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至,忆念东北的秋

鹰瞳的世界 2024-10-24 06:36:36

印象中的东北,似乎总与冰雪联系在一起,其实东北的秋天,真的不输喀纳斯。

东北的秋天▲

东北的本溪就是“中国枫叶之都”,本溪的枫叶有三大特点:种类繁多,独一无二;分布较广,中国之最;景观之美,惊艳全球。

本溪的深秋▲

文人悲秋,自古已然。

“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秋风萧萧愁杀人,出亦愁,入亦愁”,“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名句琅琅上口。秋天跟哀愁结下不解之缘,两位一体,在文字世界,秋天几乎成了悲的代言人。

万里悲秋常作客▲

这似是对于秋天的误解。不过用上“误解”一词,似乎言重,应该是换一个角度看秋天,更为妥当。

秋天天高气清,天色澄澈,万里无云;就是有云,也是丝丝缕缕,几笔轻描淡写,如轻烟袅袅,如绵絮蓬松,不凝滞,不沉重。天地空间开阔,人在秋的天空下,豁然开朗,自在逍遥。

秋天的风是爽朗的,沾着清凉气息,却拂面不寒。春风黏黏糯糯,与人纠缠不清;夏风如潮,热气袭人;冬风凛冽,蚀骨无情。唯有秋风潇洒,犹如侠客,与君相逢江湖,点一下头,拍一下肩膀,即转身而去。不知其来处,亦不悉其去向,飘然自适。

不知其来处,亦不悉其去向▲

老舍写过《北平的秋》,郁达夫写过《故都的秋》,写的都是北京,北京的秋。我就不揣效颦之讥,写几句东北的秋。

说起来,四季对东北极不公平。春夏秋冬,立春时“嘎嘎冷”,滴水成冰;立夏时“嘎嘎旱”,庄稼苗还没盖满田垄;立冬嘎嘎快,提前报到;只有立秋名副其实。

仲秋。海棠果(东北多叫沙果)红了,羞答答的红,各带一条小尾巴在枝叶间探头探脑;李子黄了,亮晶晶的黄,时而紧贴枝桠一拥而上,一串串糖葫芦似的,时而三三五五各自为战,藏猫猫似的欲藏还露;山梨也黄了,一种仿佛沉淀多年的绍兴老酒般的黄,不时“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不知秋思落谁家”?

仲秋。海棠果红了▲

花也都在开着。大丽花风头正劲,顾盼自雄,仿佛宣称“你们谁能开过我?

哼!”步登高(百日菊)仍在步步登高,五颜六色,了无倦意。黄秋英一片辉煌,真个像群英归来。格桑花(大波斯菊)或淡妆或浓抹,高低错落,摇头晃脑,机灵得像刚入学的新生似的。牵牛花呢,正起劲儿地举起一支支彩色小喇叭合吹清晨奏鸣曲……

五颜六色,了无倦意▲

不过最让我心动的是东北习称江西腊的翠菊。

她才是秋天的使者。不到秋天她不开,她一开,秋天就到了。翠菊多是粉紫两色,但深浅有别,浓淡不一,偶有红色和白色。花枝工整,主干如伞柄,侧枝如倒立张开的伞骨,花开在伞骨顶端,再开则在伞骨底端生出细些的伞骨,捅出一朵又捅出一朵。脾性亦如伞骨,宁折不弯。花朵或仰面朝天,或左右侧脸。侧脸时脖颈不动,而将整个身子侧过去。

东北习称江西腊的翠菊▲

刚刚参加工作时,一次出行东北乡下。我经常桌前看着窗外,看窗外的秋。

曲曲折折的小路,总是会携带着几分迷雾。秋天的早晨,所有的一切都在不断更新。山,开始变得斑斓;却会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神秘,留下了惊奇。尽管已经有些寒冷,萧瑟的风,微微拨动着树叶,让树叶不断摇曳;微微的响声,惊扰着沉睡的梦,留下了时光了里面的朦胧。路边的河流,这个时候,也会携带着几分忧愁,在慢慢地向下走。而河边的杨柳,在不断追求,留下了岁月里面的蹉跎,还有那些数不尽的执着。

东北深秋乡间▲

轻轻地走出房门,可以感觉着秋夜留下的疑问。

可以感受着秋风里面的凛冽,可以看到地上的白霜曾经在夜晚里面肆虐。并没有深沉,只是有着秋的斑痕,在不断蔓延,在不断辗转流连。天空的白云,悬挂着几分疑问,在河流里面沉浮,却拂动着淡淡的雾。迈动着脚步,让孤独,随着小路,留下了脚印的模糊。远处的山,依旧有着几分变幻的容颜,本来是郁郁青青的样子,现在却随着日子的惬意,而变得激动,有了七色的风采在风中舞动。

七色的风采在风中舞动▲

实不相瞒,我当时小住在老乡家。乡居院子颇大,绝不小于一个足球场。

东西向有女儿墙,墙外三分之二为园子,墙内三分之一为院子,随便翠菊长在哪里。翠菊生命力顽强,不择土质。就连窗前墙根水泥地砖缝都齐刷刷长了一溜儿,硬生生挺直腰杆扬起一张张笑脸,俨然缩微仪仗队。仓房门旁有一口弃置不用的老水缸,翠菊们不知以怎样的气力从缸底拱出头来一天天长大,此刻正围着水缸花枝招展——坚硬与娇嫩,苍老与生机,沉实与灵动,一种正反平衡中的美!

仓房门前与东院之间篱角的那丛深紫色的翠菊尤其撩人情思,一丛一二十株聚在一起,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四五十朵守着那方狭小的天地,静谧、文雅、安详。是的,一种不张扬的美,恬适的美、纯朴的美……

静谧、文雅、安详的深秋▲

蓦地,我想起那个老房东爷爷家的一位20岁出头的孙女。

房东爷爷和奶奶住西屋,我住东屋,房东孙女居室在相距不远的后头。立秋后她来得最勤,帮房东奶奶把上山采来的蘑菇摘净后摊开晒在院子里,帮爷爷把园子里种的烟叶拴在一条条绳子上晾干。红朴朴的圆脸,水灵灵的眼睛,紧绷绷的腰身,个子不高不矮,干活快手快脚。来了就低头干活,干完带着微笑离开,除了晒蘑菇时和奶奶头碰头低声说什么,几乎不开口,更不说谁家闲话。

来了就低头干活,干完带着微笑离开▲

她午后时常带着我走进不远处的林间,这个时候她却有着几分踌躇,也有着几分犹豫。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坚持,曾经的日子,留下了希望的痕迹。这时感觉和秋风一样,觉得是在做梦,因为它们的树叶变得妩媚,变得诱人的魅;有着红色,紫色,黄色,有些干枯,有的落在尘土,有的则随风舞动,带着轻松。虽然已经有了变化,它们依旧会显得优雅。而那些风却有些惊讶,看着树的变化。这是时光里面的回味,还是那些秋风在沉醉?

午后带着我走进不远处的林间▲

法国著名小说家阿尔贝·加缪(Albert Camus,1913—1960年)曾说,“秋,是第二个春;此时,每片叶子都是一朵鲜花”。

这是我见过写秋天最动人的句子了,看似柔情相望,却难掩最后的欢愉,在倒计时里绽放凋落,我们嘴上说美可以在心中延续,眼角可都是牵挂。不知道为什么,时间在秋天这儿,总是走得异常急迫,在其他季节慢条斯理的,如今三步两步就完成了。总有遗憾,总觉不捨。

秋天三步两步就完成了▲

好在秋天短,让我这些没来由的感怀愁绪也能稍纵即逝。

最后都化成味觉依恋,俗气,但有迹可循,有求必应。这季节刚来的时候,总能想到桂花香,把夏日满满的饱和色冲淡,偶有调和,反而显得特别清雅。打开盖子,满屋都是幽静轻巧的味道,交叠的嫩黄华丽张望,一直能看到岁月那头,慷慨的温柔。煮汤圆、做八宝饭、熬红豆汤,总不忘浇上一勺桂花糖,这股清甜是真的妙,特别是舌尖抵在花瓣边缘,一阵馥郁无声化开,直穿肺腑。

来由的感怀愁绪也能稍纵即逝▲

喝茶要喝菊花茶,有花无叶,飘飘欲仙。

特别迷恋它在水灌下时,猛然间开放的样子,灼灼缤纷。好像就是被造物主偏爱,在哪都不浪费容颜。碗中的花和窗边银杏互相映照,互留相思,不怕秋风残酷。可待到霜降时,我能想到的就只有柿饼了。一见白霜,命运的齿轮就开始转动,萧瑟的树上,也只有红彤彤的柿子依旧耀眼。谁看了柿饼能不馋?它把所剩无几的温暖阳光,全都浓缩成周身的甜,颗颗溏心、软糯绵密,特别是那颗芯,好爽韧,好弹。吃进肚里,红红火火,似乎接下来的运气也会好一点。

喝茶要喝菊花茶,有花无叶,飘飘欲仙▲

告别秋天,也无需都是清冷慢调,不妨当成一段整理记忆的时光,没有烈日赤焰,全是从容自如。

秋的脚步,就像是脚下的路,总是会有着平平仄仄,留下了万般的萧瑟;但是,同时,却留下了岁月的起伏跌宕,也留下了山河里面的回响。枫叶红了,可以在秋风中欢乐,可以唱歌;而那些收获,却把岁月进行交错,让时光展开着新的执着。没有风姿绰约?其实人生里面本来就是有着圆缺;用脚步画着岁月的迷恋,用心品味秋的波澜,可以看到山在眷恋,可以看到河流留下的心愿。飘落的树叶,是秋风的笑靥?还是飞舞的蝴蝶,在展开一个全新的世界?

秋的收获▲

霜降至、立冬不远,毕竟冬天的土壤会包裹住新一轮的嫩芽,看似严苛,但总能在来年,破土而出。

《列岫亭》——佚名

倚槛穹双目,疏林出远村。秋深山有骨,霜降水无痕。天地供吟思,烟霞入醉魂。回头云破处,新月报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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