绍说,李老师病了,我们请林老师替李老师代课。同学们要遵守纪律,好好听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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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十几个孩子陌生的面孔和同样陌生的环境,我突然不紧张了,仿佛我就是位一直站在讲台上讲课的人民教师。我拿起粉笔在身后的木黑板上迅速写下我的名字,就开始进入正题,讲语文的词汇和语法。我现在实在想不起当时讲的是小学里的哪篇课文,却觉得讲的很自如,学生们听得也很安静,立时自我感觉良好,讲的兴致也被调动起来。

站在旁边的张指导员看到这个局面,点了点头,放心地走了。指导员一走,我更是没了拘束,讲起来收放自如。心说,我这北京来的高中生的水平,对付你们这一帮边远地区的毛孩子还不是富富有余! 心中甚为得意,也为自己这样快就进入角色而暗暗佩服自己的智商。

突然,一个稍大点的孩子指着我用诧异的口气说道:“她不是老师! 她是知青!”

我一愣,这是谁家孩子,我怎么不认识他! 接着,他更加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顿时,教室内大乱。同学们纷纷跟着呼应,仿佛戳穿了一个弥天大谎。

我一时语塞。一个不是老师的知青来讲课,的确是名不正言不顺。在孩子们的眼中,老师就是老师,知青就是知青,二者是不能混淆和替代的。城市的孩子是这样,边疆的孩子也是这样,不能因为是在边疆就随意起来。我之所以当初不同意来代课,潜意识里也有这个因素。顿时我没了底气。

我平时也不怎么串门,这是谁家小子认出了我? 让我遁形无处。但是,作为兵团战士,连队领导的指示还是要不折不扣执行的。我清理了一下思路,定了定神,清了一下嗓子,抬高声音说道:“同学们安静。我就是知青! ”我这种不遮不掩的态度,一下镇住了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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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我实事求是地说,“你们的老师生病了,指导员很着急,搬救兵搬来我这个老高中生。自我介绍一下,‘文革’开始时我上高一,若按部就班上学,我已大学毕业了。况且,‘文革’后期复课闹革命时,我还做过小我四岁的69届初中毕业生的辅导员,有过当老师的经验。”我接着说:“如果同学们等李老师病好再来上课,我也没什么意见,但受损失的是你们自己。耽误了课时和进度,受影响的还是你们。我虽然是知青,却不能小看,我会像你们的老师一样,认真地把知识传授给你们。刚才我讲的课你们爱听吗?”我决定不在是不是知青身份这个问题上做文章,而要把吸引力转到教学的水平上。果然,同学们呼应了我的话题,高声答道:“爱听! ”行,我要的就是这句话!

“那咱们接着上课。”一场风波平静了,教室又传来朗朗读书声。

其实,孩子们的话是对的。教育原本是件严肃的事情。老师不够,知青就有资格顶替?但是在文化革命的日子里,教育还有什么地位,老师还有什么尊严,连边疆孩子都知道的道理,在当时中国偌大的土地上却无理可讲,大肆批判“师道尊严”,无数教师被侮辱与迫害,教师的缺失更是在若干年后才得以解决。

这就是我做教师的一段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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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峰爱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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