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转自网络,如有侵权联系即删作者:天舒
我告诉裴舟,我家只招婿不嫁女。
他为难一笑,说会努力说服家里。
他努力了两年,还是没有给我答案。
后来,我断了和他的信,另找了个读书人上门。
他却不远千里,上门发疯阻拦:
「叶宁,我不许!」
图源网络 侵权删除
1
隔着帘子,我问裴舟:
「你母亲还没同意我们的事吗?」
裴舟倒茶的动作微微一顿,将茶盏推了过来。
「小宁,再等等,我一定会说服她的。」
我没有接他的茶。
「听说你家表妹要来了?」
裴舟薄唇微抿:
「表妹是要来陪我母亲的。」
我轻笑了一声,掩住眼中的苦楚:
「可我怎么听说,那是你母亲给你找的未婚妻?」
裴舟定定地看着我,沉了声:
「小宁,表妹只是表妹,我的未来妻子只会是你。」
如此发自肺腑的表白,却不能让我感动落泪。
因为这已经是我等裴舟的第三年了。
十五岁那年,我告诉他,我家只招婿不嫁女。如果要和我好,一定要想清楚。
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一定会说服家里人的。
他心里有我,万难都不怕。
可事实上,两年了,他根本说服不了他的母亲。
他那寡母终是忍不住在月初的时候找上门了。
说自己这几年辛苦供儿子读书不容易,现在儿子好不容易考上了秀才。
她打算给自家儿子娶个好人家的女儿。
生个一儿半女,延续香火。
我家门楣高,女儿长得好,不愁嫁人。
更不愁找不到乐意上门的好儿郎。
言下之意就是。
哪怕,我家再有钱,她也不愿儿子上门。
做生意的没有傻子,更何况别人把话都杵脸上了。
我爹闻言臊红了脸,但还是装疯卖傻什么也不说,客客气气地将人请走了。
只因为他知道,我喜欢裴舟。
可再喜欢,也不能成为我任由别人嘲讽我那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爹爹的借口。
那时我不在家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了。
所以,我掀开了帘子,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裴舟;
「如果你不能说服你的母亲,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2
裴舟自那天后,就躲着不再见我。
只是书信依旧不断。
信里不外乎,让我再等等,这次他一定会说服母亲的。
我闭了闭眼,不由苦笑。
丫鬟小珠为我抱不平:「小姐,这裴相公也太欺负人了。」
等等二字,对男子而言不过是张嘴闭嘴的一瞬间。
但于女子,则是岁月的侵蚀,容颜的老去,还有外人的指指点点。
连丫鬟都知道的事情,裴舟一个饱读诗书的秀才公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招婿是因为家里只有我一女了。
我需要撑起门楣,将叶氏商行的担子接过来。
等了裴舟两年,我已经是对不起爹爹了。
深吸了一口气,我硬着心肠吩咐小珠以后不要再收裴舟书童送来的信了。
被拒绝了多次后,裴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他没有再送信,而是让书童来传话。
书童还是将一个信封交到了我手中。
可下一秒,一支木簪忽然从信封掉落。
我拿起一看,上面刻着小小一个宁字。
被忽视已久的书童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了。
「叶姑娘,我家公子为了这簪子可熬了不少日夜,手都划破了好多小口子。」
读书人的手是很金贵了,看着磨得光滑的簪头。
我硬起的心肠又冒出了一分期待。
或许,这次是真的呢,他真的有把握说服自己的母亲呢。
书童看出了我的迟疑。
趁热打铁地告诉我,他家公子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当面告诉我。
裴舟要见我,所以他真的成功了吗?
3
约定的地点是我们初见的寒山亭。
我坐在那里等。
从日中到日央。
雨越下越大了,裴舟还是没有来。
他失约了。
我的满心欢喜化作了一阵凄凉。
小珠心疼地为我拢紧了披风,又瞧了眼外头,空荡荡无人影。
这次她没有安慰我,而是呸了一句:
「小姐,姓裴的那厮不值得,咱们回去吧。」
裴舟从未让我等过这么久。
就算有事也应该派人来禀告,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那沉下的心又不安起来了。
「小珠,我们马上走!」
也就在我们马车刚回城的时候,裴舟的书童出现了。
「叶姑娘,小的终于追上你们了。」
书童喘着大气说,自家老夫人晕倒了,公子留下照顾了,并非有意失约。
小珠不满:「你这传话可真无用,害我家小姐白等了几个时辰。」
书童赔笑又赔礼。
可我却没有听他们说什么。
而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前方不远处的身影。
裴舟正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家母亲上马车。
一旁的青衣姑娘眼眸弯弯地扶着另外一侧。
青衣姑娘模样与裴母有两分相似,那应该就是裴舟口中的表妹了。
瞧着风尘仆仆的样子,大概也是今日到的。
而裴母下马车后,笑着将青衣姑娘的手交到了裴舟的手上。
裴舟虽然皱着眉头,却没有甩开。
裴母拍了拍两人的手,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家三口。
小珠也顺着我的目光看到了这一幕。
她愤怒地给了书童一脚:「这就是你那在家照顾母亲的好公子?」
书童瞪大了双眼看过去,随后大喊冤枉:「我真不知道啊。」
小珠嘴里骂着狗男女,还想冲上去打人。
却被我拦下了。
「小珠,我们回去吧。」
小珠咬牙切齿:「可是小姐……」
我摇了摇头,颤着手指准备放下了帘子。
就在这时,或者是直觉,裴舟忽然回头,对上了我的眼睛。
他忽然慌了神,甩开了表妹的手。
脚步慌乱地跑了过来:「小宁,你听我解释。」
我放下了帘子却没有第一时间让马车行进。
我还是给了他机会。
可裴舟的解释就是他那表妹为救自己落下了病根,自己不能丢下她不管,让我体谅体谅。
我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但在裴舟的心里却永远是第二位。
欺骗甚至可以不道歉。
真是可笑。
我自嘲一笑,让马车继续前进。
小珠欲言又止想要安慰我。
我却是止住她的话题:
「以后,裴家的事与我们无关。」
婚嫁之事是结两家之好,而非一厢情愿。
既然好不了了,那就换吧。
4
回到家中,我向爹爹禀明要另择夫婿一事。
可把他老人家惊着了。
他以为我是受了大刺激,斟酌着语气开口:「宁儿,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我认真地摇了摇头。
但知女莫若父,爹爹觉得我肯定是受大委屈了。
他一拍大腿:「宁儿,你乐意嫁人就嫁,大不了我收养个小儿给我摔盆!」
我眼眶一红,却是不同意的。
养的哪有亲的好。
当初哥哥意外去世的时候,老爷子一夜病倒。
叶氏商行能做主的只有我这个老来女。
那些不要脸的,觊觎叶氏商行的人想着吃绝户。
纷纷上门向我提亲。
要不是我表明只招婿不嫁人,叶氏都要改换门庭了。
我答应了爹爹要守着商行,自然不会因为一个裴舟就放弃。
「爹爹,你莫要再说了。」
我坚持要招婿,让老爷子帮我挑个好的。
他虽然不信我放下了裴舟,但拧不过我,只好给我张罗起来了。
我相看的消息,裴舟并不知道。
彼时,他带着母亲去南边治病了。
走前他还想见我一面,我拒绝了,让他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却以为我在生气他失约的事情。
给我留下了一封信,上面承诺回来会给我带南边的珠钗。
叶氏是做生意的,好东西哪里没见过。
喜欢他时,他送的一切都是好的。
可现在,我却是有些烦了,为什么他就听不懂拒绝呢?
对了,他那表妹也跟着去了南边。
也不知道是真如他所说的身体不好,还是到了裴家才病了。
小珠笃定是后者。
「裴家的风水一看就不行,好在小姐您回头是岸了。」
「促狭鬼。」
我好笑地点了点小珠的额头。
她嘿嘿一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顿时不嘿嘿了:
「小姐,今日来的似乎也是个读书人。」
5
我闻言脸色也黯淡下去了。
明明我早就和爹爹说过,不要读书人。
读书人多薄情寡义,就像裴舟。
他这一出安排,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小珠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出门散心。
那书生上门见不到人,知道我不待见他,自然会知难而退。
我觉得小珠此计甚好。
便和门房说了声,我有事出个门,让他告知爹爹我会早点回来的。
至于多早,还不是我说了算。
奉天城的生意做得好,来来往往都是商贩。
我出门散心还不忘留意这些商贩的货物,考量着哪些能纳入商行的经营中。
思考的片刻,腿部忽然有东西撞了上来。
我低头一看,居然是个小孩。
小珠皱眉不悦地把小孩扒拉了下来:
「你是哪家的小孩,怎么乱抱我家小姐?」
小孩一问三不知,就知道喊饿。
他头发凌乱不堪,却穿着一身昂贵的云锦。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哪家走丢的。
我吩咐小珠到旁边的包子铺买几个包子,打算慢慢问出他的名字。
一个转身的工夫,小孩就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了。
看他痛苦的样子不像没事,我着急得想要抱他起来看大夫。
可我刚伸出手。
马蹄声传来,我抬头,一匹发疯的马红着眼睛直直朝我俩冲了过来。
我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把小孩从路中央推开。
自己却落在了马蹄下方。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利箭破空而来。
马发出了凄厉的呼啸,随后砰的一声倒在了我面前。
我心跳未定,沿着身后望去。
手持弯弓的男子,剑眉凤目,颜如冠玉。
要不是他那身洗得发白的衣裳,我都要错认成哪家的贵公子了。
他薄唇轻启:「姑娘,你没事吧?」
我抬头的瞬间,他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这张脸,真俊。
「小姐!」
小珠的一声尖叫,让我回了神,也忘记了要思考的事情。
她又惊又怕地给我检查有没有受伤。
直到听到我说没事后,才松了口气。
但还是忍不住哽咽说没有照顾好我。
我倒是觉得她想太多,她又不会武功,就算在我身边也不过多一个马下亡魂罢了。
回想起来,我也是一顿后怕。
我向这位救命恩人道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当以……」
没等我把话说完。
恩人红着脸摆手:「姑娘不必说了,我不答应。」
我眨了眨眼,虽然但是,我是说要送恩人一点金元宝。
「公子,我……」
恩人继续摆手:「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收回了想要说出口的话。
虽说我赚点钱也不容易。
但恩人说不要我也不能勉强他是吧。
他忽然开口问了一句:「我想打听一件事。」
我:「什么事,恩人你尽管问,这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我不知道,不还有小珠在吗?
「你知道叶府怎么走吗?」
嗯?去我家的,难道是找我爹的?
我好奇:「恩人这是打算与叶家做生意吗?」
我心中暗忖,要是他回答是。
只要不是什么赔本的生意,我肯定要促成了以全报答之恩。
可他说了句:「我打算到叶家当上门女婿。」
我:「啊?」
6
谢不辞就是今日要上门的读书人。
爹爹听说了今日的凶险后,一顿后怕。
他欣慰地拍了拍谢不辞的肩膀。
深觉这是天赐的好缘分。
不许我躲过。
我只好硬着头皮坐下老老实实和谢不辞相看。
谢不辞双眸清润,略带紧张地看向我:「叶姑娘,我今年十九,上无父母,中间没有兄弟姊妹,下面没有子嗣,如今是秀才功名,你看我如何?」
对面的人目光灼灼,我有些不敢对视下去了。
他这条件不是说不好,而是太好了。
夫婿的容貌,女子的骄傲。
就他这张脸,未来的孩子定然不会差。
我唇角微微上扬。
无亲人就代表着不用处理那些烦人的婆媳叔侄关系。
我唇角继续上扬。
有功名说明为人上进,假以时日说不定还能封妻荫子。
想着想着我扬起了笑容。
可是这样的人,为何要来给我当上门夫婿?
我的嘴角一下子扯平了。
想着我便问出了口:「你为何要当上门女婿?」
他坦白:「叶家给上门女婿的月钱丰厚。」
这是我见过最直白的说喜欢我钱财的男人。
我沉默了片刻。
如果他知道当初我要给他的是钱,会不会后悔呢?
想着我便试探性地开口:「你救了我,我可以直接送你银子,不一定要入赘的,这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谢不辞果断摇了摇头。
他目光定定地看着我:
「原本只是为了钱,可在见过叶姑娘后,才发现叶姑娘身上有比钱更吸引我的东西。
「危难之际,却将那孩子推开让自己置身危险,此为大义之举,叶姑娘的善良与勇敢,实在让我心动。」
我抬起眼眸,恰好对上了那道目光。
与其他男人不同,说这句话时,他眼中没有窥探和欲望。
只有纯粹的欣赏和喜欢。
我心下一动。
弯着眼睛笑了。
边笑边开口:
「公子救了我,亦是个善良且勇敢的男子。
「岂不更让我心动?」
听完这话,谢不辞的耳朵瞬间红了。
我忍不住想逗逗他。
我开口问谢不辞:「我要求生一儿一女,皆从我姓,你可乐意?」
他脸色忽然为难起来了:「这,有点难办。」
我面不改色地拿起了茶盏:
「如何难办?」
他脸色微红,支支吾吾:「万一在下天赋异禀,不止两个呢?」
7
这样的大白菜,啊不是,是好女婿,我爹很喜欢。
他怕别人抢了,就赶紧把我们的婚事张罗起来了。
毕竟奉天城招婿的不只我们家。
用我爹的话说。
虽然他们家的闺女没有我年轻貌美又能干。
但是他们有钱啊。
交换庚帖前,还要问凶吉,算生辰八字。
我不信这些,但谢不辞却坚持去算。
算出了天作之合四字后,他才满意。
因为是招婿,谢不辞家也没有什么亲人。
他只请了自己在读书院的夫子和师娘作为长辈上门。
在宾客的见证下,只要将手中的聘书交换。
这定亲便是成了。
谢不辞嘴角挂着笑容,眼眸中都是欢喜:
「叶姑娘,你可愿意?」
我的视线对上了他的眼睛,心中的紧张散了一半,正要开口:
「我……」
一道愤怒且霸道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叶宁!我不许!我不许你答应!」
带人闯入的是许久不见的裴舟。
他回来了。
宾客们暗自交换了几个眼神,爹爹黑着脸准备让人把他押下去。
「等等,我和他说几句。」
安抚好爹爹后,我走到了裴舟面前。
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整个人有些狼狈。
「小宁,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突然定亲?是他们逼你的对吗?」
见我走近,他双眼发亮。
他问我要一个答案。
就像我当初那样。
我开口给了他答案:「阿辞是我亲自选的未婚夫。」
裴舟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的双眼。
见我毫无波澜,他终于慌乱了。
他自顾自地开口:「你还在怪我那天的事吗?」
我摇了摇头:「裴舟,你别再自欺欺人了。」
他恍若未闻,激动地伸出手想要拉着我:「表妹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母亲那边我也快成功了。
「小宁,你信我!」
我一个侧身躲开了他的手。
我冷眼看着他道:「裴舟,两年无数个日夜里,我都在等你确切的答案。
「可是现在,我不想等了,也不会再等了。
「我们好聚好散吧!」
我的语气冷漠且决绝。
但他还是不死心,扫了眼不远处的谢不辞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话锋一转:
「小宁,婚姻不是玩笑,你不能为了气我就随便找个人订婚。」
我听到了他这番话后,一时无语了。
他以为我犹豫了,趁热打铁道:
「他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男子,能有我了解你?爱护你?」
他的话逐渐过分。
满堂宾客闻言尴尬得低下了头,假装没听到这些荒唐话。
我气得想甩袖离去。
正准备转身,谢不辞突然上前,他扯住了我的袖口。
他眸光加深,一脸淡定地看着裴舟:
「你这话,我不认同。」
8
裴舟表情微僵,咬了咬牙: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哪里不对?如何不对?」
谢不辞双手往后一靠:
「爱情不分先后,只分正误。
「你与阿宁相识两年都没在一起,这说明什么?
「说明要么你没有这份决心,要么你们不合适,无论哪个,都是孽缘。
「而我与阿宁相处的时间虽少,但我痴心于她,这辈子的时间还长,我将悉数用于陪伴她,如何不比你这所谓的两年强?」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一辈子的承诺。
明明知道我们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刻。
谢不辞说这些话是为了给我撑腰。
但我的心还是忍不住触动。
而对面的裴舟被这些话砸得脸白了红,红了白。
最后憋出了句:「强词夺理!」
然后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裴舟在我的定亲礼上晕倒被送回家的事。
没瞒住八卦的看官们。
一时间各种谣言满天飞。
有说我喜新厌旧的,有说我一脚踏两船的。
人人都在同情裴舟。
谣言止于智者。
我并不在乎外人怎么看,毕竟我忙着呢。
定亲过后,家里的产业我要开始正式接手了。
全国各地的掌柜我都要会见,堆积的账本也要看。
合作伙伴更要见。
所以在小厮告知没在书院接到谢不辞后,我皱眉让他不要为了小事打扰我。
谢不辞又不是孩子,他壮得像头牛,还能被拐了不成?
他没有被拐,而是去喝花酒了。
来告状的是裴舟的书童。
「叶姑娘,你别不信,我亲眼看见他进去了。」
9
我一开始以为这是裴舟想出来见我的借口。
但书童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说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姑娘围着谢不辞。
我想起谢不辞那张人神共愤的脸。
心一横,安排了十个有功夫的小厮跟着出门。
出门还真没看到裴舟。
因为他在花楼不远处的茶摊上守着。
看到我后裴舟眼睛一亮,但想到了接下来的事。
他又伸出了手,要拦住我的脚步:
「小宁,你别进去了,里面不干净。」
他一副为我着想的模样。
说到看到谢不辞进了花楼一事,他面露厌恶之色。
「小宁,你怕是被他骗了。」
我瞥了他一眼:「让开!别挡道。」
本来激情昂扬的裴舟声音一下子弱了下来:「小宁?」
我面无表情地绕过了他。
书童见我对裴舟这般态度,为他家公子打抱不平:「我家公子说的都是真话,那花魁诗诗姑娘看起来与他关系好着呢!」
诗诗姑娘?我思索了片刻,好像是位才艺双绝闻名奉天的花魁。
人不风流枉少年,的确有不少读书人仰慕于她。
但我下意识觉得谢不辞不会做这样的事。
想罢,我脸色平静地开口:
「我相信他,自然要眼见为实,而不是从别人嘴里听说。」
裴舟露出错愕的眼神,面露苦涩:「我是别人吗?你信他不信我?」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
而是素手一挥,直接让人给我开道。
春风楼与一般的花楼不同,格外雅致。
四大花魁的住处分别对应梅兰竹菊的称呼。
诗诗姑娘正居于首位,梅字间。
等我带人闯入时,房内的人骤然安静了下来。
是有好几位姑娘。
还有夺人眼目的玉颈丹唇狐狸眼的红裙美人,她正低眉颔首地拨弄着琴弦。
而一旁的谢不辞正垂眸看着她。
抓奸成双。
未等我开口,裴舟又一次挡在了我身前:
「别污了你的眼睛。」
随后他侧目对谢不辞说:「谢不辞,你给我过来!」
谢不辞的目光直接无视裴舟,在看到他身后的我后。
他快步向我走了过来:「阿宁,你怎么来了?」
我还没出声,裴舟就开口了:「你还有脸问?小宁当然是来撞破你们这对狗男女的奸情的。」
谢不辞闻言微微一怔。
又看了眼我身后的架势,才意识到这不是开玩笑。
他没有理会裴舟,而是来到我身侧。
他眸光复杂地开口:「阿宁,你听我给你解释……」
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委屈,我下意识给了他解释的机会。
但裴舟见我如此偏袒,不乐意了:「小宁,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还要什么解释,如此贪财好色之徒配不上你,就不要听他狡辩了。」
谢不辞闻言,目光不善地看着裴舟:
「裴公子管不好自己的家事,倒是喜欢管别人的家事。」
言下之意,你,裴舟实在多管闲事。
裴舟当然听懂了,他握紧了拳头,冷声道:
「你这是混淆是非,转移话题。」
谢不辞没再看他,而是低下头看着我,他睫毛微颤:
「贪财好色,我认,但我只会贪别人的财,阿宁的色。」
我佯装咳了两声,移开了视线:
「你来春风楼究竟是为何?」
他双手一摊,无奈道:「赚钱。」
裴舟听到这话,像抓到了把柄一般,伸出手指:「你一个大男人来春风楼赚钱?不可能!」
原本窃窃私语的几位姑娘,扑哧一声笑了。
裴舟也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不由涨红了脸。
而诗诗姑娘终于站了出来,她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
「谢夫人,这真是误会,谢公子是奴家喊来的。」
她解释说,是自己请谢不辞来教导琴技的。
裴舟闻言冷笑:「谁人不知诗诗姑娘琴艺一绝,谢不辞他如何能教你?」
他摆明了就是说诗诗姑娘是为了给谢不辞脱罪,胡乱编造的理由。
他势要谢不辞承认自己不是个好货色。
我则是狐疑地扫了眼谢不辞。
他会弹琴?
诗诗姑娘见没人相信,面色为难地看了眼谢不辞。
见谢不辞点了点头。
她才开口:「谢公子是名扬江湖的高山先生,如何不能?」
高山先生,是江湖上有名的琴艺大师。
传闻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挑战那里琴技最出众的人。
出山五年,未有败绩。
谢不辞当场秀了一段高山流水。
我满眼钦佩地盯着他。
而一旁的裴舟不甘地看了我一眼,黯然离去。
其他人都离开了,我好笑地看向谢不辞:「看不出来啊,你还挺厉害的。」
听了我的夸奖,他耳朵微红:「都是为了赚钱而已。」
他打败这些人是为了赢取钱财。
就是如此世俗的欲望。
我却是不明白,他赚这么多钱,究竟是为何?
想到这,我看向谢不辞,认真问道:
「你要这么多钱是想做什么吗?」
我看他身强体壮,并不像缺吃少穿的样子。
可他就是喜欢攒钱。
谢不辞含糊道:「日后你就会知道了。」
10
今年八月恰逢秋闱。
谢不辞要进省城准备乡试。
我有事需要处理,也跟着一块走。
听说沿途经过的小道最近出现了山贼。
为安全起见,几家要考试的都结伴而行了。
裴家是农户出身,王家李家与我家一样都是商户出身。
几家的孩子是一起长大的,都有几分交情。
这次裴舟没有凑到我面前。
而是一直守在自家马车上。
我与谢不辞定亲的事情,王大宝和李小宝还不知道。
因为他们才从外地游历回来。
这不,我收拾出了一些零嘴准备给马车外用功的谢不辞尝尝。
还没找到谢不辞,却先遇上了王李裴三人。
王李二人眼尖,他们瞧了眼我端的东西,拍了拍旁边的裴舟,打趣道:
「这不是裴兄你最爱吃这桃仁酥饼吗?」
裴舟闻言看向了盒子里的东西,随后露出了怀念又感动的笑容:
「小宁,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便端着盒子躲开了他的手。
「你误会了,这是我给谢不辞吃的。」
说完这话后,我看都没看他的反应,径直往谢不辞的方向走。
王李二人瞪大了双眼。
他们转身问裴舟:「这是什么情况?你和叶宁,你们不是?」
裴舟苦笑着摇头,什么都不说,一副被抛弃的模样。
他们抓耳挠腮地想不明白,只好来找我问个明白。
他们朝我招手,小声喊:
「叶宁,过来过来。」
谢不辞耳朵一动,放下书想要起身和我一起。
我将书塞回他怀中:
「好好看你的书。」
我对这两个好久没见的朋友还算有点耐心:
「有事?」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却异口同声:
「你和那男的什么情况,你不是喜欢裴舟吗?」
听了他们的问题后,我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但心里还是准备体面些说出这事。
可在无意中瞧到了王家马车侧面露出的布料后,我改了主意。
我抱起了双臂:「我是喜欢裴舟。」
王李二人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但是……」
我尾音拉长,话头一转:「那是曾经,我现在喜欢的人不是他了,而是我身后的他。」
我眼神示意了一下。
他们沿着我的视线,对上了谢不辞的眼神。
随后尴尬一笑道:
「原来如此,我们还以为那男的是你家亲戚呢。」
我对他们的称呼不满:「什么这个那个的,那是我的未婚夫谢不辞。」
他们顺着梯子往下爬:
「你和这个谢不辞看起来更加般配。」
他们并没有为裴舟打抱不平。
而是选择了祝福。
毕竟,当初他们就不看好裴舟,要不是我坚持,他们都不会将裴舟纳入圈子。
在得知谢不辞救我的英勇事迹后,他们面露钦佩,觉得谢不辞是真男人,想要和他做兄弟。
我对他们的态度很满意。
侧眸看了眼踉跄离去的背影。
我勾唇一笑,对两人发出了邀请:
「等我俩成婚,记得过来喝喜酒。」
11
我们几家带的护卫人数不少,按理说一般的山匪都不可能以我们为目标。
可到了夜深,马车外忽然传来一阵慌乱的尖叫声,和嚣张的笑声。
「山贼来了!」
谢不辞面色严峻地提剑站了起来。
他叮嘱我:「阿宁,我去帮忙,你不要出马车。」
手持兵刃的山贼汹涌地围住了几辆马车。
几家的护卫也围着马车与贼人打斗。
场面血腥混乱。
一阵风掀开了我的窗帘,山贼头子眼睛一亮:
「哈哈哈哈,居然有女人!给我抢了!」
一下子山贼集中攻陷我这边的马车。
谢不辞一看,怒砍两人头,返回护着我。
而裴舟也看到这边的情况。
他也会武,他咬牙和马车上的人说了几句。
厉喝一声,转身来到我的马车旁护我。
我这边陷入困境,但裴家马车那边更糟糕。
砰的一声,窗户被劈开了大半。
露出了里面的半截青衣。
我瞳孔微缩,随后大喊。
「裴舟,快回去!」
裴舟却充耳不闻,守在我身边。
我拔高了声调:「裴舟,你给我回去!」
他杀红了双眼,还是说:「不,我要在你身边。」
我觉得他是发疯了。
情急之下,我对上了谢不辞的眼睛。
不需要言语,他就看懂了我的请求。
「等我。」
他一个转身,杀入人群。
我见他救下裴家马车里的人。
终于安心了。
可就在此时,山贼头子却杀入了我所在的马车前。
仅一步之遥。
他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我捏紧了手中的匕首,准备与之拼命。
说时迟那时快。
忽然,咻的一声。
一把飞刀穿透了山匪头子的心口,他心有不甘地倒在了我面前。
策马而来的人,身披铠甲,威风凛凛,却梳着个羊驼头。
只见他一个旋身下地。
手一挥,身后训练有素的黑衣护卫们,一刀一人。
待解决完战场后。
羊驼头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我等身后。
他犀利的眼神扫到我后,却是双眼一亮,快步上前。
他关切地问道:「叶姑娘,你怎么在这,你没事吧?」
我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
谢不辞将我护在身后。
我仔细看了羊驼头一眼。
他是谁?我脑海中并无印象。
见到我这动作,羊驼头恍然大悟。
他掀起来半遮住眼睛的头发:
「叶姑娘,是我呀。」
这会子我也认出来了,他是住城北的张立正。
那日我与谢不辞救下的小童的大哥。
是个不太正常的富家公子哥。
一段时间不见,他又不正常了许多。
「小弟说这是奉天城俊美男子的打扮,我这般如何?」
他絮絮叨叨,就像个开屏的孔雀。
我身边的谢不辞忍不下去。
「张兄,能给我们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情况吗?」
张立正一说到正事,也不闹了。
他给我们说,他最近进官府领俸禄了,在挨个山头杀匪练手。
逃跑的最后都投靠这儿的山贼头子了。
他是来一网打尽的。
我若有所思:「怪不得那头头那么嚣张,原来是一家独大了。」
张立正得知我们从这条道走的原因后。
一拍大腿说要护送我们一段路。
而在得知谢不辞成了我的未婚夫后,他眼中却露出了遗憾,长叹了一声。
「看来我晚了一步。」
但下一秒他又咧嘴一笑:
「喝喜酒记得叫我,我一定给你们准备大大的礼物。」
变脸之快,让我一时失语。
他真的不适合故作深情的戏码。
12
这边张立正要扫尾,另外一边损失惨重的裴家则商量着要与我们共乘。
我抿了抿唇,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裴舟,又将视线移到了惊魂未定的方若若身上:
「她与我一起吧,阿辞你去大宝那边,裴舟你去小宝那边。」
裴舟听到我的安排后,抬头露出了感动的笑容。
「小宁,谢谢你为我考虑这么多。」
我闻言扯了扯嘴角。
方若若是裴舟的表妹。
但他却没有照顾好她,而是弃她来护我。
如果不是张立正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我都替方若若心寒:
「你不用谢我,同为女子,我为她多考虑一分罢了。
「下次,你记得护好她,你是她在这唯一的亲人,不要再做不负责任的事情了。」
裴舟一脸不赞同地努了努嘴:「可是,当时你……」
看他还不知悔改,我加重了语气:
「没有可是,我有自己的未婚夫,不用你保护,就算有什么万一也是我的命!」
为了活命而不顾他人性命的事,我做不到。
谢不辞听到了我拔高的声音,从远处走了过来。
拍了拍我的背给我顺气。
我平静下来后,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伤,不由心疼。
「怎么不去换药?走吧我给你换药。」
裴舟闻言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滴血的伤口。
他苍白的嘴唇张了张。
我却没看他一眼,而是扶着谢不辞离开。
13
方若若与我同乘几日,在我的安慰下脸色慢慢好了一些。
她身体是真的不好,这次跟着裴舟进省城也是为了继续看病。
对于裴母属意她为裴舟妻子一事。
出乎意料的,她是抗拒的。
她托着下巴开口:
「家里人是觉得,姨母是我的亲人,我嫁给表哥是亲上加亲,都是一家人,表哥肯定能照顾好我。
「但是,我不喜欢。」
她说知道裴舟喜欢我,但是她觉得裴舟配不上我。
「我小声告诉你,你别跟别人说哦。
「当初我落水救他是意外,水草将我俩缠住了,我不救他自己也得死。
「我觉得表哥太笨了,姨母就是个空架子,他连这都立不起来。」
她古灵精怪地吐槽着裴舟的事情。
我没想到救命之恩背后的故事是这样的。
原来,她并不喜欢裴舟。
我好奇地问她:「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她弯着眉毛笑了笑,目光忽然放远。
看向前方的马队后她又不笑了:
「我这样的身体,好像没有选择的权利,就像不能骑马一样。」
我沿着她的视线看去。
对上那匹好马。
马上的人回头对上了掀开帘子的我们。
张立正朝我们挥了挥手,又呵呵地笑了。
我捏了捏方若若的手,轻声开口:
「这谁能说清楚呢。」
这几日,张立正望过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到了省城,我陪方若若看病,其余几人便安心备考了。
方若若的病,大夫还是说要养着。
她让我放宽心,我也只好放宽心了。
考试几日,考试的几人跟脱了一层皮一样,整个人都虚弱了不少。
唯有谢不辞神采奕奕地对我说:
「阿宁,等我考中就成亲可好?」
而裴舟经过了一场考试后,挥手投足间皆是自信。
他面露坚定地走到我跟前:
「小宁,我要与谢不辞公平竞争!
「母亲在我来时便承诺,只要我考上后便会答应我们的事情了。」
他的话刚落下。
便不甘示弱地对上了谢不辞的眼神。
两人四目相对。
目光中蕴藏着刀光剑影。
片刻之后,两人齐齐看向我。
身边的朋友也瞬间安静下来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眼睛放在我身上。
而我,当着众人的面,越过了裴舟,拉起了谢不辞的手。
语气平静地开口:
「我不是早就做出选择了吗?」
我嘴里吐出的字很清晰。
裴舟闻言,眼中的坚强化作了废墟。
他脸色苍白地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摇摇欲坠。
得亏是方若若在他身后,及时扶住了他。
她开口,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刺激:
「表哥,你可不能病倒了,你要是病倒了,我怎么办?姨母怎么办?」
这下子,裴舟彻底双眼一闭被送到了医馆。
14
谢不辞果然考上了,还名列前茅,其余几人名次各异,但好歹都考上了。
至于裴舟,我没有留意。
听方若若说,也考上了。
这些事了,我与谢不辞的婚事就要提上日程了。
经历过生死后,我俩的感情比以往深了些。
他这次也不准备瞒我了。
说要告诉我,他攒的钱花哪儿了。
他神神秘秘地带着几屉肉包子,示意我跟上。
拐了几道弯,却是停在了我熟悉的门牌前。
慈孤堂。
慈孤堂是叶家办的,专门收留一些无父无母孤儿的地方,全国都有分堂。
说起来惭愧,这慈孤堂是我年幼时缠着哥哥办的。
我随口的一句话,哥哥却费心费力地办了起来。
哥哥去世后我便少有踏足这儿了。
「我就是慈孤堂出来的。」
谢不辞笑着回忆。
我面露诧异,却心生欣慰,没想到这真的培养出了个人才。
谢不辞将手中的包子一一分下去:
「这里的孩子都知道叶宁这个名字,觉得你是观世音菩萨,大大的好人。」
我闻言微微一愣:
「这是为何?」
我来得少。
这里起初是哥哥在打理,我还会跟着来。后来下放给其他人管了,我也就不来了。
谢不辞回头看向我:
「你哥哥怕你被人欺负,所以给你找了很多兄弟姐妹。
「他说,他希望这里的人以后都能成为你的后盾。」
我从来都不知道。
哥哥为我办慈孤院后面的考量是这样的。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四年了,我以为自己早已经遗忘了。
跨越了时间,我还能感受到那声轻轻的呼唤。
他说:「妹妹。」
谢不辞似乎没料到我是这样的反应。
他不知所措地抱了抱我:
「阿宁,你别哭。」
可是,我怎么能不哭呢?
在与哥哥的回忆里,他一直是深沉的、内敛的。
可谁知这层布的底下,是翻滚的爱意。
我抬头看了眼谢不辞,脑中不由产生了一个想法。
我颤抖着声音问他:「你也是哥哥给我找的吗?」
他遗憾地摇了摇头:「要是这样就好了。」
谢不辞说自己跟在哥哥身后时见过我,且对我一见钟情。
「你猜你哥怎么对我来着?」
我摇了摇头。
我猜不到,但哥哥待人一向温和,应该不会大动干戈的。
谢不辞摇了摇头:
「我不想当你兄弟,只想当你相公这事被他知道后,他骂我是牲口,狠狠揍了我一顿。」
他说,自个儿立马被丢回慈孤堂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蛋,比画了几下子:
「当时他的拳头哪里都不打,就往我脸上去,凶得很。」
他的话停顿了一下,又说:
「但他凶也是为了我好,他让我好好读书,好好习武,能比得过他了,他就考虑把妹妹嫁给我。
「可惜,我没能和他打一场。」
他低头给我擦了擦眼泪。
「所以阿宁,你别哭了,你哥哥要是知道我惹你难过,说不定会从地里爬出来揍我这个妹夫。」
他说的明明是逗趣人的话,却让我哭肿了双眼。
因为我哥哥,永远停留在了四年前。
那个文武双全的少年,在洪水中救起一条条性命,却把自己落下了。
他的一生都在做好人。
谢不辞说,他打算将哥哥的这份善良继续传递下去。
所以他每每攒到一笔钱。
就会换成肉包子给慈孤堂的孩子们改善伙食。
或者给那些读书的孩子添置书墨。
我忽然开口:
「所以你早就认出我了,还装作不认识?还说自己图的是钱?」
谢不辞没有否认:
「因为我想光明正大地留在你身边,本想以钱为理由,谁知有了更好的理由。」
15
谢不辞跟我坦白后没多久,我俩的婚期便定下了。
定在了中秋。
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
成婚前夕,却出了个小插曲。
裴舟的母亲再次找上门来。
她大闹着非要见我。
我不得不放下手上的单子,出门见她。
「伯母,您来所为何事?」
裴母见我一身喜庆的穿着,脸色当场拉了下去:
「你这边倒是快活,勾搭了我儿还要另嫁他人,可怜我儿为了你要生要死!」
她指着我的脸大骂,说裴舟一脸不吃不喝的痴样都是我导致的。
「你要是要脸就赶紧退了亲事,与我家洗手做汤羹唤醒我那可怜的儿。」
明天是我的大好日子,本不宜生气。
但裴母的话实在刺耳。
我胸口堵着一股气,不再给她面子,连连反问道:
「伯母,我先前与裴舟往来都有丫鬟小厮在场,不越雷池半步,自有了未婚夫,更是与他断了联系,从未逾矩,如今他不吃不喝如何能怪我?
「您大半夜来骂我是来找不痛快的吗?这般污蔑我的清白,是当我叶家好欺负吗?
「再者,我的未婚夫婿,相貌堂堂,智勇双全,爱我护我,是一等一的好儿郎!他处处都比裴舟优秀,我为何要弃他选一个次一等?」
我吐出了这口气后也冷静下来了。
不想再听她胡言乱语。
脚步往后一转准备离开。
回头却看到了站在黑暗中的裴舟。
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只见他脸色煞白,无力地看着我与他的母亲。
我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裴舟求着他母亲回去了,同时让方若若带了个道歉的话。
他说,他对不住我。
方若若说:「我从来没见过表哥对姨母这般强势。」
我闻言,微微顿了一下,然后笑了。
我已经不需要他的答案了。
所以,已经无所谓了。
方若若给我添妆时,拿出了一支碧绿的玉簪和一对白玉手镯。
两样东西的价位相差太大,玉簪的价格不菲。
我抬头看向她。
她叹气:「好吧,就知道瞒不过你,这是我表哥送你的,本来是要给你当聘礼的,可惜只能给你当嫁妆了。」
我沉默了片刻。
默默把椅子往后一挪,随后梳妆台底下垫脚的木簪子掏了出来。
擦了擦,我把木簪子连同玉簪一起递给了方若若:
「帮我一起还给他吧。」
方若若眨了眨眼迟疑了:
「你真的不要了吗?」
我点头:「本来差点忘了,既然你来了,就帮我走一趟吧。」
有些东西,要断也要断得干净些。
对谁都好。
方若若得到我确切的回答后应下了:
「反正我都要走了,再做次坏人也无妨。」
她说裴家的风水不养人。
她家中父母来信说又给她请了个好大夫,让她速速回去。
所以,她决定回去了。
今夜就走。
我问她:「那你还想骑马吗?」
她静默了瞬间,摇了摇头。
我提着灯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去。
回头却对小珠说:「给城北去一封信。」
过了今夜,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我希望,方若若也有选择的机会。
16
成亲那日。
谢不辞身着红衣锦袍,脚踩白马,绕了半个奉天城才在叶府停下。
爹爹眼含热泪地坐在堂前,另一侧放着哥哥的牌位。
我与谢不辞三次叩首。
每次,他都扶着我,自己更低一些。
繁琐的仪式后,只剩下我与他二人面对面。
红烛摇晃,他的眼里只有我,我的眼里也只有他。
「娘子,安歇吧。」
「好。」
完
[点赞][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